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尘微
她话音未落,却已被人捧住面颊,攫取了呼吸。
唐笙的吻如蜻蜓点水,她将要远离,却被回过神的秦玅观托着靠近,予以更为霸道强硬的回击。
第48章
秦玅观稍一发力, 唐笙就没有分毫抵抗的能力了。
唇瓣的痛感唤醒了她乱成浆糊的脑袋,意识到自己了自己的举动有多大逆不道后,唐笙忍不住后缩, 可秦玅观却不允许她这样轻易地离开。
身份和地位让她这半生都未曾吃过什么瘪,唐笙方才猝不及防的亲吻, 却让她生生体验了一回。
俯身久了, 秦玅观有些吃力。她松开了唐笙的下巴,垂下手来,托住了她的腰身。
腕间的念珠滑落在地上的薄毯上,没有声响。
唐笙分心瞥见了,想要替她拾起, 却被秦玅观带起了身,跪在了软屉榻边。
这次,换秦玅观仰首望她了。
秦玅观半阖眸,藏住眼底潋滟着的浮光。
软屉榻窄小,唐笙只有双膝作为支点, 她半身微晃,只得将双手抵在秦玅观的肩头。
她身量高, 压得秦玅观后仰, 半倚在了墙上。唐笙的保护的动作快过了脑袋,下意识将小臂垫在了她身后。
秦玅观哑声笑了。
她明明在笑,可神情又是那样哀凄,和唐笙在她梦魇时看到的一样:
她不过倚着墙浅眠了片刻, 眉心遽然蹙起,鼻息也变得急促起来。唐笙忘不了她上次的高热, 慌忙上前试探额温,仔细瞧着她那样的神情, 忍不住牵住了她的手。再后来,秦玅观的鼻息果然平复,唐笙未见她有起病的迹象,终于放下心来。
秦玅观神情最痛苦的那些时刻,唐笙甚至想替她分担痛楚,可她能做的只有扣紧她的指节。
眼前人注视着她的神情,语调沙哑:
“你敢犯上么?”
唐笙凝望着她,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身影。她眼角还有泪痕,眼泪却又溢出了眼眶。
“敢。”
唐笙嗡声嗡气道,听着像是在和自己赌气。
秦玅观抚着她的面颊,指腹在她的下颌流连。唐笙觉察到她冰凉的指尖划过了她的颈线,落于锁骨之间,最终勾住了她的衣领。
她随着秦玅观指尖的动作欺身,于混沌和热意中,嗅到了淡淡的酒气,鼻息落在她的颈间,秦玅观短促的喘息声成了点燃唐笙理智的火星。
书案上的烛火燃尽了,殿内陷入一片昏暗。软屉榻上那方小几,不知何时被推到了地上。
秦玅观在哭,最初,唐笙亲吻她的眉眼,温声安抚她。可后来秦玅观却哽咽起来,她咬着唐笙的肩,眼底蓄满了泪水。
今日是正月廿六,往年的这个日子,秦玅观要么彻夜难眠,要么堕入无尽的梦魇。
她被困在了宝华殿内,看着秦承祚口吐白沫,磕倒在吉金炉旁。
他想抓着幢幡起身,却只碰到了垂到供桌边角的黄缎。
血水聚成了一片,染红了拜垫。
秦承祚一直在颤抖,风拂幢幡,露出了秦玅观的身影。
秦玅观就这样望着他,直至他阖上眼睛。
黄缎滑落,贡品滚一地,炉灰纷纷扬扬盖住了地上的血迹。
倾倒声响起,秦玅观这才迈步出殿,呼喊宫人。
数十道身影涌入宝华殿,秦玅观立在明媚的阳光下,背对着内殿,却觉得身后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秦承祚死不瞑目。
不多久,庆熙帝也赶来了。他抱着身体冰凉的儿子痛哭流涕,丝毫没有君主的模样。
秦玅观继位的这些年,无数次陷入这样的梦魇,一遍又一遍。最初,她还会在梦境中努力改变既有结局,时间一长,她也就麻木了。她就这样看着秦承祚一遍又一遍死亡。
她其实并不惧怕这样的梦魇。
秦玅观从未后悔过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可她偶尔会梦到母亲,那个待人温和,教她处世之道的人,会在梦里质问她,为何要见死不救。
夜深难寐,其实是不敢寐——秦玅观害怕梦到母亲。
唐笙指腹的力量带回了她的思绪,秦玅观随着她轻慢的拨捻颤身。
她抽泣了声,唐笙罢手,贴贴她的面颊。
“难受吗?”
