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 第16章

作者:管城子 标签: 情投意合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他沉默了半响,方才开口:“真是苦了我这条老命,大不了再搭进去一次。若不是因为陆惟,我才不会帮你这家伙。”

柏尘寰笑得像只老狐狸。

巫斫撇了撇嘴,缓解下凝滞的气氛:“果然,我讨厌跟你们这种人相处。”

“我也始终不明白你都在想些什么。”柏尘寰看向角落里充当了不少天巫掌门衣服的破布,说是破布都算是抬举。

“人生百态,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巫斫指了指眼睛,“只有入过世才可出尘,我能感觉到,离那触不可及的地方又进了一步。”

他顿了顿,道:“说起来,我今天遇到个挺有趣的小家伙。说什么不信天命不算卦,跟陆惟可真像。也挺聪明的,八成是猜出我是谁了。只不过与他一起的那名少年……”

巫斫想起在那两人离开时看到的那一幕。

狰狞的黑雾夹杂着隐隐的红色,将少年层层包围,属于他的灰白色命火只剩残苗,有如行将就木的老者,在黑雾中竭力燃烧。

万千孽障缠身之人,巫斫活了一百多年,遇到过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他上一个见过如此孽障之人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这少年也真是倒霉,兴许是哪世积的冤孽,一副短命鬼的命相,命火被吞没是迟早的事。

唯一让他有点不解的是,在这种一只脚步入阎王殿的情况下,那名少年还能如同普通人一样正常的活动。

可能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续命术吧,这种情况巫斫见多了,不过也用处也不大,顶多拖延点时间,该没命的还是会没命。

“那名少年怎么了?”柏尘寰见他停顿许久,开口问道。

巫斫收回思绪。

“没什么,不过就是没几天好活了。”

第27章 嫁衣(10)

冯典与张绮烟两人走一道时,光明正大投向两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与针对他们的窃窃私语不少。

他们一个是泰平镇首富冯家的大公子,一个是不知哪来的乡野村夫的女儿。这桩婚姻本就身份差距巨大,再加上冯大公子疑似为逃婚而离家出走半个多月,惹来的非议不在少数。

冯典合上门,档去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我有些事想单独与大公子说。”张绮烟在“单独”二字加重了音。只不过那两个护卫跟木头一样怵在那,跟没听见一般。

冯典语气无奈:“他们是家父指派来保护我安全的,只听从家父一人的话。”

他本意只是说这两人是赶不走的,谁知张绮烟像是明白什么一样点点头,随即走到护卫中间,冯典完全捕捉不到她的动作,只见张绮烟五指并成手刀的动作,而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直接闭眼倒地。

“放心,他们只是晕了,过一会就醒。”她冲着吓到站起来的冯典解释道。

冯典放下心来,坐下为彼此添上茶。

“张姑娘武艺真是不错。”

张绮烟表情显而易见地柔和了些:“我师传家父,不过还是差了太多。”

“对于张武师我也早有耳闻,真是名不虚传。”

张绮烟对于冯典的应和不置可否,将一张白纸黑字的契书推到他面前:“既然大公子对家父早有耳闻,那也应该知道家父并不善经营,而且待我成婚后他也会离开永泰镇回家。这茶铺的契书,还是还与大公子。”

冯典虽然紧紧盯着那张契书,但却并没有接过。他移开目光,对张绮烟笑了笑:“这是冯家对你们的歉礼,既然送出去了,定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更何况,我也无法决定。”

“歉礼?”张绮烟好笑地微微弯了弯嘴角:“指的是大公子离家出走一事?我并未怪罪过大公子。毕竟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我都不想成这个亲。”

“张姑娘这是何意……”

张绮烟打断他的故作不懂,偏了偏头,侧脸看上去有些冷硬:“若不是家父近几年身体越发不好,唯一的期盼就是我能嫁人有个归宿,我断不会成这个亲。”

