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尘微
秦妙姝走后,唐笙还是立在原地不入内。秦玅观歪了脑袋,瞧见了门口的那几个宫女。
她道:“你们也退下罢。”
殿中没有外人了,犟种仍旧没有入殿。
秦玅观折了回来,探指抵了抵她的额头。
唐笙后仰,乌纱帽歪了。
“你怵在此处作甚。”秦玅观问。
“待陛下传召。”唐笙扶正官帽,时刻注意仪容仪态。
“滚进来。”秦玅观兀自迈步,将她甩在身后。
唐笙放心了,她方才就是试探,看陛下的反应,不像是跟她怄气。
“遵旨。”唐笙扬着笑,颠颠跟上。
秦玅观回头时,她跟横冲直撞径直飞来差不多,方才的稳重淡漠全是装的——那是在试探她。
“唐笙。”秦玅观落了坐,神色就淡了,唤她也冷冰冰的。
唐笙不乱飞了,规规矩矩立好,等着秦玅观发话。
她用眼缝偷看秦玅观:这人方才还是高兴的,怎么眨眼间就变脸了?
“你治疫有功,朕该赏你。”秦玅观摊开折子,低垂的视线在身旁人和书案之间不着痕迹地飘动,“你想要什么赏啊。”
唐笙眨巴眼睛,刚要开口就被泼了冷水。
秦玅观特地补充道:“去辽东除外。”
唐笙:“……”
见她许久不说话,秦玅观终于回眸:“说话。哑巴了?”
唐笙咬唇,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犟种。
秦玅观在心中骂了声。
“过来。”秦玅观压着火,见犟种只挪了几步,又补充道,“到朕跟前来。”
皇命不可违,唐笙乖乖过去。
“蹲下。”
唐笙照做了,然后脸颊就被人捧住,疯狂揉搓起来。
“你就故意气朕是吧。”秦玅观揉得她“面目狰狞”仍不罢手,“仗着朕不舍得惩处你。”
唐笙含混道:“微——臣——补——葛——”
“朕看你胆大包天。”秦玅观揉完还不解恨,又上手捏了几下。
“我哪敢!”唐笙扑腾起身,圈住了秦玅观,仰首看她,“我胆儿那么小。”
被锢在御座上动弹不得的秦玅观:“……”
“通政使、礼部郎中、典仪、鸿胪寺少卿。”秦玅观说,“你自个挑一个。”
“我挑去辽东。”
“你再多说一句,朕就将你发配辽东苦寒地。”
唐笙不想被发配边疆,她苦着张脸道:“这四个差事都有哪些职权呀?”
“通政使负责转呈奏章,引进百姓之言。礼部郎中和典仪二差皆是司礼的,鸿胪寺少卿掌管朝会仪节。”
秦玅观早就预设好了唐笙的选项:这些个官职里只有通政使听着光伟些,实际这些年密折制兴起,通政使的差事逐渐清闲,不再能再直接触碰朝堂争权夺利最阴暗的那一面。唐笙在此任上也能多涨些见识,熟悉熟悉朝中章程,也算是比较稳妥的历练。
果不其然,唐笙在听得“引进百姓之言”这句后,便选了通政使。
引进百姓之言而无直接处理之权,这差事表面瞧着得罪人,实际背后有人担着。
秦玅观样样都考虑到了,一步一步牵引着唐笙上了钩。
她装模做样道:“为何要选这个差事,担些闲差不好么。”
唐笙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这段日子在幽州的所见所闻,讲起了今天在回京路上碰上的事。
“你能看到这么多,是好事。”秦玅观说,“朕还是皇女时当差也瞧见了这些,那时无能为力,如今坐稳了位置,才有机会推行新政。”
唐笙枕着秦玅观的腿,满眼水泽:
“所以,我想当个好官嘛,而不是那种食君禄还搜刮民脂民膏的。”
秦玅观微仰首,好让自己错开唐笙的凝望。
她叹道:“若是天下官员,都能这般想便好了。”
唐笙安慰她:“总会有那一天的。”
“沈七是谁,朕会派人去查。想来应是沈家旁支,老太傅治家还算刚严,不会纵容此事。”
“我这算不算引入百姓之言,上达天听。”
“算。”
窗外的阴翳消散了,虽是午后,阳光却还是清透的。
唐笙起身,双手撑在御座两侧,俯身贴近秦玅观。
这大逆不道的姿态,秦玅观竟也忍下了。
“那我可以讨个赏吗?”唐笙维持这具有侵.略.性的姿态,眼眸却还是明亮的。
秦玅观勾着她的腰间的革带,将她拉得更近了,蛊惑似的鼓励她:
“你想要什么赏。”
指节顺着领口滑入,勾散了裹得严密的交领。秦玅观的指尖抵在她的锁骨中心,轻轻画着圈。
唐笙喉头发涩,像是藏着很多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
秦玅观被她温热的气息撩到了。颈间和面颊略感酥麻。
只差几寸了,秦玅观的唇瓣开开合合,露出一点洁白的齿尖。
她对唐笙说:“你想要什么,大胆说。”
唐笙垂眸,眼睫轻颤。
秦玅观的指已沿着她的肩头,摩挲到了盘扣处,静静等待唐笙的索求。
她等了许久,终于听她微颤的声音:
“我想去辽东。”
第81章
唐笙在外殿站了半刻钟, 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陛下过去说不喜欢被蒙骗,让她大胆讲,她就大胆讲了真心话, 结果就被推开了。
唐笙看着脚尖,将堆叠出褶皱的毯子勾平了, 再抬首又对上了秦玅观凉飕飕的视线。
秦玅观“啪”一声甩下批好的折子, 唐笙感觉自己被抽了下,麻溜低头。
闲着无聊,她倚墙休息了会,未系紧的革带往前滑了些。
唐笙整理好仪容,忽然回忆方才的场景。
秦玅观勾她革带, 勾她的领口,在她身上画圈圈……
顷刻间,脑海里涌进许多画面。
陛下这人从不会明晃晃地说出想要的东西,前几回也是这样。
可是在这青天白日,窗都没关的大殿里, 唐笙实在是不敢有那种心思。
唐笙拍拍脑袋,探长了脖子查看书房里的人——陛下耳根还红着。
完了, 这人本就脸皮薄, 这下估计是真不想搭理她了。
事实也是如此,唐笙不管怎样摇头晃脑寻找存在感,都被秦玅观无视。
唐笙抓耳挠腮,终于想出个法子。
阳光暗了, 秦玅观抬眸望了眼窗,又悄悄瞥了门边:唐笙已经不见人影了。
秦玅观刚熄的脾气又上来了, 正欲叫人,脚边忽然滚来一个纸团。
唐笙趴在窗边, 笑盈盈的。
上次秦玅观手把手教的箭术起了作用,唐笙投掷纸团都变准了。
秦玅观别过脑袋,继续看折子,就是不捡。
唐笙急得扒窗,用口型说话。
又一个纸团滚了过来,秦玅观瞥了眼,不为所动。
“陛下——”唐笙压着嗓子轻喊,“皇上——”
过路巡查的侍卫摸不准唐大人在做什么,脚步顿了顿。
唐笙觉察到身后有人,飞快立直身,装模做样地负手回头瞧了眼。
侍卫们欠身,算是和她见过了礼,这才离开。
人一走远,唐笙原形毕露,继续巴巴地瞧秦玅观。
不曾想秦玅观早已偏过首,将她的所作所为全都纳入眼底。
唐笙尴尬一笑,用医书垫着信笺,吭哧吭哧地写起了字。
写着写着一道影子压了下来。
秦玅观托着两个纸团,在唐笙面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