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该还的也还得差不多了。”路明遥直白道,“以后你可以多为自己考虑点。”
“反正明日你也得随我回去仙宫,这个家……”他朝湖水的方向靠近了几步,背对着即墨尘出口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少回来也罢。”
“亲情固然重要,但在这修真|世界,缘起缘灭。每人的寿元随着道行深浅而有所不同,没必要为了谁牺牲太多。”
对着月色,路明遥又突然笑道:“除了你有信心能带着走一辈子的人。”
即墨尘沉思许久,虚心回道:“多谢宫主提点。”
“算不上提点,这毕竟是你的事,该怎么决定还是得看你自己。”路明遥拍了拍他肩膀,“早点休息吧。”
即墨家的人对即墨尘的去留没有太大的关心,离开时也只有即墨轩过来给他说了几句话。作为亲手将他抱回家养大的人,即墨轩对这昔日暗恋对象与其他人生的孩子心情最为复杂。他既因此事而对他有些芥蒂,却又因他是魏彩莺的儿子不忍真的将他弃之于不顾。
路明遥听着即墨轩相较昨日有些缓和的语气,大概明白了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拿捏与调和即墨尘的。大概就是传说中打了巴掌再给颗糖,而即墨尘性子耿直没有什么心思,又如此孝敬长辈,更是不会将他们对他严厉的一面记在心里。
不过,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想来心思应该会稍微有所改变。
即墨尘面上表情与往常无异,微微低头谦卑地收下即墨轩的叮嘱,只在离开前抬头认真地对即墨轩说:“谢谢,爹。”
语气严肃叫即墨轩听得一怔,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那么点陌生,却又对他的态度挑不出错,最终什么也没说目送他随叶离他们离去。
“又不是第一回 了,你这眼神怎么还像是第一次送孩子离开?”即墨轩的夫人从大堂里出来时恰巧看到了他复杂的眼神,凉凉地瞥了即墨尘的背影一眼问道。
“也不是,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何况,咱家现在都靠着他的庇荫才能苟活,总不能真的把人惹急了。”即墨轩打哈哈着回道。
即墨尘确实偶尔会回来家里然后很快又离开,他只要有在就会尽父亲的责任出来送他。只是心情从来没像这次那样奇怪,仿佛即墨尘走出这个家门之后,有什么东西也会跟着断了似的。
即墨轩的妻子倒是没什么感觉,不满道:“若是当年我几个儿子也能拥有他那等气运和资源,他们也有这个能力成为家族的支柱。”
“哎,当初是你说不愿见到他在你眼皮子底下走动,才送他离家出去历练的。”
“谁曾想你这‘好儿子’骨头还挺硬,这都让他给撑过来了……”
交谈声随着他们往屋内走去变得越来越小声,而即墨尘早已头也不回地随着路明遥他们远去。
回往仙宫的路上恰巧会经过春日楼所在的仙城,叶离许久没有与那里的‘兄弟姐妹’们以及好朋友老板见过面。如今自己跟在即墨尘身边吃好穿好还能白拿资源,总觉得自己怎么都得回去关心关心他们,顺道把手里的好东西拿出来与他们分享。
即墨尘一想到要到那种风尘之地就不适地皱起眉头,担心曾在那里出过事的路明遥心里会不舒坦,便想要拒绝。俩人瞧着又要争论起来时,路明遥却大方应下了叶离的请求,说:“正好我也想看看仙宫帮你们把春日楼重建得如何,若太敷衍,我回去就好好说教他们一番。”
叶离要求对路明遥而言只是顺路之举,不会有太大的耽误。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叶离的性子还挺调皮,跟着路明遥他们回到春日楼后又起了点玩心,拉着他们绕到大楼后面的小道上:“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回来,我要吓吓他们给他们个惊喜。”
即墨尘冷着脸严肃道:“放肆,你竟然要宫主和你一起走后门?”
眼瞅着俩人极可能又要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路明遥忙劝道:“无妨,大门小门都是门,我没那么在意这些礼节。”
“唉,您可真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的宫主。”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叶离对路明遥同样有了很大的改观。
从前他因为各种不好的回忆对仙宫有着非常负面的印象,连带着新上任的路明遥都一并讨厌,认为他和他所了解的那些人乃一丘之貉。如今一看,倒是开始理解为何连对仙道怨念最深的白凤都愿意屈服。
他们在没有通知春日楼任何人的情况下溜进了人烟稀少的后院。叶离正寻思着要先去找哪位好姐妹叙叙旧,却与路明遥他们齐齐听见小院靠近柴房的地方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其中一道声音很熟悉,是春日楼老板百里渊。
“……我那天已经按照你说的办了,也放了你的人进来,还差点害死我楼里所有人!我冒了那么大的险,你也承诺过只要我愿意配合帮忙你就不会再动这个脑筋和主意,现在怎么能出尔反尔?”
“哼,当时的事没能按计划成功,自然不能作罢。总而言之小爷我就是看上你家花魁了,反正他在你们这儿也是来卖身,如今我愿意花大价钱将他买下,你也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另一道声音,路明遥倒是觉得耳熟,似乎曾在哪儿听过。
不过,从俩人的对话来看,说的好像是当初他在春日楼遭人暗算的事?
