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他把跟项海有关的,一切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听完,刘阿姨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嘴里只剩下一句,“我的小海啊,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
老所长在地上来回踱了好久,最后沉着目光问,“现在该怎么办?”
“我会努力想办法的!”邢岳看着他。
老所长深深锁着眉。他明白这里面的利害。
卖摇|头|丸的事倒还好说。只要量不大,找到关键证人,再有局里面的证明,还能有转圜的希望。
可打人的事......
“那个袁国平,会撤诉吗?”
邢岳摇头。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想都不要想。
袁国平不但不会撤诉,更会罗织罪名。因为他要把项海彻底毁掉。
“那个老王八蛋!怎么这么缺德啊!他缺德啊!”这时候刘阿姨又扯过一张纸巾,按住眼睛,“这世上咋就有这么缺德的人啊!咱们小海咋就这么倒霉,偏就遇见这个缺德玩意啊!呜呜呜...”
老所长捋了捋斑白的头发,继续问邢岳,“那...你有把握吗?”
“我有。老所长,刘阿姨,你们放心吧。”
实际上,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但他必须说有。
有些事,不是因为有把握才会去做的。就像那些胜利的缔造者,并不是为了见证胜利才选择牺牲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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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老所长的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估么着周勋也该醒了。
他直接把车子开到周勋家楼下,停在那,给他打电话。
电话终于通了,周勋听上去也终于成了个货真价实的老年人。
“下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沉默了半天,周勋才“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等了不到十分钟,人出来了。耷拉着脑袋,身上套了件大棉袄,熊瞎子似的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
邢岳也没再看他,直接发动了汽车。
车子按照导航规划的路线行驶。邢岳没提要去哪,周勋也不问,就那么任由车子朝着某个目的地跑着。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江渊家楼下。
还没下车,周勋的呼吸就开始不稳,左一下右一下地抹眼睛。
“走吧。”邢岳推了他一把,又替他打开车门。
两个人上楼,敲开江渊家的门。迎接他们的是个看起来与江渊有五分像,但又比他年轻许多的人。
表明身份后,那人主动伸出手,“你们好,我叫江波,江渊他...是我哥。”
屋里还有一个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默默地收拾东西。
看到他们进来,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这位是我嫂子,哦,不是,是我以前的嫂子。”江波替他们介绍。
他搓了搓手,低着头,“我没敢告诉我爸妈,我嫂子她,也,也没敢告诉小琪。”
“我们过来,就是帮我哥收拾收拾东西。”
越说,他的声音就越潮湿。周勋立刻就被感染了,转身退回到走廊里。
“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么?”邢岳问。
“也没什么,谢谢你们。”江波蹭了蹭鼻子,“我哥这...也没多少东西,挺简单的。”
邢岳就顺势扫了一眼,发现这个家的确挺简单的。现在主人不在了,就更简单了。
简单到无需刻意,就能铭记。
其实邢岳今天来,倒也不是为了缅怀什么,更不是为了慰问。只是想来看看。
看看和江渊有关的东西,趁这个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以前。
想想也挺逗的,自己曾经那么讨厌江渊来着。
那个像鹰一样凌厉的人,那个孤独的攀登者,那个邢逸清的忠实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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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为了能抢在时间的前面,邢岳的动作更快。
张晓伟找到了在“惹火”从项海手里买走摇|头|丸的那两个年轻人。
突审的结果是,两个人已经成年,一共买走了4粒,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个结果让邢岳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又在周勋近乎以死相逼的奔走之下,再加上贺雄辉和赵亭等证人的证言,这事儿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项海在卧底期间贩毒是事实,属于亲自实施犯罪行为。但鉴于毒品交易量相对较小,社会危害较轻,其本人又具备重大立功表现,因此最终决定免除刑事责任。
但对于针对袁国平的“故意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行为”,邢岳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除了袁国平,该求的、不该求的人也都求了。无奈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再加上袁国平的积极运作,立案之后不久,起诉书就被递到了检察院。
又因为项海认罪,但拒不向被害人道歉,也不主张赔偿被害人损失,因此无法取得被害人谅解。
所以,这就是一个毫无悬念的铁案。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法院最终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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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结果,邢岳并不算意外。唯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自打项海在药厂被带走,直到今天,大半个月过去了,他从没去看过项海一次,项海也没联系过他。
这该死的默契。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他害怕项海仍沉浸在袁国平编织的噩梦里,但他不敢去问,因为他不能帮他解脱。
他害怕项海怪他丢下他一个人,但他不敢去解释,因为他的确把他弄丢了。
他害怕去想象,在那种地方,项海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秒钟,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更害怕项海已经放弃了,又变回那个躲在黑暗里的孩子。
但他最害怕的是,项海会不会嫌他无能?
切,项海那个人,当然不会这么想。
其实这都是他自己想法罢了。
啧啧,邢狗,你这内心可真够阴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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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终的判决到来之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对此,邢岳没留什么遗憾。
至于结局......
原以为这会是个艰难的过程,没想到前后不过1秒钟,他就有了决定。
虽然结果无法改变,但总还能再做点什么,也必须再做点什么。
因为那个特别特别喜欢他的人在等着他。
那是他的家人,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食言过,把他弄丢了一次。
所以现在,他要去把他找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年关将至,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这天天气晴好,邢岳提前跟局里请了假。
上午,他开着车来到第一监狱大门外,找了个角落停好,抬头瞅了瞅,视野刚好可以覆盖门前这一片地方。
来的路上他从麦当劳打包了一份巨无霸套餐,外加两对鸡翅,又买了一大杯咖啡。
这会儿他饿坏了,拿出汉堡来大口啃着,同时也紧盯着监狱大门。
这段日子他过得很艰难,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经常从天不亮一直忙到天黑。
手头的案子,局里的事,项海的事,袁国平的事,还有他自己的事。
期间还参加了江渊的葬礼。
那是一场肃穆、隆重而又悲伤的葬礼。
来的人很多很多,目及之处一片深蓝。
几乎每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的。有人拼命忍着,有人默默地流泪。只有一个小姑娘哭得最大声。
意外的是,邢岳自己竟然没哭。
不是不难过,尤其是看到那个小姑娘,哭得那么伤心。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邢逸清牺牲的时候。那时好歹他已经成年了,而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可他就是哭不出来。
怪得很。在项海出现以前,他从没哭过,而在项海离开后,他再没掉过眼泪。好像这个哭包属性就是为了项海才开启的。
闪亮的警徽、独一无二的警号还有大大小小的奖章,追随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一起沉入大地,回归他誓死捍卫的这一方净土。
包括邢岳在内,所有人举起右手,小姑娘却转头扑进妈妈的怀里。
是啊,再多的奖章,再崇高的荣誉,也换不回那个在手机镜头前,总是因为过于急切而凑得太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