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为逼迫巨人们努力挖矿,这些中州军士会故意削减克扣他们的食物数量,好使他们更快地消耗完食物,不得不更频繁地来到地面上,运送仙金原石。
“嗨,再等等吧!”
一个年长的兵士发了话,他对世间一切都尽在心中似的,了然一笑,明年开春,他就能回到中州了:“矿脉挖了这么多年,已经快挖不出什么了!我猜,凑不够应交纳的仙金份量,他们正在地底下头疼呢!”
“我倒是无所谓,但那位——”
军士从矿洞边缘退回来,朝身后的一处营房努了努嘴,那是先锋官居住的地方,压低声音:“一心想着要巴结王上,好回中州之后当金吾卫呢!”
“金吾卫?他是想当金吾卫的统领!”
年长军士很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哼,就算几年前因为诛杀谢贼陨落了三位统领大人,又哪轮得上他一个髓树境!”
他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
漆黑的刀刃缓缓自他胸膛上刺出来,鲜血滴下,立刻结成冰,在雪夜里散发着白气。
兵士们大惊失色,脊背发麻——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是谁??!
敌袭——
还没来得及呐喊出声,乌光一闪,守卫的兵士们便全都软软地栽倒在雪地里。
谢挚收回刀,面色不变。
大板牙在她身后哆哆嗦嗦地直打颤,谢挚杀人太过干脆轻松,让它也不由得心惊胆跳,生怕她也在自己脖子上这么抹一道。
“怀念着自己的故土,却侵略着别人的家园……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谢挚平静地道,她脸上沾着血,那是她方才斩杀先锋官时无意中溅上去的。
矿洞中的飞舟上升至洞口,只是这次却没有再载疲倦不堪的巨人们。
谢挚用精神力将营房里储存的所有兵甲和药物粮食统统放上去,这能给地下的巨人们提供宝贵的能量,帮助他们进行战前最后的养精蓄锐。
“霜狼首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吗?”她问识海中的小莲花。
“全准备好啦!三天前你的指令一经发出,霜狼、大熊、八骏、英招……所有的北海生灵都紧锣密鼓地运转了起来,现在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小莲花愉快地答,为能帮到谢挚的忙而十分开心。
她是谢挚最得力的小助手,可以将她的话直接传达到千里之外的首领们识海当中。
“很好。”谢挚点了点头。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她将守卫几个大型矿洞的军士们单枪匹马全部斩杀殆尽,只特地留下来了一个矿洞,没有杀他们的先锋官与军士。
那先锋官惯会钻营,媚上欺下,是个软弱惜命之人,留着他,谢挚自有用处。
“接下来,我们去丹凤城。”
她翻身坐上小毛驴的背,轻轻一拍驴子脖颈,身影消失在北海的漫天风雪之中。
。
已近岁末,丹凤城内格外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皑皑白雪也覆不住民众的热情,充满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丹凤城独悬北海,居住在这里的民众,除过被人皇鼓励迁移过来的北境百姓之外,就是来北海冒险寻宝的修士,和不辞艰险倒卖货物的商人巨贾。
他们的存在和人皇的政策倾斜——再加上这里是盘剥北海生灵的第一站,第一双拿起肉块的手总是能沾上更多的油水荤腥——这一切都使得丹凤城充满生机与活力,极为兴旺发达。
对中州那些历史悠久的名城来说,丹凤城还是一座年轻的城池,可它是如此蒸蒸日上,甚至隐隐有超越一郡主城的气象。
若不是丹凤城的最高长官是姜垂,一位恶名昭彰的王,这里的民众会过得更自在快活。
但好在,姜垂虽然嗜杀,但他的发作总是对着手下和北海生灵,极少针对普通中州民众,因此,丹凤城的居民也对他的治理感到可以接受。
谢挚借助小毛驴,直接越过了层层阵法,接近了丹凤城的中心与命脉——城中央的传送大阵。
这大阵被重兵日夜把守,另一头连接着中州最北端的数个小城,无疑至关重要,如同丹凤城的心脏。
倘若破坏掉它,就会斩断丹凤城与北海的通道联系,之后攻城之时,中州就不能发兵助力了。
她正是为此而来。
谢挚没有进入兵士的防线之内,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抬头凝望这座宏伟的大阵,乌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无数符文。
万千玄妙符文正在不远处的阵法表面上流转,璀璨金光直接天际,日夜不息地运转,数不清的人族与货物正在其中进进出出,一派繁荣鼎盛之相,极为忙碌。
虽然看着没有接触阵法,甚至还离阵法颇远,但谢挚的精神力却早已无声无息地越过了最后一层屏障,悄悄地融入于阵法符文之中,开始运算解阵。
符文推演,本就是她的专长,当年在红山书院时,连见过无数天才的孟颜深也不能不为她的天赋惊叹。
如今再加上小莲花的帮助,精神力在种种苦难磨砺下大大增长,谢挚有自信,可以解得出世间一切阵法。
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
一个校尉见到谢挚站在大阵附近久久不动,当即起了戒心,警惕地按刀快步走上前来:“喂!你!那边那个!你在那看什么呢!站那别动!”
谢挚果然没有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此时若是显出丝毫慌乱,都会立刻引起更大的警惕。而她不想打草惊蛇。
这大阵大约出于一位功参造化的仙人之手,阵法造诣极为精深,即便是谢挚,也很难快速解开。
需要近距离推演计算,才能有解开阵法的希望……这也是她暂时不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
那校尉只差几步就奔到她面前了……谢挚低低问小莲花:“还要多久?”
