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修复完整的同时,菩萨像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了!

这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完全说不通……

在惊讶不解之中,谢挚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圣花花蜜可以修复生灵的身体,可这尊菩萨像似乎已经不算生灵,而是介于雕像与活人之间,这时喂它服下圣花花蜜,的确能够修复它的身体不错,但却是不是……令它更接近了雕像的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谢挚大感后悔,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忙击出一掌,轻轻打在菩萨像身上——这一掌用的力度极巧,仅震表面,却丝毫不会伤及内部。

被谢挚打中,菩萨像表面的“瓷面”顿时又开裂了许多,沾着血扑簌簌掉落,看起来极为骇人,但菩萨像却反倒精神一振,原本已经声音渐绝,此时口中却又溢出呻吟:“呃……”

这菩萨像的身躯,竟有些像个封印。

好狠毒而又精妙的手段!

谢挚一瞬间便领悟了其中关节,当即心惊不已。

——如果出手救这菩萨像,它就会变成一具真的雕像,再不能发出人言;而如果不救,它也会重伤死去。

这是两相矛盾的无解之题。

眼见在圣花花蜜的作用之下,被击碎的瓷面重又覆上雕像身躯,谢挚急声叫:

“快!白芍!和我一起打碎这些瓷面,否则她就会变成真的雕像了!——但要小心,不要伤到她!”

“好!”

白芍也加入了她,但圣花花蜜的效力太过强大,两人刚一击碎,那瓷面便如灭不尽的野草一般,重又生生不息地漫上来。

这感觉如同凌迟,如此不过几刻,在极度的疼痛之下,菩萨像几乎陷入昏迷。

因为焦急,谢挚额上渗出密密的汗。

不好!这样下去,等圣花花蜜的效力被消耗完全,她恐怕也早已疼痛而死了!

谢挚忽然生出急智,心下一横,不再继续击碎那些瓷面,转而一把抱住菩萨像,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旁急声道:“想想*芸柔!你难道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这其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谢挚也不知这芸柔到底是谁,但落到这种境地,尤能被菩萨像喃喃呼唤,想必此人定然对她极为重要,不是至亲,就是死敌。

谢挚原本预备,倘若这样不能仍然激励菩萨像,便转而以佛陀唤起她的仇恨,心中对此举实则并没有多少底气,谁料竟然真的对菩萨像起了作用。

“……芸柔?”她恍惚地叫了一声。

见菩萨像对这个名字有反应,谢挚心中大喜,“对,芸柔!”

“你之前是谁,是谁让你变成这样,我如何能救你?”

这是谢挚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菩萨像一言不发,躺在谢挚怀里,瓷制的双睛无神地望着阴晦的夜空。

瓷面如鳞片般又飞速漫了上来,被白芍一指击退,谢挚捧起菩萨像的脸,要她看着自己,急道:“快说呀!不要睡!”

仿佛被谢挚唤醒,菩萨像慢慢转过脸,辨认着她的面孔——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顿了片刻,她才气若游丝道:

“我乃是……佛陀座下的比丘尼。”

“佛陀抽取了我的念力,让我们都……变成了……雕像……”

幕后黑手竟然真是佛陀!

谢挚顾不上惊讶,追问道:“我怎么才能让你恢复正常?”

那菩萨像却转过脸,不再答了。

“施主已经帮我甚多,不必再为我身涉险境,你们……也不要再追查此事,实在太过危险。”

她似已经恢复了神智,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而又自制冷静,竟还能忍着剧痛,默默忍受,不发一声呻。吟。

菩萨像放弃了抵抗,身上的瓷面顿时便蔓延得更快,一瞬间已经接近了她的脖颈。

“小挚!我的速度赶不上圣花修复的速度!”

白芍必须将力度控制得极为精微,否则便会将菩萨像整个击为齑粉,因而束手束脚,至多只能使出一成功力。

形势不妙。

“好,好……你竟然这样说!”

谢挚怎么也没想到,这菩萨像清醒过来之后,反倒没了求生的念头!

她气极反笑,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俯视着她道:

“你难道就不想再见一面你的芸柔?你和她的事,我可全都知道了。”

菩萨像本能一怔。

趁她失神的这一刹那,谢挚骤然逼问:“如何才能救你?”

