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宰
不至于缝,但长好需要很久。
医生问,“你疤痕性皮肤啊?”
“啊?”秦落不懂什么叫疤痕性皮肤,她摇摇头,“不知道。”
“就是以后会留疤。”医生用镊子将玻璃渣清理干净,随后拿出碘伏和棉花,“我消毒,可能会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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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逸开门的时候,秦落站在爸爸身后。
她瘦的跟枯草似的,披上她爸不合衬的运动衫,看上去像个稻草人,摇摇晃晃。
沈一逸侧身让步,指向地板上的拖鞋对秦落说,“穿这个,我的。”
秦落两手相握,拘谨道:“谢谢。”
秦落换上拖鞋。
嗯……沈一逸的脚这么小吗?起码比她小两号。
“一逸,秦落今晚住我们家,你给同学找件干净衣服换上,我去端菜。”沈钦父像是通知,将健胃消食片扔在饭桌上就在客厅消失。
住家里?换衣服?
沈一逸望向父亲的背影,又看看秦落。
家里就有两个房间,她不想和人挤在一起睡觉!!!
沈一逸转身,在地上拖沓出声,“我帮你找衣服。”
秦落敏感,她察觉到沈一逸嘴角流露出的不情愿,以及她的步态萎靡。
心窝泛起的酸涩顶在喉咙上,比肩膀上的痛疼感还灼心。
她不想扫兴。
于是秦落道:“我本来不想麻烦叔叔的,我一会吃完就回家。”
沈一逸不应答,带着秦落走进卧室拉开衣门,她把头埋进去,随后又探出脑袋,浑身上下扫巡一圈。
“你多高?”
“174”
哦,和自己差了好几公分呢。
沈一逸从层层叠叠的衣物里掏出了一件运动短袖,当年沈钦文给她买来运动的,后来篮球没打过,这衣服也就烂在衣柜角落里了。
沈一逸递过去,“你穿在里面,我给你找件线衣。”
秦落捧着衣服,衣服除了有樟脑味,还有淡淡青草味。
她不知所措的环顾四周,“就….现在换吗?
沈一逸埋头在衣柜里找线衣,嗯了一声。
秦落将沈父的外套脱下,轻缓地搭在椅背上,随后两手揪住衣角犹豫半天,最后背过身也敢动手。
秦落脱的速度极快,破损的衣服捏在手里,细腰在灯光下毫无遮掩。她手忙脚乱的阻拦。
阻拦熟透的自己。
但秦落还是慢了一步。
“线衣…..”
线衣在半空悬停,胳膊不敢轻举妄动,沈一逸被肩膀上的纱布夺走了思绪,以及……以及内衣带和……她的腰。
视线里没有间隙,视力却遭到了灯光的挤压。
沈一逸不知怎么,如影随形的幻影对饱满身型感到羞涩,顿时消失无影,房间内只有她举着手,再无它人跟随。
脑袋里输入的信息大于处理的能力,眼神只能落在秦落转身时的笑容里。
她彷惶动摇与三者之间。
一是被纱布捂住的伤口。
二是秦落穿上她的衣服。
三是有人藏在她身体里。
沈一逸转身又将自己埋进衣柜里,“我今晚睡地上,你睡我的床吧。”
第37章 纯情月亮
那晚中秋, 秦落吃了顿安静的团圆饭。
她也没和谁团圆,但耳边终于不再是家长里短的吵闹,不是邻里之间的八卦, 更没有攀比和计较。
只有安静的享受饭菜。
“秦落你多吃点, 一会还有月饼。”沈钦文用筷子指向鸡翅, “我就说今天多做了一个可乐鸡翅一定有它的原因, ”
秦落被逗笑了, “好的, 叔叔。”
沈一逸往嘴巴里塞了口米饭,咽下去后, 她给爸爸的厨艺找台阶,“你尝尝就知道了, 并不是特别好吃。”
秦落不想扫兴, 夹起鸡翅咬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淡。
但她还是笑盈盈,“叔叔做的好吃!”
