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电脑还没打开,小麦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周琦的号码:“哦,有朋友催我了,我得走了。”
“那行,你把Q号告诉我,我回头给你发过去。”
周琦坐在车上等了半天才见小麦出来,松了口气:“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找你了。”
“遇见一个朋友,说了几句话。不过因为是他送我出来的,我没机会贴符咒,只在大门外头贴了几张。那里头阴气确实重,我怕这样不够。”
周琦闭起眼睛感觉了片刻:“里头大部分都是婴灵,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在外头多贴几张也就差不多了。最多到了时候多注意一下就行。”
小麦点点头,下车又在诊所墙角里贴了几张符咒才回来。周琦一脚油门,又往前头去了。
两人折腾了一天,也幸亏滨海市不大,总算把指定的地方都贴了符咒,然后累得软趴趴的各自回了家。小麦几乎是爬着上了五楼,勉强摸出钥匙开了门,又爬着进了家门,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浴室里传出水声,几分钟后邵靖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回来了?”
小麦勉强抬抬眼皮:“你早回来了?”
“也就十来分钟。”邵靖随手拿毛巾给他抹了抹脸上汗,“厨房有绿豆汤,我去给你盛一碗。你饿不饿?我现在叫外卖,你去洗个澡?”
小麦死活不想动,哼哼:“吃完饭再洗……”
邵靖笑笑,从厨房里端出碗绿豆汤来:“累了吧?”
小麦接过绿豆汤大口地喝,断断续续地说:“主要不是身上累,是心累啊……什么贴符咒,根本就是个贴小广告的啊!还要偷偷摸摸的,差点被城管逮住。”
邵靖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种事,自然不知道:“是吗?”
“是啊——”小麦怀疑,“你们今天在百龄园怎么干的?难道你们能光明正大地贴?”
邵靖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
“怎么可能!人家让吗?”
邵靖无所谓地说:“我们说是上面来检查工作的。”
小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样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
小麦噎住了,然后恨恨喝汤。邵靖看他那样,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活都干完了,明天你就呆在家里别出去,听见没有?把镜子带在身上,我再在家里贴几张符。”
“行。”力所能及的事都做了,小麦也不坚持那些自己干不了的事,“你的事都办好了?”
“嗯。明天我和良子一起去盯着,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真要是鬼门开了,会怎么样?”
“一般来说,七月半的时候鬼门才开,那时候大小鬼出来都是有秩序的,为的回来收香火纸钱,天亮了就会回去。这没什么,能放出来的就不是恶鬼。但是日食的时候鬼门开就是两回事,与其说是鬼门开,不如说是阴阳暂通,就好像监狱的墙上开了个洞,什么样的犯人都会往外跑。”
“明白了。那你们两个人,顶得住吗?”
邵靖丝毫不以为意:“没什么可怕的。”
小麦歪着头看他,邵靖的侧脸线条清晰硬朗,带着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真是——赏心悦目。
“看什么呢?”邵靖从来不怕被人审视,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的脸上有点发热。
小麦笑嘻嘻地:“看我男人有多帅。”
邵靖脸上浮起点可疑的红晕,随手拍了他一巴掌:“吃完饭收拾你!”
“好呀。”小麦搂住他腰,“我才不怕呢。”
邵靖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有个东西,我觉得——还是用上的好。”
“什么东西?”
邵靖摸出一根红色的东西:“这个。”
小麦一瞧:“红线?”
邵靖躲闪着他的目光:“难得弄来,别浪费了。”
小麦心里一热:“还没用我的血染过呢。”
邵靖有点诧异:“还要用你的?不行,太危险了。”
“小岳说左手食指也能有心头血。”
“哪那么多讲究。”邵靖直接低头就把红线往小麦脚踝上系,“扎了流出来的不是心头血怎么办?十指连心,不疼?”
红线系上脚腕,小麦就觉得一热,接着红线就像有生命一样贴在他皮肤上,渐渐淡化,最后只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倒是长出来的那一段红线还握在邵靖手里,乍一看,好像红线是从小麦腿上长出来。邵靖轻轻拽了拽红线,小麦的腿就跟着动了动,邵靖觉得有趣,又拽一下,小麦一把抢过红线:“你拽狗呢!”
