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邢岳缓缓放下手臂,在心里默默向他告别:再见了,我的战友。
事后,还是老规矩,大伙捐款。
邢岳捐了三份。自己一份,项海一份,还有邢逸清的一份。
或许在那个世界,他们并不会寂寞。
让他奔忙的事逐个尘埃落定,直到今天,只剩了最后一件事要做。
这个时候的心情反倒一下子轻松起来。
因此他终于感觉困了,昨晚饱饱地睡了一觉。今天又忽然饿得厉害,就觉得一份套餐还是过于保守了。
正往嘴里塞着薯条,手机忽然响了。
他扫了眼屏幕,就赶紧把薯条咽了,抓起张纸巾擦手,把电话接起来。
“肖律师,你好!”
肖承予是邢岳替项海找的律师。作为东江最有名的刑事案律师,他尤其擅长处理背景复杂的案件。
当时他找到肖承予,就把项海案子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肖律师听完就表示,像这种情况想做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 邢岳恳切地说,“肖律师,我不奢望能判无罪,只希望能把刑期压缩至最短。”
“我知道了。” 肖律师稍作思忖。
“按你目前提供的材料,我觉得...两年还是很有希望争取的。可毕竟他是公职人员,对方同样是公职人员,能不能减到一年六个月,现在不敢保证,我需要先和当事人谈谈。”
“我明白。”邢岳紧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肖律师!”
两年,是他可以接受的结果。
“那我们尽快约个时间过去?”肖承予问。
邢岳迟疑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我担心如果有我在,会影响你们谈话的效果。”
“哦,没关系。”肖承予表示无所谓,“那等我回来再跟你联系。”
“谢谢!”邢岳再一次重重地握住他的手。
电话里传来肖承予的声音。他说已经和项海见过面了,对于案子的背景和详细经过也都很清楚了。
“保守来看,两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说,“同时我们可以争取1年零六个月的刑期。”
“不过你也要有心里准备,毕竟这案子的背景涉及到项海的隐私,双方辩护起来一定会深挖。但是当时没有第三者在场,现在全凭两个当事人口述。法庭能否采信,能否被解释为犯罪动机都还不好说。而且...这个过程,很难不会对项海造成二次伤害。”
邢岳捏着电话听着。在他听见肖承予说可以争取一年六个月刑期的时候,他差点跳起来。可再听到后面,他的人又随着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那,那他呢,项海呢,他怎么说?”
“这一点我也跟项海说得很清楚,他很平静,表示没问题,会尽力配合。”
“......是么。”邢岳整个人又软下来,靠在椅背上,“那他,看起来还,还好么?”
肖承予呵呵笑了两声,“在那种地方,好肯定谈不上。不过,看样子状态还可以。至少对开庭后可能出现的情况,他都是做好心里准备的。”
“哦,那,太好了...”邢岳讷讷地回应着。
按说这是个好情况,他应该高兴,可是......
“肖律师,那他,有问起我么?”
“没有。”肖承予顿了顿,“不过临走的时候他说谢谢你。”
听到这,邢岳的眼眶瞬间就热了,赶紧捂住话筒,拼命吸气。
“放心吧,我这边会抓紧准备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谢谢,肖律师,谢谢你!”邢岳勉强压制住情绪,“不过肖律师,过了明天你可能就联系不到我了,等会儿我把另一个人的电话发给你,后续如果有什么事,找这个人就行。”
“你放心,律师费我会先付清的。”
电话那头像是愣了一下,不过跟着就答应下来,“哦,行,那你发给我吧。”
邢岳又再次感谢了他的帮忙,这才挂断了电话。
跟着,他就把周勋和罗美华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并告诉肖承予,如果是案子上的事就找周勋,如果钱不够,就找罗美华。
了却了这最后一个心愿,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两年,还可以。
如果表现好,能争取到减刑,还能再提前几个月出来。到时候项海还不到25岁,一切都来得及。
放下手机,他又拿起薯条,一根接一根地嚼起来。
-
过了中午,邢岳正坐在车里抽着烟,忽然,监狱的大门开了。
他坐直身子,看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出来。
正是袁国平的车。
他立刻摁灭烟,发动了汽车。
袁国平伤得不轻,但毕竟没怎么伤到筋骨。在家养了半个月,等脸上的青肿差不多消了,就又回来继续上班。
再怎么说他也是这里的一把手,而且到年底了,办公桌上堆满了事儿。
不过因为身体原因,这些天他通常只待到中午,最多到下午,等把手头要紧的事处理的差不多就回家了。
今天也是一样,吃过午饭不久,他就叫司机过来接他。
车子才拐出大门不过几十米,司机就发现眼前凭空冒出一辆黑色SUV,朝自己的车迎头撞了过来。
“操!”他没忍住骂了一声,赶紧把刹车踩到底,同时猛转方向盘。
车子“嘎吱”一声刹住,对面的SUV也停了。两辆车中间几乎插不进一只手。
司机被吓出一身冷汗,后座的袁国平也给闪得够呛,勒紧的安全带触动伤口,疼得他直咧嘴,“怎么回事!”
