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来的时候牧首大人也没说还要送礼呀……谢挚不知所措,连忙去看姜既望,便见女人只是愉快地微笑,显然并不打算帮她的忙。
那么,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谢挚想了想,在怀中的小鼎里取出一株珍贵的宝药,重新跪下,双手举过头顶递给九轮圣人,“夫子,挚无知,不知道还有拜师礼,来时没有特做准备,便请您收下这株宝药吧,还望见谅。”
孟颜深接过那株流光溢彩的宝药,看都没看一眼便收起来,“好,谢谢我们小挚,快起来罢!”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老师了。”
老人弯下腰,大笑着点点谢挚的鼻尖,塞给她一块狭长的玉简,“听说你观有金火水风四种符文,这很好!喏,这是一部残缺的鲲鹏宝术,便送给你做入门礼,好也不好?”
鲲鹏宝术!
鲲鹏是三大神鸟之首,在神兽中也品阶极高,其宝术强大无匹,即便残缺不全,但同样无比珍贵,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上至宝。
跟鲲鹏*宝术比起来,谢挚送的宝药一下子就相形见绌,显得毫无价值了——鲲鹏宝术至少也得要一株仙药来换!
这真是太过慷慨的馈赠!谢挚又惊又喜,感激地接过玉简,将它珍爱地看了又看,“谢谢您!”
孟颜深其实并不想收谢挚什么东西,但他素来最为遵守礼仪,性子也很顽皮,因此才特意跟谢挚开一个小玩笑,也是要看看她的心诚不诚,之后便会取出来一个价值远高于拜师礼的宝物,送给谢挚做入门礼。
红山书院的每一个弟子都经历过这一遭,因此方才姜既望只是在旁观看,含笑不语。
“好了,”老人和蔼地拍拍谢挚的肩膀,“去送送你母亲吧!回来之后,小老虎自会给你引路,带你去往住所。”
他很爱给自己的学生们起外号,管秦无疾亲昵地叫小老虎,管柳真唤做小柳树。
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姜既望之后,谢挚便也正式开始了在红山书院的学习生活。
书院中其实颇为自由开放,学生可以自己决定要干什么,甚至完全不听孟颜深讲课也可以,只是不能不读书修行,每逢月末,孟颜深还是会亲自考校检验弟子们的修行情况,免得大家荒废..青春,虚度光阴。
新入门的弟子都有一个月的长假,这第一个月里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由夫子指派的师兄师姐带领着熟悉书院。
宋念瓷虽然修为高,但她总是很忙,资历也不够,因此通常便是柳真和秦无疾两人带着谢挚,他们飞快地跟这个活泼热情的人族小姑娘熟悉了起来。
午后风暖日丽之时,柳真常会变成柳树原形,一边半梦半醒地晒太阳,一边让谢挚坐在自己的枝桠上吹风休息,这时秦无疾也会懒懒地趴在树下,耳朵间或抖动一下,极为舒坦惬意。
“秦师姐——”
人族少女在柳树上小声呼唤。
“怎么了?”
树下卧着的白虎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在跟谢挚相处的这些天里,她已经发现这孩子话很多,还依赖心很重,非常能黏人,每天从早到晚都特别精神,蹦蹦跳跳跑来跑去,让她烦不胜烦。
但偏偏——要是谢挚什么时候话少了,她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倒还宁愿谢挚整天吵闹一些。
“就是……您能带着我跑跑吗?”
谢挚不好意思地发出了请求,从树枝上跳下来,讨好地替白虎顺毛,令秦无疾舒坦地眯着眼睛翘起了胡子,“七郎有小狗郎君带着他跑,我也想……嗯……”
白虎睁开了眼睛。
她一瞪眼,凶巴巴地咆哮了一声,连柳树都被声波冲击得枝条乱抖,“岂有此理,你将我与什么相比!”
“总而言之——休想!”白虎师姐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人族少女。
隔日清晨,红山书院还是多了一个雪白矫健的身影,身躯仿若白金铸造,蕴含着可怖的爆发力,极有神兽特有的压迫感,眸中放射着威严冷酷的光束,威严冷酷地背着谢挚慢悠悠走。
白虎师姐最终还是选择威严冷酷地投降,一大早便扬着胡须抬着下巴蹲坐在谢挚的房门口,高傲地应允了人族少女的恳求。
“记住了,只这一次!”秦无疾昂着头说。
然后回去之后,因为小师妹无心说了一句“好像有一点点硌”,白虎师姐便挑灯夜战,连夜赶制出了一张漂亮坐垫,隔天系在了背上。
把小皇子惊讶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哇……挚姐姐,你好生厉害!竟然连白虎师姐都愿意载你!”
