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204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可是杀了, 突围时用什么?”方十八下意识反驳,“那些军械叫人背么, 车也叫人拉?”

“那你弄些马草来,将它们喂饱。”方箬立在篝火前,神色晦暗,“饿死也是死,被杀还能少些痛楚,你是马,你选哪条。”

“我……”方十八语塞。

“先杀伤马劣马。”方箬按刀背身,“方维宁、唐笙——”

十八同十九一起打了个寒噤,等着方箬的话。

“你们两个,少些心善。”方箬咬字有力,“不然,日后死的就是你们。”

甲胄碰撞声渐远,方十八和唐笙对视一眼,都不忍心去做督促这道将令执行的恶人。

在马背上坐久了的都知晓这种感觉——战马通人性,随军士出生入死,已然成了不会言语的同袍。

下了这道令,步军该开心了,却近似抽走了骑兵魂魄。这种感觉比打了败仗还要难受。

正犹豫着,方箬的属官便已开始行动,嘈杂的人声飘至耳畔,应是骑兵的争辩与属官的劝解。

方十八和唐笙忽感惭愧。

重甲久坐难行,方十八探出一只手,唐笙握住,借力起身。

不远处,随着属官的一声令下,马匹惨叫连连,随之而来的还有闷重的倒地声。

血水染红了雪污,衬的泥泞更肮脏了,利刃扎进血肉的声响格外清晰。

唐笙牵起河曲马,抵上它的面颊,遮住了它的耳朵。

掌心挨着马鬃,河曲马突出的脊骨令唐笙心头发涩。她阖眸,等军士们分割完马肉,才牵马回帐。

路上,她听到了与属官僵持的军士争吵。

“青骢随我征战多年,伤也是杀伤上丹帐人的弯刀划的,叫我送它进汤锅,我做不到!”

“哪里来的马草养活它,与其饿死,不如给它个痛快。”

“你怎么不给将军们的战马一个痛快呢!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再不放手就是违逆军令了!”

“不放!”军士攥紧缰绳,将人属官顶了出去,“有种你上中帐牵了方总兵和唐参赞的马煨汤!”

“你——”属官扯着缰绳另一端,空着的那只手指着军士的鼻尖,用眼神示意他有人经过。

军士还是嚷嚷着叫属官去杀上官们的马,唐笙牵着马垂眸经过时,周遭霎时噤了声。

西南护城一战,唐笙打出了威名,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举措也凝聚了人心。军士方才说的不过是气话,真要见着她们几个主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众人垂首作揖,静待上官降罪。

唐笙没有侧目,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瞧见的模样走过,心情低落。

方十八跟在她身后,经过时朝军士们挥了挥手,叫众人散去。

这种事,没人心里好受。

她追上唐笙的步伐,追问起彻底被围前陛下发来的最后一封书信。

“不知驰援之期。”唐笙低低道,“还能调多少兵,你也能猜出来罢。”

“新征发的兵丁呢?”方十八问。

“粮从何处来,军饷从何处来呢。”唐笙看向她。

方十八语塞,安静地随她走了一段路。

“若是泷川失守,孙镇岳故意将咱们丢在此处,咱们就连突围都难了。”

唐笙思忖了片刻才道:“除了突围,咱们应当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方十八眼眸微动。

*

幽州府衙前,三两个蓝袍随军官员结伴走过,低低说着什么。

“依你所说,她还能活?”

“那一箭,你没瞧见么?镞都斩了,就一根木头戳子。陛下的意思,你还不懂么?”

“这是这样大的罪过,能保全尸首都算格外开恩了。即便陛下甘愿保全她,日后呢,还不是……”

“因势而动罢。”年长的那个探出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谁天下人的主子,谁才能定你的生死?你动动脑袋!”

蓝袍年轻官员低下了脑袋。

身侧有人走过,两人加快了离衙的步伐。

方十一步伐匆匆,引着人行至檐下。

屋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秦玅观略显沙哑的语调响起:“带进来。”

方十一闪身,撩起风当盯着沈长卿和执一入内。

简朴的公堂内燃着几处炭火,“明镜高悬”牌匾下,秦玅观躬身撑于公案,单手掩面,瞧不清神情。

她今日未曾着甲,一身明黄色的窄袖圆领袍,虽未直身,但天家气度未有丝毫削减。

保养得如同润玉的指节上滑至额间,秦玅观听着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罪臣沈长卿,叩见陛下。”

“道人执一,见过陛下。”

热浪模糊了她的身形,沈长卿俯首顿拜,视线更模糊了。

在她的身侧,执一长身玉立,不卑不吭地将右手拇指收入左手掌心,合拳,行了道家之礼。

室内安静了许久,连细碎轻微地燃炭声都能听见。

沉默良久,秦玅观启唇:“细数你罪名的折子已经呈上了。”

