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人家连理都不愿意理它呀!

小毛驴没办法了,转过头来用眼神来朝谢挚求救。

“看我做什么?”

谢挚明白,它是想求自己向黑马说说情,但她不为所动,仍然站在原地,含笑道:“你既做了错事,便好好认错改过;但原不原谅你,那是别人的事。”

“那我该怎么改过?”小毛驴懵懵懂懂地问。

虽然它已经活了几百年,甚至已是髓树境的大能者,可它其实颇为单纯,于世事半点也不了解。

在某种意义上,它仍是当年那匹拉货的小毛驴,唯一渴盼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我有一个主意,”谢挚笑望它道:“你今后便跟着我,偶尔载我一程,以此来表示歉意,如何?”

“哦……”

小毛驴听得似懂非懂,想了半天,才问:“那就是说,你要做我的主人?”

“不是。世上没有谁是你的主人。”谢挚摇摇头。

她走过去,捏了捏小毛驴的长耳朵,“只是想拜托你,有时载我一程而已。我人不重,想也不会累到你,嗯?”

觉得小毛驴耳朵的手感不错,谢挚不由得眼中漾开笑意,又顺手揉了几把。

“这……可以,可以,自然可以,一切按您说的办。”

小毛驴又怯生生地觑了谢挚一眼,它不敢不答应,何况此事确实是它有错在先。

“那我呢?我不是您的坐骑了吗?”

一旁的黑马听着再也忍耐不住,奔到了谢挚面前,泪珠一连串滚下来,极为委屈,“我……我明明赢了比赛,您也答应选我的……”

它头一次在谢挚面前说了话,竟是一道清亮的女音,听起来并不大,只有十几岁,若是化作人身,想必正是青春少女。

“别哭,别哭呀,”谢挚见它竟然伤心落泪,一时也有些慌张,连忙为它拭泪,“别这样……”

她取出茶树递到黑马面前,笨拙地安慰道:“给你这个,好不好?这仙药品质很好呢,真的!虽然被吃了一些,但在北海很少见……别哭啦……”

“我不要……!”

谁料黑马却一点也不兴奋,仍旧倔强地摇头,拒绝收下茶树,“假若我做你的坐骑,你送我礼物,我会收下的;可现在我不是了,这茶树我也不能要。”

它是很骄傲的马儿,不会轻易收下旁人的东西。

怎么这马儿竟比驴子还倔?谢挚哭笑不得,拿黑马没办法了。

“你来,”思索了片刻,谢挚才朝它招了招手,“低下头,离我靠近一些,好吗?”

“……”

黑马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还是相信谢挚,望了她半晌,听话地举步过来,将脖颈垂下,准备听谢挚要同它说什么话——

谢挚微微俯身,亲了亲它的额头,又很快地放开。

“好马儿,你听我说,我并非忽然变卦,不要你做我的坐骑,只是那毛驴身上有些特殊的神异之处,或许可以帮助我跨越阻碍,重回中州……”

轻轻抚摸着黑马的鬃毛,谢挚抵着它的额,柔声道:“在北海时,我仍旧骑你,你说好不好?这茶树还是你的,请你收下吧。”

“而且,我方才还骑你行了不少路,将这茶树就当做给你的报酬,好吗?”松开还在愣神的黑马,谢挚轻快地笑道。

呀,这人族可真会……真会说话!

小毛驴在旁腹诽不已,它已经看出来,这黑马被谢挚忽然一亲,便睁大眼睛呆在原地,僵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肯定什么都听她的话。

倘若这黑马是人身,准保它得从脸红到脖子跟去!

人族真可怕!

小毛驴从谢挚的身影上收回视线,又垂下头去,对谢挚的忌惮更增加了几分。

毫无疑问,谢挚很清楚自己好看,也很懂得怎样利用自己的容貌和魅力。

安抚完黑马之后,谢挚仔细地将小毛驴上下瞧了一遍,这才发现,它毛茸茸的脑门上还有一个旋。

“有旋怎么了?有旋聪明!”小毛驴见她盯着自己脑门瞧,以为她嫌弃自己长得难看,嘟嘟囔囔着说。

谢挚失笑:“好好,你聪明……”

她抱臂看了小毛驴一会儿,直到看得小毛驴都有些不自在时,忽然笑道:“你有名字吗?我为你起个名字可好?”

“没……”

小毛驴的耳朵期待又紧张地竖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谢挚,尾巴也不自觉开始甩。

它还没名字呢!从前在东夷,它只是匹运送货物的普通毛驴,人族有时会给自己养的宠物起名,可是,又怎么会给它一匹牲畜起名字呢?

