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三个单元的电闸已经被全部拉下,居民陆陆续续地被叫醒疏散出来。燃气公司也派来工作人员,关掉了燃气总阀。
睡梦中被叫醒的居民们心有余悸,顶着细雪,三五成群地站在警戒线外互相打听情况。
物业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二单元1202的住户联系不上!这家人是租户,我们已经找了房东,房东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年纪最长的那个警察当机立断:“撬门工具给我,我上去看看。”
最后决定由一名消防员和一名警察穿上防护服带上工具一起上去。
19栋所有楼层的窗户都被打开了。电梯不能坐,两名战士只能爬消防通道。
12楼一共有两家,报警的是1201。
“哐哐哐——”
警察大力地砸门:“里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我们是警察!这个楼发生煤气泄露,需要立刻疏散!”
无人回应。
消防员借着头灯观察防盗门上能下撬棍的位置。
地上一张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黄色的便签纸条上粘着着一小节几乎要失去黏性的透明胶带,大概是什么人想贴在门上,不想胶带退胶,自己掉了下来。
“老哥,你看看这个。”消防员捡起便签纸,闷闷的声音从防护服里传出来,好像远在天边。
警察停止敲门,凑过来。
“我开了煤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1202。”
两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方。可头灯太亮,灯下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
消防员立刻打开无线电联系战友:“1202开的天然气!但是房间里无人回应,我们现在准备破门进去。”
无线电那边立刻回应他:“房东来了!这就送钥匙上去!你们等等!”
几分钟后,另一名消防战士将钥匙送上来。门锁顺利地打开,门里却被什么东西阻着,三人合力才开了门。
原来是里面的人为了防止煤气逸散出去,在门缝处贴了层层的报纸和胶带。
屋内的煤气浓度已经爆表。哪怕一点点火星,都会引发一场可怕的爆炸。
三个人屏息,默契地分头行动,民警搜寻户主,消防员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各处的窗户通风。
厨房门也被从内部用胶带封住了,幸好是塑钢边框不怕起火星,三人合力一拉,打开了厨房。
厨房的地上躺着一个穿戴整齐的女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已经失去意识,口鼻处全是呕吐物。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写满了的纸。
“快叫救护车,1202发现一个女的,已经没意识了。”消防员用无线电通知战友,然后手脚麻利地架起地上的女人,匆匆下楼。
一场灾祸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掐住了喉咙。
早间新闻见缝插针地播出了昨夜这场惊心动魄。新闻中含糊地提到事发地点在丰田路上的某小区。
“现在这些人真是自私,自杀也不找个痛快的地方。”早餐店里的食客愤愤地议论。
许月抬头朝挂在早餐店墙上的电视机看了一眼,画面切过,女主播已经开始念下一条新闻。
叶潮生端着早餐过来坐下,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上桌。
他夹起水煎包咬了一口,随即嫌弃:“周末去买点东西以后还是在家做吧,这家味道不行。”
许月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以前自己在家做?”
叶潮生一年到头在家亲自下厨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的时间长,家里的厨房干净得像个纯情小处男,此刻竟然摆出一副资深煮夫的样子,实在是不要脸。
此人被戳穿了也不知收敛,反而嬉皮笑脸地顺杆爬:“现在有你在了,怎么能跟以前比。”
许月无话可说,低头默默吃饭。
叶潮生把许月送到学校,又掉头回市局。他把车塞进市局狭窄到吝啬的停车位里,看看手机,时间还早。于是他打开车里储物箱,摸出一个文件袋来,抽出一份论文。他昨天趁着许月不注意,把论文留在了车里。
剩下的不多,他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
看完以后,他把论文又塞回文件袋里,攥在手中,心神不宁。
许月在论文中流露出来的一些念头让他有些不安。
论文的结语中提到利用行为遗传学理论和基因信息建立分析筛选模式,以此分析暴力犯罪和冲动犯罪的行为模式和学习机制,同时通过这套模式对那些有着“污点基因”的人进行筛选和干预,或许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大大降低犯罪的可能。
提出这种激进到近乎歧视的想法的人,和那个脾性温和从来没发过火的许月,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论文中所谓的“污点基因人群”,难道也包括了他自己吗?他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工作手机突然发疯一样响起来,差点要把车顶掀了。
队里同事打电话来通知他,笔迹鉴定和DNA鉴定都出结果了,华仁医院的陈副院长也一大早就从家里被薅了过来。
叶潮生匆匆把论文塞进储物箱,下车进了办公楼。
笔迹鉴定认定两幅画出自同一人的手,华仁医院副院长陈钊的DNA 也和在苗季家采集到的三组DNA 中的其中一组高度吻合。
陈钊被带进市局时还以为自己只是来配合调查苗季的死因。直到两个警察领着他进了审讯室,他才发现事情不大妙。作为一个医院副院长,他虽谈不上有多么大社会影响力,但好歹还有些见识。被请进市局刑侦队的审讯室,必然是警察手里已经摸到了什么。
洛阳是个直脾气不会绕圈子,直接拿出那份鉴定报告,开门见山:“你的DNA在苗季家现场的一件女士内衣上被发现了,你有什么解释?”