邵靖嘿嘿一笑。小麦已经弯下腰把红线另一头系在了他脚踝上。同样的,红线也迅速被皮肤吸收了进去,而且两人之间连着的那一段,也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小麦再动动腿,就没有刚才被牵着的感觉了。
“看来不是假货。”
小麦翻个白眼:“这东西怎么会是假的?你心头血都染上去了。”
邵靖端详了一会,觉得不太满意:“怎么就看不见了?”
“那你想看见什么?”
“至少留个花纹,让人一看就知道。”
小麦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再翻个白眼:“你干脆画一个好了。”
邵靖没再说话,打电话叫外卖去了。小麦琢磨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邵靖是想要个标志,让任何人看见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蜷缩在沙发上,小麦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个闷葫芦!
第70章 诊所事件
本世纪最大一次日全食,从早晨起小区里就有人抢占楼顶了。小麦趴在窗口看着那些人煞有介事地还架起了大望远镜,心里真有点羡慕。
邵靖一早就跟东方良和周琦出去了,临走前严令他就呆在屋子里,所以再怎么想出去看看,小麦也得老老实实的。
幸好人类发明了电脑。小麦上网搜索到某个直播日食的网页,打算就在网上看看。忽然间屏幕右下角的QQ跳出了系统消息,小麦点开来一看,是隋峻要求加他好友。小麦一点下同意,隋峻就发过来一个群号:“这就是你们班的群号,还是前一阵子在路上碰上你们班长,告诉我的。我说,你是不是毕业之后都没跟你们班同学联系啊?”小麦的班长是校队跑短跑的,经常在一块场地上训练,和隋峻也熟。
小麦回了一句:毕业之后不大顺,忙得要命,就没顾得上联系。
其实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本来上学的时候,因为性向跟一般人不同,小麦在同学里就没有几个特别亲热的,后来跟魏炎好上,怕人看出来,就更要躲着,毕业之后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两个一起开公司,再后来魏炎走了,小麦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去跟同学联系。
隋峻发过来一个坏笑的表情:忙什么忙得要命?忙找女朋友吧?
小麦苦笑。女朋友这种生物,这辈子他是没有缘份了。男朋友倒有一个,可惜不能带出去给人看。
两人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小麦有点怕耽搁隋峻上班:“你在上班?聊天不要紧?”
隋峻:没人管我。今天有个女的来打胎,好像大出血,正抢救呢。
小麦:大出血?会死人的!
隋峻:废话!要不然全诊所的人都在忙?要我说就得赶紧送正规医院,真出了人命了不得!
小麦:那快送啊!
隋峻:我说了管用吗?人家属都没说送呢,我一会计,管个屁的闲事!
小麦:她家属怎么不说送啊?
隋峻:你傻啊!农村进城来打工的,送正规医院交得起手术费吗?
小麦没话说了。确实,正规医院的收费别说是农村进城来打工的,就算是城市里的人,也不是个个都交得起。
隋峻感叹:现在这年头,真是看不起病啊!这种黑诊所之所以屡禁不止,跟医院收费高很有关系吧?我刚才看见家属来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是不敢往大医院转,唉,这年头,难啊……
小麦正要回答,窗外的阳光暗了下来,小区里有人兴奋地叫起来:“日食了日食了!”
小麦给隋峻发过去:今天日全食,你不找个地方看看?
隋峻:还日全食呢,我这个地方是全诊所最黑暗的地方,不日食都见不着啥阳光,估计日食了我就跟黑夜差不多了,哈哈。
小麦一想上次去他办公室,果然是大白天的也要开着日光灯,窗外是条三米宽的夹道,那边就是一道墙,墙那边还有几棵树,树枝直伸过了墙,夏季里茂密的树叶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只看见一片浓绿,见不着阳光。
隋峻又发过来:别说,这一日食,这屋子好像还挺冷的。前几天就热得要死,一点风都吹不进来,这会小风飕飕的,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麦:哈哈,正好凉快凉快。
隋峻:切!你小子在哪儿呢?是不是在你的店里吹着空调舒服呢?看兄弟这边遭罪也不说拉一把,送个空调过来,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可恨啊可恼!上菜刀!
