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86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这人好怪,沈长卿心道。

她问:“若是梦到了又该如何?”

执一答:“那便再画。”

第168章

“再有几日便要到京了, 路上也算养好了眼睛,不至于两眼空空。”执一从布袋中取出新的白纱来,“不过, 不得大意。碰上光亮烈时,这白纱好得佩着。”

“道长的话何时这样多了?”沈长卿心情不错, 愿意同她打趣。

执一见惯了她眉宇的凝重, 见她如此愉悦,面容也随之舒展。

“是要紧话,多说两句无妨。”执一答。

她扬了扬臂,催促沈长卿动作迅捷些。

沈长卿乖乖转身,将后脑勺交给她。

看不清的这些天, 她佩白纱时总要多费些工夫,执一在时都会代劳,一来二去,也就养成了习惯。

眼盲时沈长卿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能瞧清了, 耳垂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执一动作轻柔,心思细腻, 佩完还会沿边抚几回, 确保不会叫她产生不适感。

沈长卿退回了应有的距离,隔着白纱瞧她,面颊的躁意慢慢褪去。

一片素白中,朦胧的身影低俯下来, 整理起褡裢,额角的碎发随车轻晃。

“此地有几家农户, 年前我曾来过一回,这回再去瞧瞧。”执一将叠起的薄毯铺平在沈长卿的膝头, “城郊有客栈,我已同差役们说过了,日落前歇脚,明日再赶路。”

“这会是几时。”沈长卿问。

执一打帘,瞧了眼日头:“快至未时了。”

“你几时归?”

“酉正之前。”

*

“这新任凉州总兵说是几时到的?”

“未时。”

“这都快申时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这天瞧着像是要落大雪了……”

“收收你的牢骚吧,孙大将军同钦差大人都还等着呢。”

差役努嘴,示意身旁人多瞧瞧城门下的人:这样冷的天,唐钦差还和孙将军谈笑风生呢。

“我听老一辈说,大官儿都是有什么气护体,不怕这点凉寒,也不怕什么鬼怪闹腾。”

“照着这说法,顶上那个冬天还不冷呢?”差役搓搓手,跺跺脚,捂住耳朵道,“少信这些没边的东西,不过是他们过冬穿得比咱们厚实罢了——”

“你瞧瞧那裘皮衣,咱们几世才能穿上?”

“来了来了,人来了!”搭话那个推了把发牢骚那个,站直了身,随着仪官的号令竖举绣春刀。

远处的城楼下,冻得面颊泛红的唐笙带着蕃西大小官员起身,同孙镇岳谦让起站队的位置来。

越是站在权力顶端的人,越是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唐笙虽不喜,但也知晓这是彰显身份维持统治秩序的一种方式,这帮人可太在意这些虚文了。

她如今和蕃西的“地头蛇”并肩站着,若是真走在他前边,这地头蛇混着一帮赖皮蛇不得恨死她和方十八。

眼下还没到撕破脸的境地,唐笙不愿让这帮人抓着把柄,对孙镇岳的谦让总是多留了几个心眼,不和礼制与能激起仇恨的事都不会轻易去做。

除非陛下釜底抽薪,将这块铁板打烂了。

就譬如现在——

新任凉州总兵阶衔虽低于孙镇岳这个蕃西总兵官,但凉州是要地,划归新总兵手中的营兵近乎整个蕃西的四成,是实打实的蕃西二把手。

唐笙作为参赞,对蕃西的辎重后勤了如指掌,帮助朝廷节制银饷,死死掐住了孙镇岳的命脉。

陛下亲自挑选的人,都是硬茬,只要来者协助她统合了兵权,唐笙便能将自己的计谋执行下去。

她巴巴地等,等得双脚发麻,等得望眼欲穿,终于瞧见了踏雪前来的马队。

广袤苍茫的大地上,马蹄踏碎了厚重的积雪,带起纷纷扬扬的白幕,仿佛乘着风,破浪而行。

唐笙不由得仰首,视线落于为首的绯袍银甲的少将军身上。

她想过了许多人,猜测过陛下可能会将方清露和林朝洛拆开,也想过会调来方采薇或是其余值得信任的武将。

结果来者摘下垂下鞑帽,露出了一张看着脾气就很臭的冰块脸。

“是长姐!”方十八欣喜地揪了揪唐笙的衣袖。

唐笙喉头滑动,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后颈处残留淡淡的疤痕,在她与陛下亲昵时曾被抚过千百遍,唐笙原以为自己已经不痛了,但真正见着方箬,那皮肉之苦依旧痛得清晰。

幽州治疫,她同方箬搭伴办差,忙得顾不得后脖颈的疤痕。在辽东时,她在府衙,方箬在军营,唐笙亦未觉察痛楚。

如今面对面见了,那后颈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孙将军、唐大人。”方箬侧身下马,抱拳,以军礼相见。

