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谢挚不笑了,姬宴雪的肩膀也不靠了,起身坐得端端正正。

“你怎么回事,谢挚?”姬宴雪失笑,轻轻去勾她下巴,笑着低声说:“你这只难哄的小狐狸,明明是你先问我的,结果我真说了,你又吃醋不开心,真是……”

谢挚还是第一次听姬宴雪叫她“小狐狸”,得寸进尺地扬起脸:“真是怎么样?我吃醋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当然不会。”

姬宴雪真喜欢看她这样,含笑低头吻住她,呼吸相缠,吮咬她的舌尖。

“……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哈啊……”

吻完谢挚稍微退开一点,姬宴雪仍抵着她的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脸侧颈边。

“你的脸好烫,心跳也好快……是因为我吗?”

指腹能感受到谢挚的脉搏,她轻声呢喃。女人的眼眸也氤氲了迷离的薄雾,“你摸摸我,一定也很快……小挚……”

“离我近点,我喜欢你靠着我。”

像请求,又像是命令。

……

……

……

夜空墨蓝,星子点点,谢挚躺在船上凝望轻晃的水面,听着潺潺水流声,恍惚不知是行于江上,还是枕卧在星海之间。

腰酸得厉害,身上也没力气,谢挚缓了半天意识才渐渐回笼,终于意识到到底做了什么,又羞又恼地叫姬宴雪名字:“姬宴雪……!”

“我在这里,怎么了?”

姬宴雪这个时候总是格外好脾气,像只吃饱了食物餍足的大猫一样,连声音都分外柔软。

“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能在船上做这种事——这句话谢挚说不出口。

“接下来几天……不,半个月都不许做了……!”

姬宴雪不答,慵懒地哼笑道:“刚才还叫我阿宴,现在就叫我名字了。”

她颇有几分怀念谢挚刚刚的模样。

很乖,又很听话,热情又直截,想要什么就会在她耳边叫她“阿宴”,求她给予,带着泣音的婉转。

“你……!”

偏偏这时候谢挚又看见她颈边的红痕,正是自己亲吻留下的痕迹,想起方才动情的种种画面,顿时又没了底气,谢挚捂脸道:“我不要和你说话……”

“那我还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刚才就是亲着亲着,然后莫名其妙地……

……

再往东,一月之后,谢挚与姬宴雪来到了海边,这是五州的最东方,渔民的家园。

谢挚立在耸立的礁石上眺望海面,海风湿润腥咸。

五百年前,她便是在这里步步走入海中,只为求得真凰出现。

真凰已在裂州之战中举族覆灭,连凰主也未能幸存。

谢挚想要来这里再看一看,作为此次东夷之行的终点。

当年的沿海小镇繁荣了许多,有妇人见到她们二人在海边长久静立,热心搭话道:“您二位也是来看凤凰穴的吗?”

“凤凰穴?”

谢挚转过身来,那妇人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人,再一看她身边人,更是灿如日月,呆了片刻才回神,“是啊,就是一个洞穴,是五百年前真凰和真龙大战留下来的,可有名了!不时便会有人来看。”

听起来像是当年的战场遗迹,谢挚忙道:“能烦请您为我们带路么?”

在妇人引路下,她们很快便走到了“凤凰穴”近旁,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仿佛大地毫无征兆地突然塌陷进去一块,又像真凰含泪的眼睛。

有孩童在洞边相互追逐,欢笑玩耍,他们口中唱着童谣,蕴藏着先祖世世代代流传下的记忆。

“真龙吼,凤凰叫,海水滚,火焰烧……”

谢挚谢过妇人,给了她钱财,姬宴雪蹲下身,手指沾了一点洞壁的砂石,沙子至今仍是红色,仿佛浸透了真凰的血液,历经数百年岁月侵蚀,依然触目惊心,让人不难想象当年战斗的惨烈。

“这洞穴大概是真凰们集体自爆留下的,真凰是很刚烈的种族……”

姬宴雪忽然眉梢一动,露出斟酌之色,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等等……”

“怎么了?”

她看向谢挚,谢挚少见地在她眼里看见欣喜与激动:“我感受到了一点生命气息。”

“就在下面——!”

姬宴雪已经揽住她跃了下去:“虽然很微薄,但是确实存在着。”

终于落到洞底,谢挚惊奇地发现,脚下竟然软绵绵的,她半跪下来察看,姬宴雪指尖一划,光芒便照亮了漆黑的四周,也照亮了谢挚的掌心。

“好像是灰烬……”

谢挚捏了一点脚下的东西,又掬了一捧观察。

这灰烬并不冰冷,反而干燥温热,像鸟儿的羽毛,暖洋洋的,确如姬宴雪所说,散发着微薄的生命气息,像正在孕育着什么。

“我知道了,”谢挚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曾经救活过白芍的涅槃池,“这是——”

“真凰死去后留下的灰烬。”

姬宴雪道:“真凰浴火而生,在灰烬与火焰中诞生,也在灰烬与火焰中诞生死去。”

“看这灰烬之深,大概真凰一族,至少有九成都死在这里了。”

谢挚怔怔地看着掌中灰烬,想起真凰引*以为傲的华丽羽毛,但是现在,他们甚至连尸身都剩不下。

“不要难过,”姬宴雪也半跪下来,搭上她的肩膀,“真凰一族是不会灭亡的,他们有一项神通,可以涅槃重生。”

谢挚心头燃起了一点希望:“你是说,他们可以复活么?”