冯典终于放下嘴角,没了假笑的伪装,脸上的阴沉也藏不住了:“说起来,我与张姑娘才第二次见面吧。”

至于头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而他本人也是在那天才知道自己还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冯家与张家指腹为婚这事还得追究到二十年前了。当时冯老爷与冯夫人在外时遭遇劫匪,碰巧被张武师所救,冯老爷为报答张武师恩情,在得知张武师妻子刚生下一名女儿时,便提议与张武师定下亲事。

但两家之后数年交集渐渐淡了,若不是冯老爷突然找上张家说要履行当年的婚约,这件事可能早被深埋了。恰逢张武师因早年身体隐患爆发,连起床都是个问题,不知还能活多少时日,妻子也早早去了,挂念唯一的女儿张绮烟在他也离世后无所依靠,便也答应了冯老爷。

只不过不管是冯典还是张绮烟,对于这桩婚姻,都抱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而抗拒,却又由不得自己做主。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无言,最终还是冯典打破沉默,将茶铺的契书推回给张绮烟:“这契书张姑娘便收着吧,好歹还能有个保障。成亲后,张姑娘想干什么、想去哪儿,我绝不会干涉。”

张绮烟看起来还算满意:“名义上的夫妻。说起来,我还有点惊讶,大公子为何还会回来?”

“我离家是去替家父求药,求到了自然回来。”冯典低头抿了一口茶,冲她笑了笑。

张绮烟懒得戳穿他,正想要开口说什么时,倏地她眼神一凝看向冯典的窗户。

冯典正疑惑发生怎么回事,她便已经从窗户跃出,他只来得及看到了屋顶上两道的红色身影渐成圆点。一道是属于张绮烟的,至于另一道,便是张绮烟所追逐的那人。

******

玄易门的掌门所占算出的结果会出错吗?

柳三思不知道。

分不清是为了自己的记忆还是只是因为白九祝这个妖,不管如何,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身边的狐妖受到任何伤害。

柳三思侧头看向正郁闷地用手指转悠着一缕发的狐妖,以为他是在为巫斫的话而耿耿于怀。

“我会保护好你的。别把刚刚的放在心上,我看方才的乞丐也是坑蒙拐骗之流。”

闻言,白九祝抛下没有奇遇的郁闷,冲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你们人类真奇怪,你不是也相信他的话了吗?为什么却要跟我那番话是假的?而且,我可是很厉害的!才不需要你保护。”说着不满地鼓起脸。

柳三思觉得‘很厉害的白九祝’有点可爱,心情莫名明亮了几分,臭不要脸道:“好。那我可得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毕竟我太弱了。”

白九祝当真了,严肃着脸踮脚摸了摸他的头。

“别怕。这种……叫算命?”他歪了歪头,“是说我以后会怎么样?对吗?我……”他忽的噎住。白九祝想不起方才到嘴边的名字又或者是称呼,是谁说过?他怎么也想不起,索性直接跳过。

“我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奇迹,对于奇迹来讲,什么都不是问题。”

“所以我并没有把那个奇奇怪怪的人的话放在心上。”

奇迹。

柳三思来回咀嚼这两个字,越品越觉得适合眼前的妖——可爱得像个奇迹。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应该会更新稳定吧(?)

第28章 嫁衣(11)

奇迹。

柳三思来回咀嚼这两个字,越品越觉得适合眼前的妖——可爱得像个奇迹。

他面容生得极具有攻击性,脸上会时时挂笑也不过是因为这样能让别人觉得亲近些,以便更好行事,所以就算是笑着,眉眼间也总有化不开的锋利。不过此刻那锋利的眉眼却温柔缱绻得不像是“柳三思”。

“你笑得真奇怪。”白九祝被他看得绷不住认真的脸,偏过头收回手,食指下意识地绕着辫尾,“松开手,我的手腕都被你握疼了。”

“好。”柳三思笑着应答,当真没握着手腕了,转而往下,拇指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白九祝手腕内侧,紧接着他五指一一妥当地插入属于狐妖的微张的五指。

