作者:石头羊
四人也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皖南人,而是一伙常年流窜在淮阳一带,籍贯的常年行骗的老千和扒手团伙。
会想到说一起制造火硝做下此案,也是因为这几年来在外头闯了多年无一点名堂,想着趁这江宁府银票出库之时趁机赚上一大笔。
就在这时,他们遇上了张三同。
张三同表面是个不起眼的店小二。
但这一次,却是他从先主动托了人找上了惯于会做些劫掠钱财之事阿吉他们四人。
他们四人,除本身有亲戚关系的小丁和刘家邦,均是常年淮阳地带走江湖的泼皮无赖,都是闲时劫掠些金银,从来不走正道的,比常人就也胆子打了不少。
最初,他们四个也是不信张三同嘴里的话的,因这看着不过是个小孩模样的店小二竟和他们说,自己有办法能弄到纯度的火硝。
——火硝。
这一个词,当时可把阿吉四人吓得不轻,但张三同却言之凿凿,甚至口气颇大,却也将一个计划告知了他们。
他说,自己四年前,曾和另一伙人一起劫下过一笔比这江宁府银库要要多的金银。
事后,因分赃不均,加上他一个人落下逃得慢了,所以他当年得的好处最少,那时舍弃他而去的同伙如今都不同意再和他一起作案了。
但他自有能帮助他们几个人在江宁最后一搏,再拿到高纯度火硝的门道。
所以现在他有一个计划,就是在江宁府故技重施,在各处装上他们所制作的边置慢炮,这一次,再另外劫持一个捕快,当众向江宁府施压。
这个胆大包天的劫持人质计划中所提到的那个人质捕快。
应该就是刘岑了。
因刘岑那几日刚好就在江宁,期间也刚好私底下调查些关于码头私运的事,他就这么落入了这伙伺机人质的犯罪团伙的眼中。
那个嫌犯小丁说,他们设法劫持刘岑之前,原是悄悄跟踪了他几日的。
见刘岑这个生的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身上带着佩刀,还是个正经的官差。
大家本来心里有点发憷,但张三同说,若是不抓到他。
事后这个已经盯上梅香客栈的捕快怕是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所以见刘岑被一直跟踪好像也有所察觉,中途还写了封信不知道要寄给谁,才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地将刘岑干脆抓回来关在了窝点里。
那一夜,他们拿早早地冻硬了的瓜从后头砸晕了刘岑,又在梅香客栈四楼将其绑好偷偷运走。
可他们四人手上虽有了人质,和详细的作案劫持官银计划。
却并非是常年专业制作火硝的民间组织,对于基础弹药常识也是一无所知,更甚至聚众以团伙制作这边置慢炮纯粹都是实打实第一次。
“第一次干这个?”
段鸮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睛。
要说让他之前相信有一伙人竟会第一次就有胆量做下这么严重的大案,这事却也有些荒唐到不可思议。
“对,我们几个真的是第一次干,好多东西都是现学的,也不太会,是那个张三同和我们说做这个一点都不难……”
“最初我们几个就靠着之前他每天夜里给我们讲的这些话一步步如何做,是他教了我们用木桶和井水提纯硝石的办法,又告诉我们怎么配那些火硝和硫磺,还有往竹筒里装引线的法子……”
而接下来,关于这个‘皖南人’团伙是如何学习到制作边置慢炮和网格定位的办法的,他们也给出了自己的说法。
就如这伙人所说,是张三同教会了他们怎么制作土法子的边置慢炮。
因四人和大多数民间百姓一般都目不识丁。
除了会记下些口基础诀连数字都不识,更别说看懂什么古籍。
所以他们连这段时日制作火硝的基本流程都是在原本张三同还活着时一点点教给他们的。
张三同这个看似年轻矮小的店小二不仅识字,精通此类炮弹原理,而且极其擅长各类火药配比知识,以及一系列边置慢炮。
此外,关于他们在地图上如何利用网格定位原点,也是他传授的。
张三同说,魏晋时有个能人叫裴秀。
他如今用的这网格定位的法子就是在这人的书上看到的,他们只需记得‘制图六体’,比例尺和准望,道里的使用方法,事后自可以和他一起炸了这江宁银库,劫走所有各府交上来的银票。
他们根据这一点,提前将那张副偷来的地图做上了各种数字标记。
这法子到此原本是天衣无缝了,如若这五人真按照这个最初计划来作案,江宁府和日月升票号这次被盯上的官银也未必不会真落入他们手中。
但听到这儿,却也有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明明张三同本人才是这个劫持官银计划一开始的组织者,这伙人却又要杀死他,并将他的人头割下呢?
偏偏此案到此最离奇,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却正是在在这四个人口中的话了。
因为,那最初令官府注意到他们的人头西瓜案中。
假张三同的离奇死亡居然并非是他们故意所为,而是原原本本出于一桩私造火药制品后的爆炸意外——
“你说,张三同的死,其实是源于你们五个人当晚在满城外实验爆炸时的一场事故?!”
