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池青
岑鸣蝉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但仍然觉得有些抵触。
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些怒怼这类查户口行为的视频,总是把亲戚形象刻画得不怀好意。岑鸣蝉虽然不觉得姑姑等人如视频里那样讨人厌,但还是会在听到那些“怼人语录”时心头暗爽。
当然,她的反抗也仅限于对这类视频点赞收藏加投币。下一次被“查户口”时,她依旧老老实实乖巧懂事地回答着问题。
如今身份转换,等她面对与她存有代沟又关系疏远的表妹,她想了解对方近况时,也只是重复着上一代的行为,刨根问底地“查户口”,好拼凑出来表妹目前的生活状况。
或许表妹会感到厌烦,岑鸣蝉在心底叹气。
好在沉默没有维持很久,表妹指着前面那栋楼说道:“马上到了,姐。”
“好。”岑鸣蝉点点头,下意识加快了步伐,茶叶礼盒手提袋的绳索做得有些细,实在有点勒手。
电梯来到了九楼,两梯两户,姑姑家在东户。表妹掏出钥匙打开门,岑鸣蝉刚进门就看到姑姑闻声从厨房走出来:“鸣蝉来了。”
岑鸣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点点头:“我来了,姑姑。需要我去厨房帮忙吗?”
“不用。”姑姑摆摆手,绽着热情的笑,“你坐着和采薇聊会,马上就吃饭了。”
岑鸣蝉应了下来,姑姑转身又回到厨房。
岑鸣蝉与许采薇对视一眼,她们默契地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手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岑鸣蝉忽然想起来,问道:“怎么没看到姑父?”
许采薇回答道:“我爸同学请客吃饭,今晚晚点他才回来。”
岑鸣蝉低低地喔了一声,二人再度沉默。
姑姑的厨艺很好,岑鸣蝉很早就知道,她坐了一会,便主动前往厨房帮忙,姑姑只是叫她和表妹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今晚只有她、姑姑以及表妹三个人在家里吃饭,但是姑姑做了五道菜。
外加一道汤菜。
岑鸣蝉注意到,所有菜里都没有放香菜,显然姑姑记得她的忌口,她不由心头一暖。
她们三人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聊着。姑姑问道:“鸣蝉今年二十八了吧?”
岑鸣蝉点点头:“按照虚岁,马上二十九了。”
姑姑为她单独舀了碗丸子汤放在她跟前:“尝尝好不好喝。”
一旁表妹也搭话道:“姐,上一次你来我家不是说丸子汤好喝,这次我妈专门又给你做的。”
岑鸣蝉盯着跟前丸子汤一怔,随即想了起来。
两年前的那个大年三十,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她与姑姑一家吃着年夜饭。
或许是姑姑刻意叮嘱,也或者表弟表妹已经懂事,那场年夜饭,大家都主动给她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一般。
除此之外,他们一家四口都没有互相夹菜。
他们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岑鸣蝉的情绪,岑鸣蝉很清楚,但是越是这样的谨慎越是在提醒着她她所遭遇的一切。
随着春晚中的倒计时,新的一年要来了。零点时窗外响起了远远的鞭炮声,岑鸣蝉想起来小时候父母回家和自己跨年的场景。
父亲总会在院中点燃不知道多少响的鞭炮,母亲则与她站在一起,温柔地为她捂住耳朵。
父亲用打火机点燃引线,然后立刻跑回屋檐下,伴随着鞭炮燃烧的光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而周围邻居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再后来,国家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总有些人会在过年期间偷放。
两年前的那个跨年夜就是,有人偷偷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绽开,岑鸣蝉低头舀着面前的丸子汤,那是姑姑刻意放在她面前的,要她趁热尝一尝。
姑姑温柔地看着她:“肉丸子不是外面买的,是我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喝?”
岑鸣蝉用瓷勺舀了一勺送到嘴边,然后点点头:“好喝,我很喜欢。”
她那时候心情沉重,说好喝也不过是客套话,但没想到姑姑与表妹还记得,更没想到姑姑会专门再为她做道汤。
岑鸣蝉端着碗,用勺子舀起清汤与肉丸尝了尝,丸子滑嫩,而汤则清香鲜美。
确实很好,与外面买的完全不一样。
她淡淡地笑着:“姑姑你做饭总是这么好吃,这汤好鲜。”
姑姑见她喜欢,眉开眼笑:“这次我往里面加了点鱼肉和虾肉,所以格外鲜,你要是喜欢就多喝几碗。”
岑鸣蝉点点头:“好,我过会自己去盛就好。”
话题逐渐又转回到岑鸣蝉身上,听到她说已经离职后姑姑也没有惊讶,只是宽慰她:“累了就歇一歇,不用着急找工作。”
岑鸣蝉乖巧地点点头。
姑姑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妹妹谈了个对象,今年年底应该就订婚。”
岑鸣蝉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许采薇,发现她已经害羞地低下头。
随后她反应过来,许采薇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属于适婚年龄。
话虽如此,她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尽管采薇已经工作,但是在她心里,对方依旧是那个可爱的小妹妹。