沈钦文得了夸赞,挺腰咳嗽一声,满脸得意。
自从老婆走了以后, 家里的气氛总会陷入冰窖,没人捧场, 没人玩笑,沈一逸跟他隔开的不止一堵墙, 还有整个心理世界。
自从女儿上了高中,对万物总是冷眼旁观,父女俩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沈钦文觉得父女之间出现这种隔阂, 不是性别原因造成的。
他在教育沈一逸的这些年,从未把自己当成父亲, 而是当成父母。
沈一逸身上的毛衣是他亲手织的,内衣是他去商场挑的,生理知识也是他教的。可他始终像个局外人,面前是铜墙铁壁,根本挤不进去。
秦落就和女儿完全不同。
她柔软,像散落的光斑,可以温暖的铺满心底。
丰溢。
沈钦文觉得用这个词来概括秦落会更好。
秦落是他想象中的女儿的样子,会甜美的笑,会紧张害怕,会依靠,会因为某样渴望的物品而和自己撒娇讨要。
沈钦文问道:“秦落,寒假过后你们就要分班了,你学文学理啊?”
秦落咬着筷子,“还不清楚,应该是家里决定吧。”
沈钦文夹起一颗花生米,“为什么是家里决定?学文学理关系到未来的理想和就业方向,这该是你自己决定的。”
秦落涌上了饱腹感,她放下筷子,“还没开始想。”
沈一逸撇见,抬头打断她爸的哈,“我想吃月饼,爸爸你拿月饼吧。”
“哦哦,好的~”沈钦文起身时指向桌子上的消食片,“为了吃月饼,爸爸特意给你买了消食片。”
父亲离开,只剩下两个女孩坐在桌角旁。
沈一逸抽了张纸巾沿着桌子擦拭,悄然说道:“我爸说的有道理,未来是你自己的,不能家里决定。”
“那你学什么?”秦落扭头看她。
“学理。”
其实人在做出某项决定之前,都会有自己的判断,情绪就是最好的衡量标杆。
兴奋和失落取决于对结果有几成胜算。
秦落内心一阵落空。
原来她知道自己想学什么。她有目标、有未来的打断。只是刚刚一瞬的失落,让她看清了自己。
沈一逸像副眼镜,再次恢复了她视力。
“我想学文。”
沈一逸点头,把纸巾折叠放在水杯旁,“你字写的很好看。”
秦落惊讶,“你能分辨我的字?”
沈一逸点头,用手在睡裤上划动,“你写的是瘦金体,全班就你写这个字体。”
“你观察过我的字啊?”秦落一想到对方盯着自己的字看,瞬间耳朵粉红,“我….我字写的不好看。”
“明明就挺好看的。”沈一逸手指在大腿上停住,随后夹在腿缝里,想了半天才问,“你肩膀怎么了?”
话题从夸奖字体转移到询问伤口,秦落回神,“啊?你说伤口?”
她歪头看向肩膀,忽而意识到自己正穿着沈一逸的衣服,白色的线衣上有对方的味道,甚至对方的目光也落在她肩头。
秦落耳朵更红了。
“就是家里人吵架,我不小心伤到了。”
沈一逸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又问:“为什么吵架?”
为什么?
秦落在脑袋里搜寻为什么,她似乎也找不到准确的答案。他们吵架的理由都很轻率,关于做饭用的调料,谁家借了钱没还,赌钱抽烟….父亲听不得母亲的唉声叹气、母亲不满夫亲发下来的一点工资。似乎每三句话中总有一句带着歧义,眼睛里只有彼此肮脏的嘴脸。
秦落失落道:“好多小事,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懂。”
沈一逸从秦落眉眼之中能看出她的母亲也曾美丽过,她好奇又问,“你今晚住在我家,妈妈不会担心吗?”
秦落摇头肯定道:“嗯,应该不怎么担心吧,我和她也不怎么亲近。”
“不亲近?”沈一逸挑眉,身子微微的摇摆,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为什么?”
秦落用笑容来掩饰尴尬,那种被父亲爱着所以无法理解父母不亲近的尴尬,“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以认为我是留守儿童。”
留守。
原本摇晃的沈一逸怔住身,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