百里渊的语气中隐忍着怒意:“叶离他不一样,我与他之间没有那样的合约。他是我朋友,不管你出多少钱和资源我都不可能把他出卖给你!”
“看样子,你是还没被我揍怕呢?”话落,他们就听见里头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闻此动静,叶离脸色一沉按捺不住直接冲了出去,拉开企图对百里渊施暴打算以力量叫他服气的男子,趁对方反应不过来时狠狠对着他臀部用力一踹,踹得他摔得五体投地,边狼狈起身边破口大骂。
路明遥在他转身面对叶离时看清了他的面容,是早前曾在未生阁见过的,太玄宗宗主宋濂的儿子。
叶离在宋濂刚起身时又抬脚朝他膝盖踹了一下,力道大得不似他阴柔的外表那般柔弱:“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你想上就能强要的?”
“我爹可是太玄宗宗主,太玄宗如今是仙界公认数一数二的大宗,你若从了我将来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修行资源。这一方仙界,可没有比我更有资格能要你的人了!”多日过去,宋小公子显然还是没从未生阁之事受到教训,依然如此色欲熏心。
叶离闻言,冷笑道:“仙宫长老即墨尘你认识吗?”
“他想睡了我我都没答应,你一个除了仰仗父亲之外一无是处的小公子,你觉着我能看得上你?”
路明遥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眼神意味深长。
而被点名的即墨小长老,听了叶离这句话后瞬间气得面色铁青,憋了半天只握着拳头憋出一句:“……一派胡言!”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明明是叶离三番两次企图爬上他的床,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他连碰都没碰过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许愿下一章能够努力粗长的一天#
#小凤凰马上就能和宫主散伙了咦嘻嘻#
第六十六章 小凤凰办事果然令人放心
“宋飞逸, 你胆子还挺大嘛?”路明遥绕着低头跪在地上,吓得微微翘起的屁股都在发抖的宋濂家小公子,轻笑了一声, “不错,你可是除了那只凤凰之外明目张胆对我有那等想法的人,我欣赏你。”
宋飞逸却听得浑身一僵, 完全不敢与路明遥对视:“不,不敢。宫主, 我, 我那是让人跟您开玩笑呢!”
宋飞逸刚开始见到叶离出现时还敢与他争吵,甚至打算利用灵力上的压制来叫叶离和百里渊屈服。直到看见路明遥和叶离口中刚提到的即墨尘从他身后方缓步走出。
他脸上的嚣张瞬间一垮, 转身就想逃跑。但即墨尘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立即就把人抓回来在后院训了一顿, 最后才逼迫他跪下配合路明遥的审问。
“敢这般与我开玩笑, 这胆量同样让人钦佩。”路明遥拍了拍手由衷夸赞道,却叫宋飞逸听得背脊发寒。
他急忙道歉:“宫主,我知错了,再不会与您开这种玩笑了!”
路明遥在春日楼遭人偷袭时,没看清长相的黑衣人是百里渊配合着把人放进来的。试图陷害他的并不是宋飞逸,但对方是宋飞逸以叶离为要挟逼迫百里渊配合。
叶离听得大怒, 没好气地责问百里渊:“你是傻子吗?宫主当时人就在楼里,你直接告诉他就好了啊。”
百里渊委屈道:“这不是你一直告诉我信谁都好千万不能相信仙宫来的任何人吗?何况我说了宫主也不一定相信,这宋飞逸毕竟是太玄宗宗主的儿子, 与仙宫的关系肯定比较好。”
“他可是拿你和春日楼来威胁我,手里有一堆可以作为证据的赃物, 到时候先反咬我们一口且仙宫信了怎么办?叶离, 你和春日楼里的朋友们都是我的小宝贝儿, 我可不敢拿你们来赌啊!”