姜阔姜契也是红山书院的弟子,但姜契忙于夺嫡,常常在外不归,最后还是食月犬和小皇子跟谢挚在书院里到处跑。
傻乎乎的小皇子心里只知道修行和小狗郎君,还特别好哄,他认真地跟谢挚表示,等自己以后长大了定会娶她,又被谢挚笑着揉脑袋瓜:“谢谢你喜欢我,七郎,可是我喜欢女孩子呀!”
“噢……好吧……”
小皇子垂头丧气,十分失落,抱着食月犬诚心发问,“小狗郎君,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变成女孩子吗?”
食月犬非常无语地看了一眼小主人,抬起爪子拍拍他,商量着说:“要不然,还是等下辈子吧?”
一个月的长假结束之后,谢挚在红山书院的修行便也步入了正轨,她每日上午跟着夫子听课,下午则去藏书阁读书,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几乎不知道时间流逝。
藏书阁修建在书院中心的巨树之巅,这巨树是一具中空的空壳,传说在上古年间也曾是一尊修为滔天的神祇,后来在神战之中陨落,只留下了遗蜕。
但这树蜕同样也是无上至宝,珍贵非常,不仅通体莹润如玉石,放入其中收藏的书简可以万年不腐不坏,还每一页纸叶都散发着异香,闻之可以令人凝神静心。
守护着藏书阁的生灵是一只严肃的小浣熊,还戴着一副水晶眼镜,对夫子忠心耿耿,每天都坐在木墩上,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只小浣熊似乎还有严重的洁癖,尤其喜欢将藏书阁的书籍分门别类地细细整理好,将藏书阁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地板都光可鉴人,还要求进入阁中读书的学生一丁点垃圾都不能产生,否则便会被它胖揍一顿——它看着小小一只非常可爱,其实是髓树境的大能者。
“浣熊爷爷,您好!”
谢挚已经从其他师兄师姐的口中知道了它的年龄非常大,甚至只比夫子小一点,于是每次进藏书阁时都很尊敬它,“我想进去读会书,请您为我打开阵法门吧,谢谢您!”
这些天,总是这孩子第一个来藏书阁读书……浣熊推了推眼镜,严肃地点点头,“不错,勤学好问,好孩子,你进去吧。”它抬起小爪子为谢挚缓缓打开藏书阁的大门。
看着人族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阁内,浣熊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它喜欢礼貌好学的孩子。
夫子这次收的弟子不错,它很喜欢。
第121章 夫子
“今天读点什么好呢……”
走进藏书阁,便是无数排高耸入云的细长树木,树干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贵书籍,等待着来者的翻阅,谢挚在藏书树林里漫无目的地散步挑选,看见感兴趣的名称便取下来放在怀里。
她将指尖在书脊上轻轻划过,被她碰触到的地方都如萤火一般缓缓亮起,“集部……《西荒蹄类灵兽略》……史部……《正音神战考》……修部……《铭纹论》……哇!还有失传很久的《道宫辟海大术诀》……”
藏书阁中的典籍浩如烟海,都是由九轮圣人精心挑选,内容包罗万象,并不止修行典籍,凡人耗尽一生也不能阅遍其中十一,但修士们拥有漫长的寿命,却有无穷的时日可以在书籍中徜徉消磨。
中州其他地方都习惯使用玉简作为书籍的代替,但红山书院因为孟颜深喜欢收藏书籍,其藏书却大多是真正的纸质书,即便忽略其中记载的内容,这些古老的书卷本身也都非常珍贵。
红山书院里甚至还有学生沉迷书海不能自拔,直接搬进了藏书阁里居住——代价是为浣熊长老每天按时扫地擦桌,作为长住于此的交换。
谢挚之前来藏书阁读书的时候就见过这样的学生,那人瘦骨嶙峋,眼下青黑,偏偏还穿着一身白衣服,把谢挚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白日里撞见了鬼,后来对书院的风气熟悉了一些之后,才明白他们正是书痴,只能哭笑不得地自认倒霉。
“浣熊爷爷,就这些啦!”
她终于选好了自己要读的书,小心翼翼地踮脚放在高台之上,请浣熊长老察看。
坐在高台之后的浣熊长老推推眼镜,伸出黑色的小爪子翻阅谢挚选的书,越看越满意,笑着捋了捋胡须,“《五州游记三百年》,《殷商史探微》,《上古神兽琐忆》,《符文演推》……”
“噢?这里还有一本?老夫看看是什么——”
看清被少女特意藏起来的小书封面之后,浣熊长老方才还在欣慰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良妻十诫》。”
“夫子把这种书收进来干什么!那个不正经的老头子!老夫跟他拼命去!”