小麦对着电脑屏幕笑起来。隋峻在大学里的时候就爱“贫”,现在毕业没两年,大约是生活压力太重,人也沉稳了很多,这会儿聊了一阵,渐渐显出“本色”来了。
窗外更暗了,小麦隐约听见外面在喊:“快要食甚了!”
隋峻发过来一个裹着被子发抖的小猫:奇了怪了,窗我都关上了,怎么冷风还往里灌?我这屋子现在像冬天一样了。我找个温度计看看——
小麦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隋峻,你到屋子外头去看看,也那么冷?
隋峻:我擦!十五度!搞毛搞?七月末啊,十五度?我这屋子平常都得有三十度以上!擦!还在往下降啊!
小麦越想越觉得不对:不对,你出去看看,别在屋子里。
对话框忽然跳动了几下,接着黑了。小麦心里一紧,摸出手机打电话,过了一会才接通,电话里沙沙的全是杂音,隋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麦子?我电脑忽然黑屏了,怎么觉得刚才好像地震似的,电脑都跳了一下。”
“你快点出去,别呆在屋子里。”不管怎样,屋子里气温急剧下降绝对是不正常的,邵靖曾经教过他,如果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妥当的办法是先离开不正常的地方,再想办法。
隋峻的声章隔了大约一分钟,又响了起来:“门怎么打不开了!”
电话里传来咔嗒咔嗒拧门把手的声音,隋峻的声音有点变了:“麦子,门打不开!好像有人在外头把门锁了!”
“屋子里的温度怎么样?”
“……还在下降,十度了!”隋峻的牙似乎开始打架,“怎么会——我这屋只有个风扇,没有空调啊!”
“踹门!或者把窗玻璃砸碎了,总之先出去再说!”
很快就响起重物撞击的声音,隋峻似乎抡起什么东西在砸门,砸了几下又大声喊:“谁在外头?谁在外头!我被锁了!快开门啊!”
“食甚了,食甚了!”小区里传来兴奋的喊叫,小麦在电话里却听见隋峻惊恐的声音:“麦子,门砸不开!玻璃也砸不碎!怎么办!温度降到八度了!”
小麦匆忙地说:“你等一下,我先给别人打个电话,他应该知道怎么办!”他挂断了隋峻的电话,匆匆拨给邵靖。熟悉的铃声响起来,也夹杂着沙沙的噪声,但是半天都没有人接。小麦急得要死,挂断又拨了一遍,却只听见模糊的:您拨的电话现在不在服务区……
“我靠!”小麦再拨周琦的号码,结果完全一样,都是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小麦掉头再去拨隋峻的,这次却打不通了,而且连沙沙的噪声都没有,根本就是完全的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小麦坐不住了。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邵靖曾经说过日食是阳中阴,阴气太盛可能打开鬼门的话他却记得很清楚。而且隋峻所在的那个诊所,那天他进去就看见一片片的黑气,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日食使这些黑气发生了变化呢?
小麦拿出邵靖留下的一迭符。邵靖走的时候在屋子各处都贴了符,又告诉小麦,如果觉得不对劲,就把这些符往门缝窗缝上贴,小麦虽然看不懂上头画的是什么,但推想来应该也是能把阴气阻拦住的东西。给邵靖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自己遇上了什么事去了什么地方,小麦摸摸兜里的那面轩辕镜,又拿上了家里的水果刀和扳手,最后还拿了个简易手电跟一盒火柴,这才出门打车直奔诊所。
诊所跟前几天没什么两样,连那个医托都还在附近的电线杆子底下晃荡。可是在小麦看来,整个诊所都被一团黑气包围着。他记得那天来的时候,黑气只在大厅里,只是让人觉得好像玻璃没擦干净,但是现在,他甚至连诊所的玻璃大门都快看不清楚了。
猛然间诊所里有人推开门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地震,地震了!”
小麦很确定根本没有地震。诊所外面的马路上,人走车行,没有任何人感觉到地震,可是跑出来的那个人惊慌失措,也并不像做假。而且在他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人在往外跑,甚至有两个护士也跟着跑出来,嘴里都在喊地震,搞得马路上的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