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29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田是官府的,同他有甚关系?他要田便来同官府要,私下霸占官田依律治罪,你们报官便是!”差役答,“有唐大人在,还怕他们作乱?”

“唐大人不在辽东时,你啊,就去寻按察司的方大人,方大人日后也会常驻辽东的!”差役拉来手边的乡亲,“他上回就去按察司击鼓鸣冤了,你问问他,事情办结没!”

“办结了!方青天当日就办结了!”

妇人笑逐颜开,连夸新政好,唐大人好,方大人也好。

唐笙远眺他们,心中却涌动着酸涩。

在这般体制下,土地分到他们手上,全系于秉公无私的官员,与禁宫的一纸诏令。

王朝存续百年,土地总是这般分开,又重新为人兼并。青天白日下,相似的事在这片土地上重复上演了近千年。

有抱负的明君和守正不阿的官吏终归是少数,百年后还会有秦玅观和方清露么?

唐笙并不知晓。

太久远的她看不到,她能做好的只有眼下的事了——起码在秦玅观大权在握时,百姓能过上比维系温饱更美满的日子。

这样便足够了。

*

“唐大人又下乡了?”

沈长卿身形浸于斑驳竹影的竹影间,一身宽袍被风吹动。

她端坐于青花瓷凳上,抚着琴,广袖灌风,颇有仙风道骨。

“是。”亲信远远立着,回话声极低,生怕打搅她的兴致。

“禁军这几日已撤出辽东了,依照总督的意思,抚恤都发出去了。”亲信禀报起了新得的消息,“不过,冯大人的却被退回了。”

“冯鸣么,坠下城楼死去的镇抚?”沈长卿拨动琴弦。

“回大人话,正是。”

“难得,已经发出去的抚恤还有退回的。”

“禁军都统治军严明,眼底是容不得沙的。”亲信道,“更何况是发往京畿的,如今的京兆尹姓方。”

抚恤没被地方官员私吞,还得以发回,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寻找到阵亡将士的亲属,二是阵亡将士已无亲属。

冯鸣一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不该寻不着人。

“他家人都离世了么。”

“其妻听闻他的死讯殉情了,两个孩童亦随她去了。”亲信答,“据说亦有官员奏报,为她申请烈女坊,赞颂她的气节了。”

“何时殉情的?”

“这个不知,大概已经下葬了。”

沈长卿拨弦的指尖顿住了。

北境距京有一千四百余里,即便是陛下,收到消息至少也要三日。依照习俗,人死后停尸也要三日,细算起来,时间有些对不上。

“此事有蹊跷。”沈长卿垂手置于膝头,透过竹林间的罅隙看向亲信,“禁军只值守了三日,四千余人也就死伤了八百人,他这样的职位,祖辈又有功勋,不至于死得这样离奇。”

“这世上无奇不有,巧合也有可能的。”

“你翻阅过《烈女传》么。”沈长卿开蒙时未用《三字经》和《千字文》,沈老太傅另辟蹊径,强迫她读《烈女传》,那些个吃女人的事迹,她记忆犹新。

“不曾。”亲信有些尴尬,他是男子,是不必读这些的。

“若她是‘烈女’,在育有儿女的情形下,会轻易殉情么?”

书上所歌颂的‘烈女’,大多是为儿女而活,终身不改嫁,待到儿女长成,再随亡夫而去的形象。育有子女或需赡养公婆的多数是守寡到死,而没有子嗣的,会早早随亡夫自尽。

若冯鸣之妻是个被规训好的女子,从这些例子来看,此人自尽显然是有些违背常理了。

“女子为夫守节,为何违背常理?”亲信没明白她的话。

“你也是赞颂《烈女传》的事例的?”沈长卿瞥了他一眼,“你可曾想过,为何没有《烈男传》?”

亲信不敢答话了。

沉默良久,亲信才道:“您是觉得,冯家人被人灭口了?”

“属下要去查么?”

沈长卿啜了口茶:“不要总想着将手伸得那样长,打探清楚了就收回来。”

“唐总督那,是否要透底?”亲信问。

“暂且不用。”沈长卿答。

她话是这般说的,其实心里早已联想到了什么——冯家过去同太后走得近,若是真有事,牵扯进太后,这就是趟浑水了。

有些事她得探明,但掺不掺和就要另说了。

第118章

裴音怜从睡梦中惊醒, 惊动了倚墙休息的容萍。

“太后娘娘,时辰还早。”容萍垫好引枕,服侍好裴音怜用茶, 瞧清了她鼻翼蒙着的薄汗,“您可是梦魇了?”