因为常年练刀,柳三思拇指生了层厚厚的茧,擦过柔软的手腕内侧时,白九祝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传来战栗的触感。

白九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而且为什么明明是手腕被碰了,脸却烫得像火烧一样。

柳三思噙着笑举起他们交握的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担心不小心走丢了,得靠你好好牵着。”

两人气氛正诡异,倏地被一声稚嫩的惊呼打破。

“娘!屋顶上有红色的光。”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向天空。

几乎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妖气快速窜过,低微到柳三思差点就忽略掉。他抬头一看,极好的视力捕捉到了两道已经快到看不见影子的红影,后面的那一道看起来还挺像不久前见过的张绮烟张小姐。

那只妖就是冯典说的红狐?张绮烟虽然手脚功夫不错,但是看得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对付不了妖怪的。柳三思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一把环住白九祝的腰,脚一蹬跟了上去。

身后小男孩的母亲正在训斥着他。

“哪来红色的光,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了?”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娘!快看,人飞了!”

“人怎么可能会飞,又说谎,回家罚抄三遍《三字经》。”

******

两道红影速度极快,但对于柳三思来讲追上去也并不困难。他与张绮烟维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跟丢,也不会被察觉。

他之所以没有追上去,是因为张绮烟虽然紧咬着那疑似红狐的妖怪,但一人一妖之间的距离却似是被刻意控制住一般保持着——那只妖怪在迁就张绮烟。

柳三思也回过味来了,不管是那只妖还是张绮烟,身上都没有丝毫的杀气,难不成是相识?所以他决定先暗中观察一番。

一瓣红色的花悠悠落下,不偏不倚地落在白九祝鼻尖,痒痒的。他拍开花瓣,捂住鼻子强忍着没打喷嚏。白九祝是只懂事的狐狸。

跟踪就要有跟踪的样子,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打草惊蛇。白九祝如是想道。

然后他忍得眼睛都泛起水雾。

他们现在处于一片花林中,不知名的花树无尽伸延,红色的花瓣肆虐,将黑色的土地覆盖,有如艳色的红毯,前方那两道忽然停下的红色身影也似乎与其融为一体。

“红梅。”张绮烟率先开口,她背对着柳三思二人,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绮烟姐姐。”她面前的妖怪长了一张妖艳的脸,红裙半遮半掩,风情无限。不过头上顶着的耳朵在听到张绮烟张口时颤了颤,尾巴也晃荡起来。

不得不说,柳三思觉得她不像是狐妖,反倒像是犬妖。

张绮烟三步作两上前缩短她们间的距离,牵起名为红梅的红狐的手,心疼道:“你怎么跑来泰平镇了?路上没吃苦吧?”

红梅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我是跟着你跟张叔一起来的,绮烟姐姐放心,我用了障眼法,没有人看见我。”

那怎么不来找我?张绮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她们彼此心知肚明红梅不找她的原因是什么。

红梅低着头,看不清神态:“绮烟姐姐,你真的要成亲吗?”

张绮烟沉默了许久,久到旁人以为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她才缓缓地点下头。

“这是爹最后的愿望了,作为女儿,总得替他实现。”张绮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郎中说了,爹他可能撑不过这个立冬了。”

“那我怎么办?”红梅闷闷不乐,“你与我成亲不好吗?”

“说什么笑话呢,你可懂成亲是什么意思?”张绮烟好笑地揉了揉那对令人手痒的耳朵,“别担心,我不会受欺负的。等我成完亲,就带你出去玩。”

“不一样!”红梅虽然神情激动,但却没有挥开捏着她耳朵的手,“绮烟姐姐,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等你跟那个男的成亲了,你就是他的了。”

张绮烟正要给她解释,就被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插入。

“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们,但我还是必须得问问,泰平镇新娘子们的失踪,是不是你做的?红梅姑娘。”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从一个巨大的树身站出,眼珠子在张绮烟身上转了一圈,定在了红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