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这次姬宴雪答得飞快,几乎不假思索:“和你在一起,保护你,照顾你,也……爱你。”
“你醒来的这几天,我想过很多,我想过你或许不愿住在昆仑山上,被神族的规矩困锁;我也想过你或许受云清池伤害太深,从此不愿同任何人成婚……”
分明是锋利得仿佛能割伤人的容貌,却说出最温柔的话来。
“小挚,我只想对你说,不论怎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与选择,绝不强迫,会放你去。”
她收敛起了在外时的一切傲慢与锋芒,雪山一样的人,化作深深湖水,一字一顿,低声地道:
“……我想让你知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总会站在你身后,你在我这里,总是有底气,有退路,有余地。”
哪怕小挚的选择会伤害她,也可以。
谢挚定定地抬眸望了她片刻,道:“我若说,我不愿和你在一起呢?”
姬宴雪浑身一震,闭了闭眼,缓住情绪,仍是平静答:“也可以。”
她将发抖的手指背到身后去,不让谢挚看到,嗓音听起来仍然镇定自若:
“当然,如果可能,我是希望……希望你能够考虑我的,我是很好的选择,我不觉得五州还有谁比我更好——”
似是觉得这句话情绪太过外露,顿了顿,姬宴雪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接着说下去:
“但,如果你另有想法,也可以,我没关系。”
世人往往觉得摇光大帝会强取豪夺,其实她恰恰是最不会强取豪夺的。
不论是她的品德还是她的骄傲,都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也不会强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在身边。那样有什么意义呢?人是强留不住的。
倘若小挚不喜欢她,仍对云清池余情难忘,她不如放她离开——即便痛苦万分。
不过没关系,再难受,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
要喜欢她,就全心全意地喜欢,不要再想着别人,她是如此,她希望谢挚也是同样,她不能接受一颗游离的不纯粹的心。
“你若要走,我送你离开,你要去东夷送毛驴,我还陪你去。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改变。”
“我不走。”
“……什么?”
“我说,我不走。”
谢挚拉住姬宴雪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像冰块一样,不由得语气愈柔。
“不是刚刚才说的吗?我是昆仑卿,昆仑卿属于昆仑山,当然也……属于你。”
“阿宴,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用担心我还在想着云清池,我早就对她没有半分情意了……”
谢挚将姬宴雪的手双手捧住,按到胸前,想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从前之事,我没有办法,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再不会有别人,只是你,只有你。”
“阿宴,你相信我吗?”
她的眼睛那样清,那样诚挚,满是情意,姬宴雪又怎能不动容。
她将谢挚拥紧在怀里,谢挚也回拥住她。
静静地拥抱了很久,谢挚才听到神帝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是最后一次离开我的机会了,谢挚,你要好好考虑。”
“以后,再想走,我可就不允许了。”
姬宴雪声音有些哑,克制又克制,还是泄露出了些许方才心中的百转千回。
谢挚笑着,眼眶却也忍不住发酸:“我求之不得,只恨你不能将我抓得更紧一些才好。”
又抱了许久,姬宴雪才舍得放开谢挚,轻抚她的面颊,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自语一般呢喃:“方才听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好想吻你,可又觉得舍不得这个拥抱,究竟也没有吻下去。好像有时候,拥抱竟比亲吻更亲密……”
回答她的是谢挚追上来的吻:“现在也一样来得及的,以后机会更多,总有一天……要……要叫你亲得厌烦才好。”她在热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喘息着说,眼眸又亮又柔。
“怎么会?”姬宴雪笑着回应:“糖吃多少遍也仍然觉得甜,不是吗?”
吻完之后,谢挚还在靠在她怀里调整呼吸,姬宴雪心中充满柔情,只觉之前的一切担忧都烟消云散,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欢喜得几乎想要在殿外奔跑几圈才好。
“小挚,我会好好追求你,该有的,一样的也不会少你。”
姬宴雪这几日悄悄寻了好些有人族道侣的神族,询问她们人族女子喜欢什么,又有什么追求的传统,也觉自己如今算是有几分心得了。
果然谢挚十分茫然:“嗯?什么是‘该有的’?”
她不是都答应姬宴雪了吗,怎么她忽然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神帝道:“不能这样,追求道侣要尽心尽力,这是神族最重视的大事之一,很多神族下山寻找道侣时,为求得心上人的喜爱,有的砍柴挑水,有的苦等数年,别人有的,你也要有,不能省去。”
谢挚终于听明白了些许,忍笑道:“那……你要如何追求我?”
“我这几天问了一些神族,也查阅了许多书籍,总结起来,要讨人族喜欢,似乎无非也便是鲜花珍宝,甜言蜜语,如玉美人,这些东西。”
“鲜花珍宝,昆仑山上应有尽有;美人的话,我自己就是。这两者都不是问题,只有甜言蜜语……”
姬宴雪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像思考一件关乎五州的大事一般审慎认真:
“说实话,我不大明白到底什么是甜言蜜语,大概就是……讨你欢心的话吧?”
说着姬宴雪又有些沉吟:“但我自降生以来,从未试过怎样讨人欢心,或许会有些不称意。”
“所以,”她宝石般的碧绿双眸望向谢挚,“你得常告诉我感受才行。”
谢挚忍俊不禁:“哪有人会自己管自己叫美人呀?”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姬宴雪也太不谦虚了!