结婚意味着她将脱离现在的家庭,组建新的家庭,为人妇,甚至为人母。这样的身份转变让岑鸣蝉很不习惯。
“那挺好的。”岑鸣蝉勉强笑着问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姑姑为她夹了菜,然后开始在饭桌上抱怨:“她大学自己谈恋爱谈的,我叫她分手又不肯,*明明可以找个本地的,非要找个外地的。”
“上个月两边都见过了。男方说在我们这边买房,到时候一把掏。我是觉得,没有贷款他们小两口也轻快些,自己赚钱自己花,压力没那么大。”
“是这个理。”姑姑愿意讲,那岑鸣蝉且听一听,毕竟自己作为外人,不好掺和这种事,她只能挑着好听的帮着表妹讲话,“能在这边买房说明条件也不错,不至于采薇过去吃苦,姑姑你也就能安心了。”
结婚难免就要考量两家的经济情况,尽管与表妹关系疏远,但岑鸣蝉仍是担心她嫁过去的家庭条件清苦,让她受尽委屈。
能够从大学谈到现在见父母,想必也很不容易。
姑姑叹气道:“条件还行,就是太远了。”
岑鸣蝉宽慰着她:“现在交通都方便,天南海北,不管想去哪,很快就能到。更何况人家不是在这边买房子嘛。”
“鸣蝉啊。”姑姑又是长长叹气,随后看着她说道,“你姑父那边有个同事的儿子,跟你差不多一样大。条件也不错,性格上也很好,照片我也看过了,长得很精神,挺好看。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加上微信聊一聊,看看合不合缘。”
听到这里,岑鸣蝉大概知道了姑姑今天喊她过来吃饭的目的,一是告诉她表妹好事将近,二是想给她安排相亲对象。
岑鸣蝉没跟家里亲戚出过柜,也就父母清楚她的性取向。父亲拿她没办法,母亲则替她在亲人面前打掩护。
自从她大学毕业回家乡这边工作之后,她的婚姻大事就被亲朋好友提上了日程,总有人想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当然,他们并不会找到岑鸣蝉本人头上,都是先同她那能做主的母亲商量,而母亲通通都以她刚毕业年纪小,小孩子心性,还得留她几年当借口了事。
因此在冉眉冬抱怨家里想给她安排相亲时,岑鸣蝉总会想办法安慰她,又不免庆幸自己的母亲替自己挡下了这些麻烦。
如今,母亲那道关卡不复存在,再没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把这种事拒之门外,她只能去亲自面对。
岑鸣蝉低下头:“姑姑,忘记跟你说了,我有在谈着的。”
“那挺好。”姑姑的笑容有些尴尬,很快她就调整好,“多大岁数,怎么认识的,条件怎么样?”
岑鸣蝉瞬间想到了十八岁的自己,她唇角绽着柔和的笑意,刻意修改了部分事实:“跟我差不多,性格外向,挺可爱,有点黏人,条件也好,年薪挺高。”
岑鸣蝉知道,若是说对方十八岁,只怕姑姑会当场棒打鸳鸯,那还不如撒个谎,说是同龄人。
“挺好挺好。”姑姑看起来还算满意,拍拍她的手背,“有空带回来看看。”
岑鸣蝉神色一黯,想起来两个人还处于冷战状态,只得强颜欢笑应承下来:“好。”
姑姑看着她,忽然就红了眼眶:“鸣蝉,你别怪姑姑。我不是在催你,只是怕你一个人孤单,生了病没人照顾你。你说你父母又不在了,你除了自己还能指望谁呢?还是得找个人来一起过日子,这样我能安心,你爸妈也能放心。”
见姑姑拭泪,岑鸣蝉也不由鼻头发酸。
姑姑说的这些话岑鸣蝉都明白,因此她并没有因为对方想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而感到厌烦,她明白姑姑的初衷是盼着她好。
只是很多话她无法跟姑姑说。
她并不喜欢异性,她无法像表妹那样与心爱的男孩子踏入婚姻的殿堂。
她始终喜欢的都是女性,尤其是她现在又喜欢上了十八岁的自己。
这叫她怎么说出口?
眼见着这顿饭要吃不下去,关键时候表妹站了出来:“妈,你讲这些我姐都知道,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姑姑也就擦着泪点点头:“先吃饭。”
这顿饭吃得久了些,岑鸣蝉五点多到姑姑家,直到九点才离去。
岑鸣蝉依旧是打车回去。
等她到小区门口,忽然接到了冉眉冬的电话:“鸣蝉,你在哪呢?”
冉眉冬很少以这样的话语作为电话的开头,岑鸣蝉不免有些担忧,她回道:“我在小区门口,怎么了眉冬?”
“你回头。”
随着话音刚落,岑鸣蝉身后响起了车辆的喇叭声,她转身看去,明亮的路灯下,车里的人看起来像是冉眉冬。
岑鸣蝉没有挂电话,她往车前走去:“你怎么来了?”
“跟家里吵架了,出来找你散心。”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的正是冉眉冬的脸庞。
岑鸣蝉挂掉电话,快步走近,然后坐在了副驾驶。
正巧,岑鸣蝉也很烦。
于是她提议道:“出去喝酒?”
“好。”冉眉冬看着她,点点头。
*
车辆行驶在城市的道路中,岑鸣蝉点开手机,发现仍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从五点到现在,十八岁的自己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岑鸣蝉心里一沉,咬牙把手机彻底关机。
最终她们喝酒的地点选择在了一家露天烧烤店。柔柔的晚风吹得人惬意无比,特制的烧烤炉上摆放着肉串,炉炭在风中烧得火红。
岑鸣蝉启开一瓶啤酒,为她和冉眉冬的杯中倒满:“是不是家里又在催你相亲了?”
成年人的烦恼有很多,事业、爱情、前途、车房等等,但是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性从家庭里感受到最多的压力那大概率就是相亲。
果然。
冉眉冬苦笑着点头,端起杯子将其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本来今天加班就很累,回到家刚洗完手想吃口饭,我爸就劝我换个工作,赶紧找个对象。又说初中同学儿子不错,让我找一天跟人家出去玩。”
岑鸣蝉心头也苦闷,于是也举杯喝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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