——佛陀法力无边,我如今已成雕像之身,即便还侥幸保有一丝神智,也断无恢复之理,只有死路而已。

或许,能叫我重归人身的,也便只有昆仑神族的生命符文了……

谢挚停止听心术,叫:“白芍退后!”

白芍立即收手后退。

她刚离开菩萨像,瓷面便汹涌而至,径直冲向了雕像的面孔。

翠光一闪,在瓷面将要把整尊菩萨像全部覆盖的前一瞬,谢挚险之又险地将它收进了小鼎之中。

“呼……”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挚才陡然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浑身脱力似的发软,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在方才的紧要关头,她先提起芸柔,使得菩萨像一瞬失神,趁这时突然逼问如何才能救她,菩萨像心头下意识浮现的念头无可逃避,尽数被听心术捕入囊中。

白芍走过来,轻轻拥住谢挚的肩。

精神高度紧张之后,恋人的怀抱应是最叫人心安的良药,谢挚放松地倚靠在女人怀里,抱住她笑着摇头:“真没想到,我还有审问的才能……”

这菩萨像性子好倔,真是将她逼得不轻,差点无计可施。

“神族的生命符文……”

听了谢挚的如实讲述,白芍也不禁微微蹙起眉。

她自然也知道,神族主掌的生命符文极为神异,可以自由转换生灵的生命形态。

现如今,能救那菩萨像,使她回到人身的,恐怕也就只有神族了。

但是,她和谢挚只是人族,东夷又距昆仑山不知多少万里,要她们如何取得神族的符文呢?

谢挚同样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唉,要是之前遇见摇光大帝的时候,朝她讨要个什么法宝就好了,神族那么富裕……

若是她去求姬宴雪帮忙救人,不知她会帮么?

大概会的吧,只是免不了被笑话几句……谢挚胡思乱想着。

末了又想:

她好像还欠姬宴雪一个承诺没有还,这桩债尚未还清,难道还要再欠她第二次?

“小挚,不若我们去泽都的会光市看看,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神族的东西。”白芍建议道。

“会光市?”

那是什么地方?

看出了谢挚的茫然,白芍温声解释道:

“会光市乃是东夷最大的黑市,乃是天然形成,位于泽都地下,没有官府抑或他人插手。”

“那里鱼龙混杂,是各族散修聚集之地,常常能淘到一些极珍稀的宝贝。”

“我想,如果会光市也不能寻到神族之物,找遍东夷,也就再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听起来,倒有些像歧大都的西市……

谢挚心中一动,起了些去看看的心思,却又有些犹豫,没有立即答应。

——此事牵涉到了佛陀,这样不停追查下去,真的好吗?

要知道,救下那尊菩萨像,可不像夜探慧通寺那样简单。

更何况,仅仅是一个慧通寺,她与白芍今夜便已经遇到不少意外了。

她若是自己独身一人,死了伤了,倒不要紧;可要是累及白芍,却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第259章 泽都

白芍看出了谢挚的犹豫,温言宽慰她道:

“小挚,你不知道,会光市乃是全东夷唯一一处没有佛寺僧人的地方,凡进入者皆佩戴面具,天黑时进入,天亮即散,无人可以得知买卖之人的身份,只要守规矩,便并不危险。”

顿了顿,又柔声道:“而且,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所以不必如此担忧,好么?”

“白芍虽然修为不算很好,但在会光市中护下一个人,也并不太难。”

其实白芍还是说得谦虚了,以她的修为,只要不与仙人正面冲撞,在东夷,她如今几乎碰不到可以一战的对手。

换而言之,她实则是仙人境以下,近乎无敌。

“哎呀,我不是担心这个……”

谢挚真喜欢看白芍这样——并不自夸自负,可在谦逊中也含着一点青年人独有的傲气。

她脸有些红,低了眉眼,小声道:“我是怕这样下去……连累到你……”

白芍神色更柔:

“你怎会连累我呢?须知道侣乃是一体,你的心愿,即是我的心愿;你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都是我自己甘愿的,何来连累之说?倘若你受苦受难,比我自己受伤,倒要更叫我难受。”

“更何况,追查此事,救助那菩萨像,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谢挚抬头,眼睛湿润地瞧她,声音软软的:“……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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