司机赶紧回头解释,“对不起,袁监狱长,前面蹿出个神经病,估计是喝多了。我下去瞅一眼!”
袁国平咬着牙,点了点头。
司机推门下车,立刻气势汹汹朝邢岳的车子扑过来,拳头朝引擎盖上重重一砸,“操!你他妈有病吧!怎么开车的,长没长眼睛?会不会开车!你给我...”
正骂着,车门开了。他瞬间收声,身子僵直地朝后退,眼睛紧盯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
邢岳下车,枪口朝一旁摆了摆。
那司机立刻会意,也顾不上回头看袁国平,斜着身子从枪口前闪开,然后就踉跄着跑开了。
邢岳都没去看他,直接收起枪。
袁国平在车里吓得险些尿失禁。他认出了邢岳,还有那双眼中比枪口更冰冷的目光。
他赶紧朝另一侧车门挪,想跳下去逃进监狱大门。无奈腿脚还不大利索,才挪动两下,门就开了。
邢岳站在车门边,歪着头朝里面看。
“你,你,你要干什么!”袁国平又猛往后退,“我告诉你,这里可是...”
话还没说完,邢岳就钻了进来,揪住他的衣领,二话不说就拖了出去。
袁国平也顾不得身上疼了,拼命挣扎,“干什么!你给我松开!松开!”
“我告诉你这到处都是监控,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邢岳没功夫跟他废话。
他今天来这的目的很明确。
他把袁国平在地上拖了几米,绕到距离车尾不远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遮挡。
随后他把手松开,等袁国平在惊惧中努力站稳。
袁国平喘着粗气,扶了扶歪斜的眼镜,勉强站直了身子。
这时,邢岳猛一扬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就在袁国平的脸上开了花。
袁国平被扇出几米远,一头栽在地上,喷出一口血,还带出两颗牙。
他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像被一辆卡车撞了,耳朵里嗡嗡直响。正趴在地上挣扎,胸口一紧,又被人拎了起来。
“刚才那一下是替林胜打的。”邢岳把他拎到眼前,晃了晃,让他直视着自己,“这一下是替江渊。”
说完,反手又是一巴掌。
袁国平应声倒地,骨碌出好远,脑袋一歪,不动了。
邢岳“啧”了一声,返回自己车里,拎出一瓶水。
“清醒点儿,嗯?”他过去把一瓶凉水浇在袁国平脸上。
装死可不行,要醒着接受惩罚。
袁国平在痛苦中转醒过来,浑沌地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
眼镜丢了,脸也肿了,眼珠子都像是错了位。
见他清醒得差不多了,邢岳又把他拎起来。
“站好啊。”邢岳把他扶正,同时警告着,“可别他妈倒了。”
袁国平像个破烂不堪的机器人,不明白自己为啥非要听这个人的,可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住了。
邢岳松开手,缓缓后退,瞭了眼旁边高墙上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又微调了一下俩人的方向。
嗯,这个角度不错。
他深吸了口气,“这一下是替项海的。”
说完,上前,一脚踢在袁国平两腿中间。
袁国平一声惨叫,紧捂住下身,栽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操,别他妈给打死了。”邢岳有些没底,又过去试了试鼻息。
可以,还有气儿。
他两手拍了拍,转身朝自己车子走回去。
等他发动了汽车,一直躲在树后的那个司机才跑回来,看了看袁国平的惨相,就开始疯狂地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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