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正在裁报纸的远秋远秋说:“我说我来,你又不让。”
远夏说:“我都这么难受,你还能受得了?”
主要是这瓜子得一刻不停地翻炒,否则就会受热不匀而焦糊。
远秋用一个装一两的量筒将瓜子盛出来,倒进裁好卷成圆锥状的纸筒里,再折叠包好。
量筒是远德厚刚刚赶制出来的,锯了一段晒衣竹竿的尾端,然后打磨光滑的。
祖孙六人听着矿石收音机里的庆新春节目,热热闹闹地度过了一个忙碌而充满期待的大年夜。
他们家的亲戚都不在本地,过年自然也就不用走亲戚。
跟往年在肃阳过年的传统一样,兄妹几个去给楼里的叔伯阿姨拜年,收获了满袋子的糖果。
远夏家里也准备了一些糖果点心,招待过来串门的邻居和孩子。
不过这次来他们家的大人孩子多数都很有心,吃食只拿一点点,不愿意多拿。
远夏便用瓜子来招待大家,这个比糖果点心便宜,抓一把放在口袋里,能吃很久,大家也都喜欢。
串门回来,远冬和重阳急切地问:“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卖瓜子啊?”
远夏对远冬说:“别急,等吃了午饭。”
终于,在几个小的无比殷切的期待中,远夏将包装好扎在塑料袋中防潮的炒瓜子用篮子盛了,又用布袋将散装的装上,推着自行车,出去卖瓜子。
今天远德厚和两个女孩不去,远夏带着远冬和重阳先去试探一下行情,明天就让远冬陪爷爷去。
远夏的二八大杠的横梁上坐着重阳,后面坐着远冬,远冬的胳膊上挂着篮子。远夏本想将篮子挂在车龙头上,远冬不让,非要自己挎着,也不嫌沉。
一路上远冬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哥,我同学孙胜利想让我帮他做一个矿石收音机,材料都他自己买。我说得收五块钱盒子和加工费,他说不要盒子,我就跟他要两块钱加工费,你觉得怎么样?”
远夏笑出声:“你同学你还收钱?”
远冬说:“为什么不要钱?这是我劳动和智慧所得,他要是会做,就自己做,我自然不会收他的钱。”
远夏哈哈笑着表扬他:“不错,很有头脑。劳动本来就是有价值的,你帮他做吧。他是你同学,可以让爷爷做个盒子送给他,这样合情又合理。”
远冬还有些不太情愿:“爷爷做盒子老费心了,不想麻烦他。”
远夏说:“可爷爷喜欢做木工,就算不赚钱,他觉得帮了你的忙,会觉得很高兴。”
远冬将信将疑:“是吗?那我回去问问爷爷愿不愿意帮忙。”
远夏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街上的人群,看人群往哪边去了。
路过人民公园的时候,看见不少年轻人和小孩在里面玩,打篮球、踢毽子、抽陀螺、滚铁环,还有条件好的人在溜滚轴。
看样子除了电影院门口,公园里也可以来卖。
大年初一,除了电影院还开门营业,国营食堂、商店全都关了门,人们想在外面吃点东西并不容易。
也有跟远夏一样有想法的人,趁着放假,挑着担子出来摆摊,有卖油炸果子的,有卖面条的,也有卖橘子的。
电影院门口还有一个老太太也在卖瓜子,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前放了一个小箩筐,上面架着一个笸箩,里面放着瓜子,比远夏要专业多了。
远夏将自行车停放在大门外,跟老太太的斜对面。在地上铺上一张干净的塑料布,放上篮子和布袋,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的瓜子。
远冬和重阳是头一回卖东西,本能地羞涩,不敢往人前站,便躲在远夏身后偷偷看来来往往的人流。
远夏倒是落落大方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也不吆喝,等客上门。
今天第一天摆摊,属于试水,准备得很不充分,连张小马扎都没带。
年初一看电影的人很不少,今天播放的是一部南斯拉夫电影《桥》。
这电影在国内上映已经有一年了,不过对国人来说,还是一部新电影,国人对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都好奇,来看电影的人非常多。
对面卖瓜子的老太太来得早,估计经常在这里卖瓜子,生意很不错。远夏到了一会儿,就看见老太太卖了四五单,而自己这边还没开张。
远冬和重阳看得着急,张嘴想吆喝,又叫不出口,只好伸手去揪远夏的衣下摆,焦急地看着大哥,远夏低头看着弟弟们微笑:“别急,需要点耐心。”
他温暖的笑容吸引了一群来看电影的年轻姑娘,她们咬着耳朵互相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围了过来:“小同志是卖瓜子吗?怎么卖?”
远夏抬眼看她们:“新年好!瓜子一角钱一包,散的是一角一筒,现包也可以。都是昨晚新炒的,可以免费品尝。”
一个用手绢扎着长发的姑娘蹲下去,从口袋里抓了几颗尝了一下,对伙伴们点头:“很香。咱们就买这个吧,给我们来一、二……五包。”
远夏说:“好。要包好的还是现包?”
那姑娘说:“包好的吧,电影快开始了,来不及了。”
远夏说:“那你自己拿。”
她将一包包瓜子递给自己的同伴,最后一包抓在自己手里,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紫色纺织女工五角纸币递过来。
远夏双手接过来:“谢谢!祝你们新年快乐!”
姑娘笑着说:“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等着几个姑娘一走,远冬和重阳激动地围上来看哥哥手里的钱:“大哥,真卖出去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远夏将纸币给他们看了一眼,然后收到口袋里,抬手轻弹了一下远冬和重阳的额头:“很简单是不是?”