姬宴雪挑挑眉毛:“我不美吗?我觉得,不论从哪个种族的审美观念来看,我应当都——”
“很美。”谢挚眼睛弯弯,替她说完接下来的话,“非常美。”
作为那些种族中的一个,显然她也不能否认。
“……阿宴,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
这几日,并非只有姬宴雪在反复思索,她同样也在想如何开口,将自己的全部过往都告诉她。
现在,也是时候该坦白了。
谢挚心中有些忐忑畏惧,但不论如何,也仍旧要说。
她离开了姬宴雪的怀抱,鼓起勇气:“我想告诉你……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姬宴雪并不意外,只是疼惜地摸了摸她脖颈上的金印:“是和云清池有关系吗?”
谢挚点头:“是,但不止。”
第364章 坦白
谢挚将自己下昆仑山后的经历一件件向姬宴雪细细讲来,自己如何受封昆仑卿,入了红山书院,拜在孟颜深门下,进入圣花秘境,窥见殷商旧事,受人皇追杀,身死潜渊之下;
又如何侥幸重生,在北海行走三年余,联合北海各族发动攻城之战,杀死姜垂,解放苦难的北海巨人;
之后受狐君指点,骑小毛驴赴东夷,寻求真凰的帮助,在赤森林受白芍相救,渐生情愫,又踏入佛陀试炼,险些与白芍齐齐命丧于佛陀的心魔手中。
这一桩桩事情,跌宕起伏而又惊险万分,远在姬宴雪意料之外。
对于谢挚这些年的经历,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猜想,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还是谢挚受云清池引诱,与她生情,实则云清池只是想用谢挚精进自己的无情大道。
两人之事暴露后,谢挚便被云清池果断抛弃,而中州尊师重道,岂能容忍西荒蛮女蛊惑仙宗之主,谢挚由是获罪受罚,心灰意冷。
却没想到,谢挚经历的远比她想象的丰富,也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谢挚为免姬宴雪因她难过,刻意略过自己所受的危难不提,连受人皇追杀也只是草草几句带过而已,但姬宴雪又怎能猜不到她那些状若轻松的字句背后,隐藏着多少血与泪,多少痛与悲。
那些叫人闻之心惊的苦难磨折,降临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足以使得此人性情大变,自此怨天尤人,郁郁沉沦;
但谢挚却坚韧如此,硬是度过了一切痛苦与不幸,甚至还帮助了无数生灵,好端端地站到她的面前,甚至比少年时更加耀眼,像宝石一样,打磨之后,反而放出愈发夺目的熠熠光彩。
她的外在已经彻底不同了,可她的心仍与过去一样,没有分毫改变,仍是那个倔强大胆、从风沙星辰中砥砺长大的西荒少女。
至于白芍——这个来自东夷的年轻女人,同样在姬宴雪意料之外。
这白芍听起来简直一无是处,小挚怎会喜欢她?真是奇怪。
小挚喜欢云清池,她倒还能理解,毕竟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云清池那样清冷出尘的白衣仙子,再加上伪装出来的温柔耐心与层出不穷的暧昧手段,任何一个少年男女都会晕头转向、死心塌地。
至于她,固然权势、地位与容貌都胜过云清池一筹,但她性格谈不上好,太过骄傲,又缺乏耐心,说话也不好听。
姬宴雪少年时曾下昆仑山游历五州,颇有一些因她美貌而对她一见钟情的各族男女;
但那金发的神族一张口,他们那些心荡神摇、浮想联翩,顿时都会烟消云散,再不敢有任何旖旎之心。
那时姬宴雪毕竟尚还年少,远比今日更加锋芒毕露、眼高于顶——当然,在外人看来,就是盛气凌人。
这些缺点,姬宴雪自己其实也都心知肚明,她也不否认,但她才不打算改,也不在乎旁人怎样看待自己,又给自己传出了什么样的名声,只是喜欢上谢挚之后,才生出了降生三千年以来的头一次紧张焦虑。
归根结底,姬宴雪眼光太高,骨子里仍是那个傲慢自负的摇光大帝,她之前屡屡对云清池表露出厌恶与敌意,一方面其实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颇为欣赏云清池,认可她的实力,把她放在了可以与自己相比较的地位上。
但是白芍,却完全不能让姬宴雪感到任何危机。
她根本看不上她,觉得她平平无奇,小挚喜欢她也就喜欢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更不在意白芍其人。
不过年轻时的一段插曲而已,她才是小挚真正的良配。
云清池都配不上小挚,更遑论这个什么白芍了。
终于说完了自己的漫长经历,谢挚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不敢看那双碧眸中含有什么情绪,“……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她在讲述的时候,姬宴雪全程握着她的手,想给她安慰与力量,刚开始谢挚还能看着姬宴雪讲,到后来讲到难过处,几乎不敢与她对视。
她怕自己撞进姬宴雪温柔怜惜的视线里,眼圈一酸,控制不住地哭出来,更怕在姬宴雪的眼中,看到惊诧厌恶的情绪。
她也知道,神族是忠贞重情的种族,和真凰一样,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但真凰更多以痴情出名,而神族与喜好付出的真凰不同,他们的确忠贞,对伴侣同样也有很高的要求。
据说曾经有人耐不住昆仑山的寂寞,与旁人有过私情,便被神族坚决地逐下山去,任这人怎样哀求,任那驱逐的神族自己也心*痛万分,也仍然毫不留情。
甚至有人说,神族在感情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洁癖,就谢挚这么久以来对姬宴雪的观察来看,此话的确非虚。
她之前爱慕过宗主与白芍,虽然现在心中只有姬宴雪,可是阿宴,之前是从没有喜欢过其他人的,或许她会在意呢?
毕竟,有没有过恋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谢挚一时生出惶然无措:
若是阿宴听完之后心生芥蒂,也不肯再与她在一起,她该如何是好?她该不该像当年求白芍一样求她呢?但是,阿宴恐怕不是求能够求动的,她做了决定,谁也无法改变,那她,她也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