“大概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小莲花咬着嘴唇答,手中握着蔚蓝光球,那是谢挚识海的缩小显现。
谢挚皱皱眉:“太久。”她不能在那校尉手下周旋应对这么长时间。
“可是……!”小莲花急了,还有点委屈,“可是这阵法非常深奥繁复,还有姜垂的精神力时时流转其间作为防护,必须要非常小心翼翼,还得注意不被姜垂发现,工程量真的很大……”
“最少也……也还需要半刻钟!不能再少了!”小莲花试图讨价还价。
校尉已经奔到了她的面前,谢挚扔下一句话:“想想办法,再减减。”便不再理会小莲花。
“摘下你的面具来!还有,你的金印在哪里?”
校尉高大的身躯在谢挚面前投下阴影,咄咄逼人地说。谢挚注意到他比寻常中州人足足高出一个头。
这是个胡须拉碴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眼睛格外明亮,道宫之中脉种坚实,乃是脉种境的修士。
他手臂上刺着一只铁刺猬的图腾,那是景部黑铁猬的标志。中州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刺青纹身,认为这是蛮夷所为。
很显然,这是个大荒人……大荒人普遍比中州人高大许多。
谢挚立刻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微怔。
她还没在北海见过大荒人。
但转念一想,北海苦寒,寻常中州人留恋故土,只要有得选,便不愿轻易前往丹凤城驻扎。
在中州的大荒人备受歧视,一直得不到什么资源与机会,若想更进一步,选择来到北海谋求发展的机遇,也属正常。
反正中州对他们来说,本来也不是家园。哪里都是异乡,哪里都一样。
当年与谢挚一道,通过英才大比拜入天衍宗的大荒少年,就有不少后来选择从军。
谢挚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情绪复杂难明。
不知道,这丹凤城中,驻守的军士,到底有多少人是她的大荒同胞。
同样是受压迫的生灵,这些大荒人却在有意无意之间,当起了恶人的帮凶与打手,这怎能不叫她心痛?
“你的金印在哪里!”
见谢挚不答,校尉再次严厉地喝问了一遍,腰间长刀已在拇指指腹下被推出雪亮的一截刀刃。
在北海的军士里,大荒人往往是最吃苦耐劳、也最忠于职守的一批人。他们盼望着能够以此得到提拔,早日出人头地。
“在这里,大人。”
谢挚不想触怒他,也不想引起更多军士的注意,顺从地掀开兜帽,侧头露出纤长雪白的颈项,罪字金印正在她脖颈上闪闪发光。
她摘下面具,底下是清艳妩丽的一张脸,那与她原本的相貌并不相同,做了一些调整,还缩减了几分年岁,看起来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我来自大荒,五色鸾鸟氏族,名叫鸾微。”
借用了一下你的身份,可不要责怪我啊……吟芝。谢挚在心里默默地向少女告罪。
见到谢挚的面容,又听到她说自己来自大荒,校尉不由得一愣,再开口时,神色已经不自觉舒缓了许多:“……你是……大荒人?”
“正是。”谢挚颔首:“您也是大荒人吧?我看到您的刺青了。
“唔……”
校尉合上刀,捂住手臂摸了摸:“这是我们氏族的图腾,我总也不舍得除去……”
“是黑铁猬的图腾么?”谢挚适时开口,神情有恰到好处的怅然和感伤:“您是景部人?我的家乡,离您也不远。”
“我的确来自黑铁猬氏族,”校尉问,“你犯的什么罪,居然被发到了北海来?”
明明眼前这少女看起来年纪这么小……
而且,五色鸾鸟一族在大荒地位相当尊崇,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境地,这不能不让他有物伤其类之痛。
谢挚勉强苦笑了一下:“还能是什么?我在天衍宗里锋芒太盛,遭人嫉恨,这才……”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噢……!”
校尉却一下子懂得了她的难言之隐,目光变得柔和而又同情,将手中的刀柄攥了又攥,最终只能无力地松开。
想必,谢挚在大荒时,定然是个天资绝伦的少年天才,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拜入天衍宗,却和世家子弟起了冲突,这才被陷害至此——他在想象里为谢挚补全了身世。
之前,他的确也见过这样的大荒少年,不出半年,就死在永远不能停止劳作的矿洞深处了。
这一次,他决心要保护住这个孩子。
“这样的事情,常发生,常发生!唉,孩子!可怜的孩子!”校尉叹息着说:“所以我才要到北海来,不然,我们大荒人在中州永远也出不了头!”
“你是和罪人的队伍走散了吗?丹凤城里人很多……”他问。
“是的……”谢挚怯生生地答:“所以我才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张望,想看看我的队伍在哪里……”
校尉往前走了一步,看样子是想直接将她带过去,但想起来守护阵法的职责,又不得不顿住脚步。
“看,往那边走,再往西拐,就是罪人们的暂时驻扎点了……”
他低声为谢挚指点:“在那些带队的长官那里,记得去一个高个子女人那里,她肩膀上刺着火牛图腾,也是咱们大荒人,告诉她你的身份,她会暗中照顾你的……”
“别害怕,昆仑神山会保佑每一个大荒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