这话别说是一脸错愕不敢相信的司马准和札克善他们了。
就连段鸮他们听了只觉得此事很反常。
可这个说法,却是四个已经被关押在江宁府县衙的犯人一致招供出来的。
事先,他们并没有机会针对此事串供,那么如今给出的这番证词,就是完全出于本人第一时间的判断了。
“…对。”
“因,因为火硝的制作,需要经过数次实验才可在不伤到我们自己的前提下引爆,最初我们几人是打算一共在水井底下实验四次之后,就正式开始劫持计划的,但就在,那一夜,我们跑到满城下做最后一次点燃实验时,□□引线不知为何怎么都点不着。”
“……”
“为了节省时间,小丁和张三同急的用火柴弯腰再去烧,张三同往常是最小心谨慎的,但这一遭却是被逼急眼了,只骂我们耽误他的大事,还想自己上前尽快将炸弹埋好,方便劫掠官银。”
“但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边置慢炮因为硝石和硫磺泄露而引爆了,我们之前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提前用冰冻好的西瓜围住了那个引爆的槽口,想让冰隔绝声音,但在那一瞬间,一个西瓜被炸弹炸开,一下炸到了张三同和小丁身上。”
“小丁的腿被砸断了,浑身都是血,急着跑上去张三同的脖子直接就被砸断了……血喷了一地,他的头差一点就掉下来时,那个血淋淋的人嘴里还在瞪着眼睛痛地大喊,让我们救人。”
“但没两声就彻底死了,我们当时看到他人头差一点分见的尸体都被骇破了胆,可这大半夜的,人都炸死了,我们也懵了,只得将他的人头和那些西瓜丢在远处,又把他的另外半截尸体捡着带回了梅香客栈藏起来……”
这一遭来龙去脉,可算是将这发生江宁府的人头西瓜案和名画失窃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火硝制作本就危险万分,张三同性子急,又贪。
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刻反而自己失了章法,将他这条命亲自送上了黄泉路,因其余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讲义气的人。
加上只要是个人定会怕死。
他们也不想将此事继续引火烧身,所以就干脆将计就计,将他的人头砸断,两地分开丢弃,将原来偷来的地图扔进水箱销毁,又将那一笔火硝和那些□□占为己有。
可他们原是不识字的,要重新布置劫持和人质威胁计划就也需要时间,这才让官府重新找到计划又一举抓获了他们。
可现在另一个问题来了,若是在中途他们就已经被迫改变了作案计划。
那么地图上唯独让段鸮他们找不到的,那已经预设下的三个不知名炸弹又在什么何处。
为什么又不标清楚具体位置?
可在下一秒,这四个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不得不招认的‘人头西瓜案’犯罪嫌疑人却是各自沉默下来,又终是牙齿一咬招供道,
“因为那并不是三个定点的位置……而是三个已被我们装上了定时炸弹的活物。”
“昨晚我们已去做了最后的调适,再过三四个时辰,按照最初我们埋下的引线长度,这三个‘活物’身上的炸弹就快要在江宁府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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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下)
此刻偌大的江宁府之中, 除了原本已设下的九个定点炸弹,还被另外三个进入倒计时状态下, 正绑在活物身上的‘炸弹’反向劫持着。
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一出。
司马准他们这一整个官府里的捕快们顿时坐不住了。
原本以为抓到了人,应该危机就差不多基本解除了,谁想这伙劫匪却是一门心思奔着要炸掉日月升票号和江宁府银库去的。
“张三同说了……这批银票事后也有上家收的。”
“只要我们在出票日这天晚上带到最后一个炸弹点坐船离开江宁, 他就有办法能让我们所有人最后都全身而退,但因,因为他死了,也无人教我们继续如何做了, 我们的胆子也骇破了,这一次原是打算赌一赌,看看能不能成功。”
这话中所提到的收他们银票‘上家’。
因张三同现在已死,只是参与提纯制造边置慢炮的这批‘皖南人’们却也不知情了。
但这几日, 为了能不白费那么多日躲在那水井底下提纯制硝的功夫,他们还是得赌上了这一次想着一定要劫这批官银。
可如今他们被捕了, 那个‘上家’怕也还是知道银库今晚会被盯上一事,如今看来, 很有可能, 在爆炸案中还有一波势力会趁乱作案。
可与此同时, 刚得知此事的段鸮他们却也明白一点。
因这伙‘皖南人’并不识字。
现在让他们招认更多关于有用的信息,已是不可能了, 而若是对着原有地图,要让这伙人识别那些复杂的坐标,也是难上加难。
更令事态变得无比之糟的是, 嫌犯阿吉小丁这两个最时常跟着张三同后头埋线的小卒子。
只能根据最初那点记忆说出这三个活物,乃是张三同先前一早选好的,一只鸽子,一匹银库旁拉车的马和一个活人。
“鸽子,马,乞丐?”
抓住这一句关键性的话,段鸮冷冷地步步展开追问道。
“对,我们……提前就打听过了,那,那只报信鸽子是大报恩寺的和尚养的,每天会从寺庙回到江宁驿站,它的脚上被我们用浆糊和鱼线缠了东西,现在正被捆在日月升票号停靠在码头的一架运船上……”
“我们,本,本是打算用这个来炸掉船上的锁链,最后开船逃跑的,那匹马则在银库外头,我们拿稻草和马粪包着装在了那拉车的车板底下,至于那个老乞丐,老乞丐……”
“老乞丐又如何?”
说到这儿,似是面对官府已明白自己此番犯下的罪具体有多大。
这伙因一时冲动走上此路的‘皖南人’也是面色凄凄。
而事后据他们不得已招认的是。
原来这最后一个他们所找到的活人引线,乃是一个先天有智力残缺的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