“阿狸几时走的。”裴太后问。

裴音怜病的这些日子, 秦妙姝一直在宫中侍疾, 裴太后每日一睁眼便能见着她。今早没瞧见人,还有些不适应。

“回太后话,二殿下一早便上朝元观了。”容萍立在榻便,歪着身揉裴音怜的当阳穴,“说是要请执一道人来替您医病。”

“也是难为她了。”裴太后睁眼, “往常这个时候,她还窝在哀家脚边呢。”

“二殿下一片孝心,陛下也为之动容,特意嘱咐了禁军跟随。”容萍特地挑了好话说,裴音怜的眉头果然舒展开来了。

不过提及了秦玅观,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双相似的眼睛——慈悲柔和,饱含对世间万物的悲悯, 可盯久了却化作了漆黑的孔洞, 能生啖她的魂魄。

“扶哀家去沐浴。”裴音怜道。

“奴婢吩咐人先去清扫佛堂。”容萍答。

一通沐浴熏香后,裴音怜忽然道:“前日交代的事办妥了么?”

“回娘娘话,事办妥了。王柱愿意顶罪,方府尹的判书已存到刑部了。”容萍道, “银子走的钱庄,想来不会有事了。”

“那家孩子如何处置的。”

“王柱劫色不成, 反被两个孩童撞见,愤恨惊恐下灭了口。”容萍道, “冯家无后了,此事也该结了。”

裴音怜拢好交领,淡淡道:“这是想结便结的么。”

“奴婢明白了。”太后这样发话,就是要将人清理干净的意思了。

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办差的同顶罪的,知晓得和不知情的,都该死。

再过些时日,容萍便会将事情一一安排好。

“扶哀家去佛堂。”裴太后挪过小臂,容萍忙迎上,成了她的拄杖,“燃两盏灯,取《地藏经》来。”

裴音怜迈过地栿,仰头看着灰蒙的天,面露郁色。

天还未敞亮,阴沉压抑,像是要落雨了。

“这天不好。”她道。

这天不好,令她又记起了江皇后。不光梦里有她,外边这天也和她过世那日极像。

过去那么久了,裴音怜已经忘了江芜的长相,唯独记得她那双眼睛。

人人皆称颂她为贤后,流传后世的画像总是着重刻画她那双慈悲眼。

过去裴音怜总是对镜模仿她的神情,久而久之那双眼睛也变得相似了,只是总令人觉得缺了些什么。

“娘娘,念珠。”

容萍双手捧着白玉念珠奉上,裴音怜别开脸,不去看它:“换紫檀的。”

“是。”容萍意识到裴太后这是梦到先后了,退出的脚步放得更轻缓了。

余光里,裴音怜已经抚袍下跪,手中握着刚燃的香。

纤细的白烟漂浮在佛龛前,堂内微弱的光亮隐入灰蒙,行远再瞧,不似人间之景。

容萍回眸,叫来太监耳语几句,眼底流露出了狠戾。

*

“庆熙十年,蝗灾,两季麦谷入库共计一百二十八万石。”

“庆熙十一年,旱灾,入库一百三十万石。”

“庆熙十二年,丰收,缴纳一百四十一万石,调拨蕃西六十万石,入库八十一万石。”

“庆熙十三年,无灾,入库一百二十万石。”

“庆熙十四年,疫病,入库一百三十四万石。”

……

各府衙忙碌了一旬,辽东十年间的纳粮账目终于清出来了。

“筛干净沙土后,粮库对的上么。”唐笙高坐明堂,右手四指挨个抚过拇指上的玉扳指。

“回总督话,还缺粮一百二十万石。”夏属官答。

“如今,他们咬死了亏空是从庆熙十三年开始的,对么。”

“是。”

唐笙冷笑了声:“荒唐。”

“一百二十万石?蕃西诸省一年不过缴纳八十万石米粮。朝廷调拨完,整个辽东的储备粮不过九十万万石。”方清露道,“八年而已,一百二十万石,唐尚书就是貔貅也不能一气吃下这么多啊。”

“阿姊是有神仙的乾坤袋么,吞得下这么多米粮?”

“林大将军统帅十万大军时,一年不过耗费一百二十万石粮食。”方清露被这清点出的数据气笑了,“有些人忙着推诿,把人当傻子呢。”

唐笙不想被愤懑裹挟着思忖事情,深吸气,冷静了才道:“不过账目确实有些不寻常。”

“我来时抄了国库记的档,若是收成为一百二十万石,倒也对的那年上运至国库的数目。”唐笙低低道,“我如今坐着总督之位,也是知道这些东西是过了阿姊手的,其中原委,我得弄清。”

方清露抬眸:“先将人都拿了,庆熙十三年各州府当值的官员及边军和府卫的兵官都要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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