至于后来,它在赤森林被老奶奶有幸救起,开化灵智之后,它便不满足于继续当无名氏,曾请奶奶赐名,奶奶又不肯。

“您给我起个名吧,上仙!”小毛驴请求道,不忘特别强调:“我要个威风的!”

像什么赛虎胜豹、追风逐月啊……都十分好。

谢挚要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小毛驴期待极了。

它曾听到有北海生灵管谢挚叫“老师”——它觉得,既然能够教导别人,那谢挚一定很有学问。

谢挚将它凝望许久,一本正经道:“我观你额生漩纹,通体灰黑,好似乌云,并无一丝杂色,便给你起名,叫‘大板牙’吧。”

“……?”

梗在小毛驴嗓子里的欢喜道谢变成了一片困惑。

谢挚见它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拍毛驴的脊背,“走吧,大板牙。”

大板牙就此告别了它想象中的“赛虎胜豹”,正在悲愤之时,听见谢挚问它:“你可有什么志向呢,小毛驴?”

询问志向,这原本是孟颜深的习惯,他喜欢以此来询问自己的学生,好了解他们的性情和愿望。

现在,谢挚也将它学过来了,常常拿这个问题问自己的学生。

“我没什么志向,我就整天幻想。”小毛驴咕哝着说。

“幻想什么?”

“就……幻想每天都有好多好多东西吃,吃完就躺下睡觉,睡醒就晒太阳,还没人捉我去杀掉吃肉。”

也没人给它起个名字叫什么“大板牙”……小毛驴幽怨地瞧着谢挚,这名字真是不威风极了!真还不如不起!

“这也挺好的,不错的志向。”谢挚看了它一眼,笑了笑。

“那你有什么志向呀?”

谢挚笑起来的样子眉目柔软,看起来很好说话,小毛驴的胆子大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她。

谢挚没有立刻答它,过了一会才微笑道:“我也没什么志向……”

“你说谎啦……”

小莲花在她脑海里软软地反驳,“说谎不好,好孩子不说谎的。”

被小莲花这样一打断,谢挚愣了愣,旋即又笑着摇摇头。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罪字金印,有些无奈,也有些怅然,低低叹道:“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我的志向就是,让你们的志向实现,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低人一等,我们大家都好好地活。”

叹完之后,谢挚收敛起笑容,正色缓缓地道。

“是真话。”小莲花轻声判定。

“走吧。”

谢挚不再说话,翻身坐上黑马的背,望向前方。

夕阳已经西颓,金光洒在她的背上,将黑马和小毛驴都照成了淡淡的金红色,“我们快回去吧,想必霜狼首领已经等急了。”

去的时候是一人一马,回来之后还多了匹小毛驴,真不知道霜狼首领该怎么板着脸教训她。

第183章 落雪

“下雪啦!”

北海已入深冬,寒意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片草原,冬日的清晨总是格外的静寂。

忽然,一声惊喜的叫声惊醒了北海的边缘,数只褐色小雀腾然飞起。

小毛驴用脑袋熟练地顶开窗子,将脖子伸出去,张开嘴巴试图叼雪花吃。

它的叫声吵醒了饕餮,大白狗一骨碌翻身坐起,连眼睛都没睁开,便睡眼蒙眬地径直往门外面走。

刚一推开门,便涌进来一股刺骨寒气,叫饕餮一下子醒过神来,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哇——!”

“好——大的雪啊!!”

饕餮兴奋非常,“嗷”的欢叫一声,已经飞扑了出去,一个猛子扎进雪海,下一刻又在另外一个地方跳出来,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饕餮的皮毛与雪地同色,几乎叫人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它,只剩下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和粉色爪垫,教人勉强能够找到它的位置。

“姜微!”

眼睛婆婆粗哑的声音从小木屋传了出来,用拐杖将地板敲得震天响:“管管你的狗和驴!一大早就这么吵,还让不让我这老婆子活了!”

“好的,婆婆,我这就去看它们!”

谢挚闻声从床上披衣坐起,一边束发一边提高声音答,很好脾气地哄道:“您别生气……”

“哼,你就总是招惹这些东西……”

眼睛婆婆嘟囔着抱怨,由于谢挚的好态度,声气稍缓,“我这儿本来是多好的一块清静宝地,你那狗本来就够吵了,前些天还带回来一头驴!整天大吵大闹的,叫人烦也烦死了……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好,我知道,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谢挚一边答应着一边收拾自己,推开小木屋的门——

门外正在下一场极大的雪。

雪花安静地落下来,每一片都足有手掌大小,在地面上覆盖了厚厚一层,举目望去,天地之间惟余一色,无处不白,叫人感觉世上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下雪了啊。”

谢挚有些发怔,伸出手去,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掌心。

上一篇:我杀猪养你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