“结党营私,擅权越职,调兵谋逆。”秦玅观的手臂落下,露出一张沾染病气的脸,“还有一条,串通胡虏。”

“每一条,都足以治你死罪了。”

沈长卿敛眸,眼中没有波澜:“请陛下降罪。”

秦玅观掩唇轻咳,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火。

辽东战局焦灼,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沈长卿在这个关头闹出这么一出,若真叫她做成了,便是将大齐拉到风雨飘摇的边缘。

在她看来,经此一劫,沈长卿往日掩藏的棱角和逆骨全都显露了。她像一匹未被驯服的烈马,虽被擒获,心却向着槽枥之外。秦玅观舍不得杀这匹好马,但又为她挣扎时的蛮力所伤。

“辽东新报。”秦玅观道,“拜你所赐,方清露病重,孙匠重伤——”

“当初朝中唯一上奏为你求情的便是方清露了,你便是这般对待她的么。”

沈长卿被风吹得泛红的眼圈被轻颤的羽睫遮下,她低低道:“方大人仗义,为人厚道,是我鄙薄。”

“你知晓,唐笙于朕的紧要。如今因你,她被困蕃西,至今还等着朕的驰援。”秦玅观想起奏疏上描述的唐笙守城之战的惨烈,幽暗的眼睛化作寒潭,里边凝着旁人不易觉察的戾气。

“朕想不通,你到底为何一步步走到这般境地。”

若非执一在最后关头劝她收回即将踏进城池的铁蹄,秦玅观那一箭便直冲她命门来的。如今瞧着她这番冷静孤高的模样,秦玅观昨夜压下的情绪再次翻涌,并着今晨辽东传来的奏报——有几个瞬间,秦玅观是真想要了她的命。

“陛下,臣不甘心。”沈长卿直起身,头次直视她的双眼。

这是她从十六岁开始陪侍君侧吗,到如今的三十二岁沦为阶下囚的唯一一次。

秦玅观的视线与她交汇。

下位者那双满含愤懑与不甘的眼睛与她从前凝望秦载济时的重合了。

怀才不遇,心有不甘,便容易误入歧途。所谓的“歧途”,在她看来是该千刀万剐的,可对当局者而言,却有可能是救命稻草。

这种感觉,她明白。

秦玅观眉心稍稍舒展。

“沈长卿。”她唤她,“朕是昏君么。”

“您并非昏君。”沈长卿沙哑道,“可十六年了,您何曾放过我一丝一毫的权。人人都敬我,人人也都知晓,我只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

“可我也能明白您的抉择。我姓沈,沈家人不得不防。”沈长卿拍着心口,后颈与肩头传来的疼痛,都抵不上她心头的痛楚,“我恨我姓沈,我好恨——”

“我活着是替他们赎罪,死了也要与他们同担骂名。”沈长卿肩头颤动,掌心撕扯着染血的交领,语调里夹杂着刻意压下的啜泣,“我受够了。”

鲜血再次渗出,执一蹙眉,出声提醒:“沈大人,你的伤。”

执一的话拉回了沈长卿的理智,她勉强跪直身,红着眼圈回视秦玅观的洞察。

秦玅观不想将她逼至崩溃,待她缓和后才问出心中所想。

“朕只问你最要紧的一条。”她凝望着沈长卿的眼睛,似乎要将她彻底看穿。

“你是否通敌。”

第186章

方清露睁开了眼睛。

三日过去了, 她没有死。若不是心口处的伤痕仍在,她会以为自己仅仅是做了一场梦。

方清露扶榻踩地,预想中的头晕目眩并未涌上。除了有些疲惫外, 她没有任何不适。

记忆还停留在孙匠闯府救她那日,方清露掀开帐帘寻找, 明媚的光照得她屈起眼睛。

帐外人来人往, 留守的军士定定的望着远处,听着方清露的呼唤声才回头。

“方大人,您醒啦!”年轻的军士笑盈盈地扶住她,“您在这歇会,我去给您叫郎中来!”

“孙匠呢?”方清露扯住她, “怎么没瞧见孙匠?”

“孙匠家去养伤了,她女儿陪着呢。”军士顺手将自个熬药坐的板凳放到她身旁,“参将们吩咐过了,您醒了就去禀报,我去去就回!”

军士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方清露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叹了口气, 默默握了蒲扇, 坐在炉边熬药。

蒲扇扇了十来回,眼前压下一道身影。

方清露抬眸,瞧见了面露喜色的鹤鸣。

“怎了?”她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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