“再,再说……”百里渊说着,怯生生的眼神朝路明遥瞟了瞟,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了,“当时就也是想着,宫主大人实力非凡应该不会轻易被那些恶人伤着,所以才选择保下你们。”
叶离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气笑道:“保我们?我瞧着是我保你还差不多。”
“你的事我让宫主稍后和你清算,先想想要如何处理这个宋飞逸。”
即墨尘早被宋飞逸的大逆之举气得面色发黑,出口的声音带着一股凶意:“自然是要抓回仙宫问罚。”
路明遥收起嘴边笑容,眼神无情地落在宋飞逸身上:“我现在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宋飞逸的头压得更低了:“我,我不明白宫主的意思。我就是,就是一时色从胆边生才会犯糊涂。此事与我爹和太玄宗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次的话我姑且信了,但这已是我第二回 在与秘毒相关的事件中逮到你。”路明遥说道,“如果你想试试我审人的手段再老实回答,我很乐意配合你。”
话落,他朝叶离伸出手:“之前你在即墨家拿出来恐吓即墨轩的鞭子,借我。”
“什么叫恐吓?”叶离皱眉边念叨着边将法器取出,“莫要小瞧我的鞭法……宫主,你若是想对他施鞭刑,这点我擅长能为你代劳。”
路明遥甩开鞭子后掌心在长鞭上虚抚过:“叶离,今日是你运气好,我无偿替你将这法器稍作些强化。”
叶离再看向自己交出去的鞭子时,上面多了许多吓人的金属倒刺。光看着就能想象它在路明遥手里带着可以破开普遍人身上的护持力,再狠狠甩在皮肉刮入骨里的感觉有多疼。
路明遥不带感情地笑了笑,又给即墨尘抛了一个装着药丹的小瓷瓶:“到时候看着他,快死了就给他喂这个回灵丹。”
他在上界炼制的疗愈丹药,用的灵材都很珍贵,每颗药丹里都渗了一滴他的血,能够让受皮肉伤的人在短时间里恢复。
虽然珍稀,但他很舍得。
只要能够让这个叫宋飞逸的家伙尝尝苦头。
路明遥那日确实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不表示他一点儿也不记恨这件事。倘若他自制力再差一些,又或是运气再糟糕一点,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其他后果。
宋飞逸和他父亲宋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子,宋濂大气沉着所以能够治理整个太玄宗,而宋飞逸胆小怕事怕磨难。路明遥都还没对他动手,他就先被自己的脑补给吓着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招了出来。
其实宋濂让他知道的并不多,倒不如说他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儿子靠不住,没想让他知道自己和仇天闵他们合作的计划。只是与那些人私下的往来多了之后,免不了被宋飞逸撞见,有一回无意间就让他给听见了他们私底下在未生阁做的事。
被宋濂亲自带大的宋飞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说这些年的修为境界都是靠着父亲花大钱与资源砸起来,自己不刻苦精进,终日游手好闲。
当得知此事时,宋飞逸心心念念着想要到未生阁试试弄来一个炉鼎玩玩,顺道借此增长自己的修为。但参与炉鼎炼制计划的宋濂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宋飞逸想得心痒难耐,就自己通过追踪联系上未生阁那里的负责人,再偷偷找一日溜了过去。
没想到如此倒霉,什么都没来得及体验上就撞见了潜伏的路明遥,事后回去还被宋濂狠狠训了一顿。
未生阁被仙宫查封,他又被宋濂警告别再碰炉鼎相关的事情,省得危害了宗门的名声还得被仙宫治罪。为此他只能将主意打在其他地方,辗转又从旁人口中听说春日楼有一名作叶离的绝色花魁,他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相中了对方,想要把人买下来让宋濂帮他将人炼制成专供他使用的炉鼎。
为此他开始与对春日楼的老板威逼利诱,箴海宗那里的人知道他与百里渊有所接触后找了过来,以极大的报酬为交换让他帮忙施行对付路明遥的计划。恰巧他对路明遥在未生阁坏了自己好事感到不满,就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谢遇安呢?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路明遥问道。
吓得屁滚尿流的宋飞逸一脸茫然:“谢遇安?前,前宫主?他不是失踪了吗?”
见路明遥沉思着没有回话,宋飞逸害怕地瞥了他手里的鞭子一眼,哭丧着脸说:“宫主,我知道的真就这么多了。我爹他总说我难成大器,很多事都瞒着不愿告诉我,与他接触的人不少我也不能确定哪个才是关键人。”
虽说宋飞逸的反应不似作假,但路明遥现在实在信不过这些人,想了想决定直接把人押回太玄宗好好询问一番。然而离开春日楼之前,天边突然一前一后飞来两只纸鹤,落入他手心。
其中一只是从仙宫传来的,说是有急事需要他立刻回去一趟。
他看了眼纸鹤里的内容,忽的笑了:“来得正好。”
于是,路明遥让即墨尘押着宋飞逸与他一同往仙宫回去,却没让他随自己过去仙殿,只要他在殿外等候传召。
仙殿里此时一片混乱,堆积在里面的是平日朝会上都会见到的熟悉面孔。包括太玄宗宗主宋濂,也在闹事的人群之中。
“是宫主,宫主回来了!”
“大家先别吵了,有什么事我们直接找宫主确认便是!”
在仇天闵和箴海宗那批弟子被抓回仙宫招供没多久,他手里没有花印的事也在仙宫之外传开,不知是谁给泄露出去的。不过能泄露此事的人,大概率也掌握着谢遇安或花印的行踪。
宋濂在这群老狐狸之中向来就是领头与代表般的存在,所以出事时也是由他出面与路明遥交涉:“宫主,突然到仙宫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我们无意从坊间听说了件重要的消息。事关仙宫与仙界,我们不得已只能亲自走这一趟向您确认。”
路明遥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濂才又道:“下仙界如今正传……说宫主您身上其实并没配着仙宫给予的花印?”
“要知道花印这一物只有真正继承了仙宫的人能够携带,其重要性是比宫主入宫继任时领的仙令更为重要。我们只认手握花印的宫主,倘若您手中当真没有此物,这仙宫之主我们指不定需要重新考虑是否正式承认了。”
白松鹤在边上替路明遥急得冷汗直流,被狡猾的老狐狸们包围着质问的路明遥倒显得不惊不慌,甚至对着他们大方承认:“花印确实不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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