“是,也不是。真凰死去之后的确会活过来,只不过,是新生。”

“从这灰烬里诞生的会是全新的真凰;可是谁又能说,他们不是过去的继承呢?”

“看样子他们还需要几百年时间才能重生,”姬宴雪轻轻将手指插入灰烬,“便让我来为他们加速一些吧。”

她闭上眼,催动生命符文,眉心和手掌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涌流的焰火,点点飞旋舞动,照亮了凤凰穴的每一处。

灰烬中心也开始散发朦胧的赤光,起先十分微弱,随着生命符文的注入愈来愈明亮炽热,有节奏地膨缩明灭,如同呼吸,又如心跳,而现在,洞穴中的温度已经足以将人烧成焦炭了。

“可以了。”姬宴雪睁开眼,一滴晶莹剔透的血被她滴在灰烬中,喝道:“涅槃!”

“哗——”

像是终于挣扎出蛋壳,无数闪烁的火星猛地向上冲去,飞舞间形体变换,化作一只只雏鸟,双翅如同火焰般燃烧,通体流动火纹,而那灰烬便是它们翅下的尘埃。

“不死鸟!”谢挚低低地叫。

千百只雏凤像风暴一般哗啦啦飞出坑洞,奔向长空,它们将会像所有的鸟儿一样,追随着血脉中的记忆,回到过去的家园。

有一只小凤凰绕着谢挚与姬宴雪盘旋了一圈,亲昵留恋地蹭了蹭谢挚脸颊,又迅疾地跟上了同伴。

谢挚下意识伸出手,一根柔软的绒毛飘飘荡荡地缓缓落下,正好停留在她指尖。

第392章 自由

“……它们会飞去哪里呢?”谢挚轻声问。

“不知道,”姬宴雪同样凝视着雏凤离去的方向,“大概会回归故里吧。”

她收回目光:“真凰飞舞的地方,便是道义长存之地。”

“这样的话,凰主也曾同我说过。”谢挚有些惊奇地看向她。

姬宴雪微微一叹,道:“真凰究竟是高洁君子,未来有一日,神族或许会灭亡,但真凰不会死。”

谢挚默默收好那片绒毛,“这只小真凰……会是凰主么?”

“凰主已经死去了,她不会再复生,我想,它或许是继承了一些模糊的共同记忆,所以觉得你亲近。”

姬宴雪温声道:“收下吧,就当是凰主给你的礼物,也是最后的问候。”

谢挚取出小鼎,放出大板牙,大板牙如今也对依靠小鼎转移十分熟悉了,精精神神地跃将出来,先环顾了一圈四周。

海风吹动它灰色的鬃毛,它很快认出这是什么地方,惊奇道:“啊,这好像是……当年那个海岸呐!”

它曾在海边等待谢挚三年,因此对这里非常熟悉。

“是,”谢挚笑着点头,“恭喜,你回东夷啦,大板牙。”

“我们要做的事都已做完,也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她手掌轻抚小毛驴的脊背,满含温情,“我当年在北海时曾向你许诺,我不是你的主人,只是请你帮我一段时间的忙,现在诸事已毕,我也该信守承诺,放你离开。”

“从今以后,五州安定,海阔天空,何处都可畅快奔行,任你自由。”

期待已久的自由终于到来,小毛驴觉得自己本应该欢欣雀跃,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放声大叫才好,但听到谢挚的话时,它心里竟欢喜不起来,反而生出一股留恋不舍之情。

大板牙定定地望着谢挚,讷讷道:“小挚……”

“我不想……”

它垂下头,用头颅轻轻蹭谢挚的手,连长耳朵也沮丧地落了下去,瓮声瓮气地小声说:“不想和你分开……”

它早已习惯了和谢挚在一起的生活,将她认定为自己最亲的人,爱她,信任她,也依赖她。

为了她,它甚至愿意违背趋利避害的本性,鼓起勇气踏足南沼,也曾在海岸边苦等三年,迟迟不去。

现在谢挚真的要放它自由,大板牙反而觉得不知所措,倍感前路迷茫。

“你不要我了吗,小挚?”

“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大板牙。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谢挚弯下腰,摩挲着大板牙的耳朵尖,柔声道:“昆仑神山会一直为你敞开,只要你想回来看我,随时都可以,神族的巡逻战士们也都认识你……”

“只是我想,我还是应该放你走,不应该拘束你,强留你在昆仑山上,那样你住不习惯,也不会快乐。你是一只东夷的小毛驴啊,就像我是大荒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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