浣熊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义愤填膺地地竖起了尾巴,将那本小书按在爪子下拍了拍,连胡须都在一抖一抖,“你也是,怎么连这种书也能翻得出来?你来红山书院不为成良才,难道是为成什么良妻?哼!真是岂有此理!”
“我……”
就是、就是恰好看见了,觉得有点好奇,顺手就拿起来了嘛!没想到夹带在本大部头里还是被长老发现了……
谢挚又心虚又羞窘,连忙低头认错,“对不起!浣熊爷爷,我不该乱读书,我知道错了……”
“我要告诉夫子去,叫他好好管管你!”
浣熊长老余怒未消,又非常痛心疾首,抱着手臂继续训示羞愧难当的谢挚,“小孩子家家,不要整天想着什么情情爱爱,吾辈修行之人,当以道义与大爱为心中所向,你可晓得?”
“晓得,晓得!”
看着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的少女,浣熊长老这才感觉没那么生气了。
它一提长袍跳下木墩,“跟老夫来,老夫为你亲自挑选一些合适的功法!再不要想什么良妻了!”
细细地问清了谢挚的修为境界和宝术符文,浣熊长老思索片刻,便挥动爪子令藏书阁的无数颗树木都哗哗抖动起来,仿若风吹叶响一般,数本书籍飞舞着飘落下来,精准地落到了长老的爪心。
“给你,拿回去好好研读罢!”
浣熊长老将小爪子背在身后,讲述了给谢挚这几本书的理由,“我观你天赋卓绝,甚至可与神兽天骄比肩,但修为进速太快,恐怕根基不甚牢固,日后易有缺憾。”
它介绍道:“今日老夫特为你拣选《磐石无转经》一部,乃是上古石神的传承,也是你们雍部定西城的遗蜕主人,与你颇有渊源;又兼《百回炼心咒》一卷,乃是东夷佛陀的无上心法,也是我中州千年前在正音之战中得到的战利品,这两本书可以助你修行根基坚固如石,心境安稳澄静,于你甚为合用。”
这严肃正经的浣熊长老虽然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吉祥物,但其实眼光极为毒辣,精准地点出了谢挚如今修行的最大问题所在,又对藏书阁中的书籍分布烂熟于胸,为她精心选好了合适的功法,简直相当于将修行的正路直接给她点出来,果实任凭她取拿,对谢挚帮助极大。
至少光凭她自己找,在藏书阁里再徘徊一百年,谢挚也一定找不出这两本书。
谢挚感激地冲长老深深鞠躬,“谢谢您!我如今正缺少这样的功法呢!”
“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言谢!”
被欣赏的弟子如此郑重感谢,浣熊长老不禁暗中自傲,得意地翘起了小胡子,还不忘说教,“你只要少想着做你那什么良妻,老夫就宽慰至极了!”
话还没说完,长老眼前一黑,便感觉自己被莽撞热情的人族少女蹲下来抱在怀里拥了拥,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背,“我记住啦!您的教诲,我一定不忘!”
“爷爷再见,下次我来阁里给您带糖果吃!”
谢挚放开它,抱着书卷欢快地跑出去,站在门口冲浣熊挥挥手,还甜甜地笑了笑。
“……哼。”
长老被她这一抱,连浑身的绒毛都炸起来了,身形直接膨大了一圈,显得分外可爱滑稽。
它唠唠叨叨地抚平衣服,戴正眼镜,这才背着爪子往自己的木墩上摇头晃脑地走。
“老头子这次收的弟子,真叫人一点都不省心……还是全都得靠老夫!”
接下来谢挚便又多了一项新任务,便是学习参悟浣熊长老为她选的功法,用功起来常常日夜不休,变得比之前更加繁忙了。
“小挚?最近修行怎么样,可有遇到什么疑难吗?”
孟颜深笑呵呵地推门进来,看到谢挚案前的厚厚一沓书,还有推演符文的各种图纸,眼中的笑意便更深了一些。
“夫子,您来啦!”
谢挚连忙起身行礼,腼腆地道:“目前还没有遇到什么问题……等我有不解之处了,一定会问您的!”
“好!”老人极欣慰地弯下腰,点点少女的鼻尖,“我们小挚真聪明!”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谢挚跟孟颜深也熟悉了许多,知道了夫子的性情和习惯。
身为五州之中最德高望重的圣人,孟颜深极为渊博多才,君子的六艺,他全都会,并且是精通,在乐器上更是格外好——姜既望的琴就是他亲自教的。
他的学问很好,但不喜欢卖弄,尤其讨厌掉书袋,说那是“不说人话”,还很爱讲俏皮话和非常冷的笑话,往往听笑话的人没被逗笑,他自己倒先笑得止不住,眼角的皱纹都深深地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