秦玅观枕着她的肩,轻轻摇头。
她只是讨厌这种沉湎于过去的感觉。
皇帝不过是治国者的头衔,嗣君也不过是继承者的名号,秦玅观起初只想要实权,想要能够保全自己而已。
她走得那样艰难,吃了那样多的苦,她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对于母亲的愧疚总会将她的记忆拉回到那段灰暗的时光,秦玅观思念她,却又害怕梦见她。
唐笙啄着她的眼睛,像是抚过稀世珍宝那样触碰她的肌肤。
秦玅观有些吃痛地仰起身,圈着紧了她的脖颈,任由唐笙将她带离过往。
今夜,她们不再是君臣,只是各取所需,沾染了彼此脂粉的俗人罢了。
秦玅观反复摩挲着唐笙颈间未曾淡去的伤痕,掌心下落,触碰她后背的伤疤。她的动作那样轻柔似,似乎是对唐笙的鼓励。
“还责怪我么?”秦玅观问。
唐笙没有答话,回应她的只有更深的触碰。
秦玅观乱了鼻息。
“今夜过后,您会怎样待我?”唐笙红着眼眶问她,眨眼间,便有眼泪落在秦玅观的颈窝,“您还会疏远我吗?”
秦玅观圈住了她的脑袋,下巴抵在她的发旋。唐笙以为她不想回答,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很想用力咬她,但又害怕秦玅观不喜,齿间只敢轻轻发力,终于在秦玅观身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陛下……”
唐笙唤她,眼泪落得秦玅观心口冰冰凉凉。
“求您,今夜之后不要疏远我。”唐笙发蹭着她的下巴,“哪怕您只是想发泄。”
秦玅观抱紧了她,又嗅到了她喜欢的味道。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答唐笙的话。
心口的肌肤有些痛,秦玅观垂眸,瞥见了唐笙留下的印记。她知道唐笙着急,将指节隐于她乌发间,揉了揉。
片刻后,秦玅观捧起她的脸颊,将她带上前来。
唇齿相碰,清浅的嘤咛随着夜色沉浮。
隔几寸,唐笙听到了秦玅观的低语。
“像方才那样——”
唐笙贴近了去听。
“弄疼我。”
……
今年的寿辰夜,秦玅观睡得格外安生。
熟悉的味道淡淡的,一直萦绕鼻尖,融化了她所有的愁绪。
后半夜,秦玅观什么都没有梦到。
方姑姑送了两回水,唐笙捡起薄毯裹紧了她。
早晨醒来时,秦玅观枕着软枕,已换了身中衣,身上也清清爽爽。缂丝织纹的棉衾下仍盖着昨夜的薄毯。
秦玅观静静躺了会,才唤来方汀。
“几时了。”
“回陛下话,巳正了。”方汀答,“您昨夜醉酒,奴婢以差人告知了各位大人,今日不早朝了。”
秦玅观慢悠悠地应声。
方汀抬眸,以为她要问唐笙。
“妙姝离宫了?”
方汀垂首,略有些失落:“回陛下话,殿下离宫了,来问安时您还歇着,在檐下磕了头才走。”
“陛下,奴婢给您传早膳吗?”
“这个时辰,传午膳都不为过。”
方汀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那给您传午膳?”
秦玅观敛眸:“午时再说。”
“这个时辰,唐医官该来请脉了。”方汀打量着秦玅观的神情,小声道,“要传么?”
秦玅观倏地睁眼。
宫中惯例,任何人都不得留宿皇帝寝殿。想来唐笙后半夜便回去了,当时她正累得手指头都不愿抬一根,睡得沉沉的,并未发觉。
“她今早已来了几回了,陛下未醒,奴婢便叫她先回了。”方汀道,“您昨夜饮了酒,也未曾用药,还是诊诊脉为好啊——”
见她许久不应声,方汀也不敢再说。
秦玅观对着殿顶的藻井发呆。
过了会,她翻了个身,面壁道:
“不必了,朕再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