开了张,生意就好做多了,很快又有人来买瓜子,电影马上要开场了,来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多。为了方便,人们都是直接拿包好的瓜子,倒是比对面散装为主的老太太更为抢手。
远夏见包装的瓜子卖得飞快,便说:“冬冬和阳阳你们收钱,我来装瓜子。”
他蹲下来,拿着提前裁好的报纸,量上瓜子开始打包起来。
电影开场前,从电影院内涌出了一大批散场的观众,一般来说,进场买瓜子是主流,可以看电影的嗑。
但也有爱吃瓜子的人进场前买一包,出场后又继续买的。
所以散场时他们又卖了一波,等到电影开场之后,他们带来的瓜子已经卖剩不到三分之一了。
远冬和重阳都激动万分:“哥,等下一场电影开始,咱们就能都卖光了。”
远夏却说:“咱们不卖了,去公园卖吧。”
很明显,他们这边用报纸包好的瓜子要比对面老太太的卖得快多了,那边老太太已经朝这边看了好几次,眼神有点哀怨。
远夏一是想不影响老太太,二是想找到更多地方试点,以后爷爷卖瓜子就有地方可去了。
兄弟三人收拾好东西,骑车离开。离开前,远夏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她明显有松了口气的样子。
公园的生意不如电影院门口好,因为顾客没那么集中,好处就是陆陆续续都有人买,不会像电影院门口那样着急忙慌的,卖完一阵得等下一场电影。
不到四点,瓜子就卖完了。
远夏对两个弟弟说:“好了,咱们该回家了。给你们买个糖葫芦吧?”
远冬和重阳都摇头:“不要,家里还有好多好吃的。”
两个小兄弟知道赚钱的艰辛,不舍得乱花钱。
远夏也不坚持,带着弟弟回了家。一到楼下,远冬和重阳就迫不及待地朝楼上跑,他们急于将今天卖瓜子的情形告诉爷爷他们。
远夏锁好车,慢慢悠悠上楼回家,在众人的期待中,掏出今天卖的钱,不用他动手,几个小的就赶紧整理钞票数了起来。
一共卖了7.2元,总重量将近7斤半,有少量损耗,净挣了3.8元。
这还只是两三个小时的收入,要比普通的工人高得多。
如果货源充足,一个月赚两百块都有可能,难怪改革开放后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是个体户。
远秋算了一笔账,这一百斤左右的瓜子,除去损耗和自己吃的,差不多能赚45元左右,这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三级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远冬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咱们家只有一百斤瓜子,要是以后还有就好了。”
远夏笑着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再说你不是还能赚钱。”
远冬眼睛一亮,立马精神起来:“对啊,我还能帮人做收音机赚钱。”
第10章 报考
远夏一直在想办法给家里找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目前为止,还没有更好的。
做小生意得解决货源问题,还得考虑政策问题,显然并没有稳定的保障。
定做收音机也不能摆摊,得等熟人介绍顾客上门,完全就是看运气。
目前看来,收入只能靠小生意和爷爷的木工。
生意没法时常做,木工活也不是经常有,两者结合起来,收入应当勉强能维持家庭收入开支了。
坚持半年,等自己考上大学就好了。虽然上大学不是万能的,但肯定能找到更多的赚钱门路。
接下来几天,远夏便将卖瓜子的生意交给了爷爷和远冬,他自己在家炒瓜子,研究五香煮瓜子,抽空学习。
高考时间所剩无几,他必须得抓紧了,这年头考大学可不容易,录取率太低了。
不过远夏对自己的自学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当初他全靠自学通过了高数、力学等考试,高中的数理化更基础简单,学起来不难,就是时隔太远,有点生疏了,需要花点时间重拾起来。
爷爷和远冬出去卖瓜子,生意很不错,上午下午都去卖,每天都比初一那天卖得多。
第一天远冬跟远夏出去的时候,还羞涩地躲在远夏身后不敢出来。
跟爷爷出去的时候,他就成了挑大梁的,招呼客人、收钱、装货都头头是道。
远夏听爷爷说起远冬的表现,非常欣慰,冬冬是个可造之材啊,办事能力相当可以,好好培养,能挑大梁。
他从前少不更事,经历过远秋之死的打击,那段时间对整个社会都充满了愤怒和敌意,也忽略了远冬的成长,只管他吃饱穿暖。
等到后来他的伤痛被郁行一治愈,开始关心身边的人,远冬已经长歪了,抽烟打架逃课,偷鸡摸狗,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完全不听他这个大哥的。
坑蒙拐骗很多事都干过,监狱都是三进三出,令远夏头疼不已。
远夏事业有了起色后,想给远冬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却不领情,不肯安定下来,到处游戏人间。
上辈子直到远夏出事的时候,远冬不知道在柬埔寨还是缅甸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
人人都说远夏的一生成功,事实上,除了事业,他的人生一塌糊涂,爱人早逝,孑然一身,亲人离散,兄妹五人没有一个活得顺遂,哪怕是最简单的健康快乐都做不到。
远夏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从哪里倒带比较合适?
没想到,命运还真的给他倒带重来了。尽管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已经足够好了,所以他要珍惜这一切,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春节三天假期结束,瓜子竟已卖出近半,这比远夏预想的情况还要好。
虽然工人已经上班,但学生们都还在假期,瓜子还是可以继续卖的,就是生意会清淡一点,但也不要紧,反正他们的存货也不算多。
如果到开学瓜子还卖不完,到时便可以去学校门口或者菜市场门口支摊卖一会儿,也不愁卖不完。
上一篇:恶毒炮灰他不想万人迷
下一篇:民国公子穿成咸鱼假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