唐笙回礼,理理了衣领。

“适逢战事吃紧,劳烦诸位来迎,接风洗尘也不必了。”方箬取来仪官奉上的酒盅,在寒风中满饮一杯,“散了吧。”

“私宴罢了,未兴排场。”孙镇岳道。

“心意已领。”放回酒盅,呵出的白雾淡了好些,“可凉州城我今日便要去,耽搁不得。”

众人面面相觑,方箬牵上马,带着人马向北而去。

方十八收到了方箬的眼神,推了把唐笙。

唐笙会意,朝孙镇岳歉疚一笑:“我是参赞,理当陪同。”

孙镇岳抚须,双手掩于袖中,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远后,他回望身后的属官,淡淡道:“瞧见没,这便是朝廷派来的兵官。”

看似夸赞的一句话,聪明的早已领悟出他的不悦,迟钝了还在思忖意思。

孙镇岳挥手,示意仪仗撤走,回望了眼雪地里缩成黑点的女官,踩上马镫。

高墙内,官道被车辙碾得漆黑;宫墙外,积雪覆住了破败的官道,除却足印,无法辨别远行的道路。

“阖门——”

*

“丹帐十万人,兵力集中,不定期,不定点地破袭关隘。”唐笙例行公事,向方箬讲述起她了解的情况,“我们虽有二十万大军,但分布在各处关隘,集中不了兵力突破——”

“我走访了边境十二关,就是这二十万人,防御这战线也是岌岌可危的,更别提反攻了。”

用兵之道,最忌讳的便是均等,集中优势兵力突破敌军薄弱点才是主将该做的。

因为兵力不够,战事刚起,抢占先手的丹帐人攻势凶猛,齐军步步紧缩,这才在战线勉强稳定在凉州城附近。

如今,凉州是扎在丹帐势力范围内的一枚钉子,距离凉州三百里外的泷川是齐军大营,而平梁作为蕃西的首府,是粮草运转调度的中心。

这三城是整个蕃西的命脉,三城筑成看不见的防线,支撑着蕃西二十万守军持续作战,一旦失其一,余下二者便会遭殃。

“凉州之围一时半会是解不了的。”方箬下马牵绳,试探着踩了踩冰面,“唯有死守,等到辽东危局开解,林将军挥师西向。”

“放心走吧。”方十八蹿上前,用力踏了几下,证明冰面的结实,“这条道我同十九走了许多回了,是结实的。”

唐笙忽有些慨叹:“幸好是冬日,这湖没有彻底隔绝凉州城,换做夏日便难了。”

“五月前,辽东的危局也该破了。”方箬知晓她在忧心辽东,“春季同夏季水草丰茂,是瓦格人休养生息,放养牛羊的日子,这时候他们不会荒废了牧期,来打辽东。”

游牧者与农耕者的冲突归根结底还是“生存”二字。牧人逐草而居,耕者傍地而存,而肥沃的土地就那样多,人人都要为了生存而争抢,到最后便成了世仇。在此之后,即便是水草丰茂的时节,当权者为了满足野心,也会操纵着仇恨不断拓张土地。

“暖春……”唐笙呢喃,“何时才是暖春呢?”

又是天灾,又是大疫,又是人祸,国库和内帑的银两、各地的府库和粮库,掏干净了,都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唐笙望着脚尖,视线忽觉模糊。

她低低道:“京城落雪了罢。”

方箬中间回京述职了一趟,那时京中刚飘起雪花。

“落雪了。”她道,“陛下也嘱咐我给你带了东西,到了营地我取给你。”

唐笙灰暗的眼眸亮起了。

“是什么?”

“陛下叫你自个看。”

……

终于度过了冰封的湖面,刚踏上岸边,城寨便有兵丁挥起了信旗。唐笙扬了下下巴,叫人去回旗语。

马匹行进间,凉州南城门缓缓打开。城墙上的武官率领兵丁,匆忙列队迎接。

“见礼——”守备高喊。

分列两侧的守备军右手握拳,横置心口,迎新总兵入城。

马背上的新兵官扫过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心慢慢变沉,但姿态依旧昂扬。

凉州总兵麾下有着将近八万人,这样大的权势,常在蕃西的武将竟能轻易放出来,便说明了守城的差事有多难当。

秦玅观提拔起来的人,亦或者是,秦玅观一手培养出的近臣,都有个共性——旁人愈是觉得难的,愈是觉得无利可图的,她们便偏要拿下。

若是一棵参天大树,枝枝叶叶都凋敝颓败了,只有主干还是完好的,那这棵树便还有救,若是连主干都烂成了空心,那便活该死去了。

她们是主干,是秦玅观培育出的分支,是必然要顶掉朽烂的枝叶,令这棵树焕发生机。

马队行进了,数百道视线齐聚中央。

方箬按缰前行,应声有力:

“诸将,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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