陈钊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那报告,目光掠过几个眼熟的专业名词,最后落在文末的公章上,“符合”两个简体宋字鲜红得要烧起来。
陈钊顿时明白,那事漏了。
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一遍。死了的人没有秘密,苗季现在就像一只死蛾子,只能任由警察拨来弄去地查个底儿掉,可同样死人也是最值得信赖的秘密守护者,因为他什么也不会再说了。
“警察同志,我有罪,我知道。”陈钊开口,面带悔色,如丧考妣。
“我是那天鬼迷心窍,听他们讲得天花乱坠,一时没忍住,就跟着去尝了个鲜。可是那姑娘她也是愿意的,真的,她见到我进去就自己脱衣服,还说让我给她买游戏。”
“你什么时候去的?”
陈钊想了想:“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十二月初吧。我和苗季签了下一年的采购订单,他说要答谢我。我喝了酒,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就,就……”
他说着,低头捂住脸,嚎啕起来:“那天之后我日日夜夜都在忏悔……我当时真是猪油蒙心了啊!现在想想……我,我后悔啊!”
陈钊泣不成声。
唐小池站在监控室里:“卧槽,这眼泪说来就来,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儿吧?这王八蛋没去演戏真是我国演艺事业的损失啊!不是,他怎么这么能演呢?”
叶潮生撇他一眼:“还不赶紧去挖他?”
唐小池“哎”了一声,麻溜出去了,叶潮生继续看他们审陈钊。
“被你□□的小姑娘才十二岁,你知不知道?”洛阳黑着脸,“你自己孩子才多大?”
陈钊神情惊讶地抬起头:“啊?苗季说她十六了啊!警察同志,我发誓我不知道啊……苗季说她就是看着小,已经十六了,不然我也不敢啊!”
旁边的警察冷哼了一声:“你他妈倒是很熟悉法律啊?十六岁就能强|奸了吗?”
陈钊红着眼,脸上还挂着两颗泪,吸了吸鼻子:“我想见我的律师。”
洛阳窝了一肚子火,气得摔门出来。
“叶队,我们现在怎么办?”洛阳问。
叶潮生想了想:“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他参与强|奸的次数,以及他是否更深入地参与了这个交易,这些我们都尚不清楚。你们继续在他身上挖。还有苗季的录像带,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找出来。”
洛阳黑着脸出去给陈钊联系他的律师。
许月监考的是早上九点半到十一点的刑法通论。他走进考场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他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考试的注意事项及时间。
考场后排有人在小声说话。
许月写完放下笔转过来,往声源那边看了一眼:“麻烦大家看一下黑板上的注意事项,关闭手机,检查文具。十分钟后发卷,请保持安静。”
后排说话的男学生是他教过班上的,认得他,也不怕他,当即高高举起手:“老师,我有问题”
许月皱了下眉:“和考试内容相关的问题我不能回答。”
男学生扯嘴一笑,脸上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那是一种猎奇,兴奋,和一点等待着什么的微妙恶意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男生问:“老师,你以前是不是雁公大毕业的?”
许月有些诧异,点点头:“对。”
得到了答复,那种复杂的神情在男生的脸上继而进一步扩大,他像是从许月的回答中知会贯通了某种隐秘,摸着口袋坐了下去。
许月看看表,开始拆考卷的封皮,将卷子按每排人数分成数沓,随后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发卷铃响起。
他没有等来发卷铃。
教务处的一名老师匆匆走到这间考场门口:“许老师,麻烦你去一趟校长办公室,我来替你监考吧。”
许月尚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坐在最后排的那男生。
男生正窃笑着往这边张望,仿佛此时的这点变故正在他期待之中。
☆、玩偶之家 十六
许月推开校长室的门。很意外的,他的导师袁望也在。
袁望脸上挂着还未消散的怒气,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学生,转头道:“王校长,我作为一个老师,不能接受任何对我的学生的污蔑!”
袁望个子不高又很瘦,常年板着脸,像个木头雕的干巴小老头,大声说起话来,透着金铁铮铮的锋锐。
王校长不想和这位颇有名望的老教授吵架,无奈道:“袁老,现在媒体上都传疯了,您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的媒体舆论多么可怕。您看看这个什么微博上这个东西近千人转发,几百条评论。这个影响,学校方面怎么去承担?”
“老师,王校长,出什么事了吗?”许月嘴唇发白,声音尚平静,目光直直看向他的老师。
他站在门口,莫名地想起早上在早餐店听了一耳朵的新闻——沣田路上某小区一名女子开天然气自杀,抢救无效身亡。
他的心里莫名地勾连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袁望叹口气:“小许,你看看这个。”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许月接过手机,看了眼袁望,想从他脸上读出一点预告。袁望却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地板。
手机上是一篇今天早上刚发布的新闻,标题耸动——“昔年凶犯逃脱制裁变教授,失独母亲以死鸣冤不瞑目”。
每个字都认识,每个字又都那么陌生。
许月再抬头,眼圈已经红了:“陆阿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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