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心下略略感慨,楚棠也不曾多说什么,忽的膝盖一弯便冲着对方跪了下去。
薛大人惊了一下,忙伸手去扶:“侄女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楚棠没起,而是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账册递了上去:“叔父,侄女有事相求,求您替我父伸冤。他实是被人所害,这些便是证据!”
91☆、第91章
◎万幸夏时足够粘人◎
长公主为楚棠准备的证据自然不止那几本账册,连带着五年前江南水患赈灾的情报也一并给了她。而楚棠将证据递给薛大人时,便将后者放在了前面。
她很清楚,什么东西才更令人震撼。
果不其然,薛大人没怎么犹豫就接过了她递去的证据,然后翻开一看,很快就瞪大了眼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一般:“怎,怎会如此?畜生,畜生啊!”
楚棠低眉垂目,不予置评,因为这些东西她早就已经看过了。
好一会儿,薛大人才抖着手看完了手里的东西,再抬头时双眼都是一片血红。他咬着牙,脸皮颤抖着,眼中满满的愤恨像是要咬死什么人:“侄女放心,这事,这事我替你去做!”说完抬手捂眼缓和了一阵,才继续道:“这两日你且暂居我家中,放心住,叔父不会害你的。”
楚棠信这话,再行一礼:“那就拜托叔父了。”
……
薛大人乃是国子监祭酒,论官职衙署,国子监和查案八竿子打不着,翻案的事自然轮不到他亲自去做。再加上他为人耿直脾气臭,当了这些年的官,除了楚尚书也没几个真正能交心的好友。是以这证据送到他手里,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怎么做才能不让事情被掩埋。
毕竟他手里的证据不是很充足,当年赈灾的官员受到褒奖后,这些年在朝中发展得也很不错。就算他们背后站着的靠山二皇子或六皇子已经死了,这些人也不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当晚薛大人几乎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最后还真被他想到了个法子。
不几日,一则小道消息就在国子监中流传开来……
“诶,刘兄,听说了吗,外面不太平,江南那边好像又要生乱了。”
“你哪儿来的消息?去岁江南不是才闹过一场,听说死了不少人呢,今年怎么还敢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闹活不下去啊。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有条活路。”
“这话怎么说的,如今朝堂还算清明,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诶,这,这可是隐秘,我和你说了,你可别出去说。”
“放心放心,你我兄弟,我自然不会出卖你。”
“这事还得从五年前那场水患说起。当时朝廷赈灾可是拨付了不少银钱米粮,江南也因此没生出乱子,赈灾的那些大人回来后个个都得了褒奖,仕途好不顺畅。但这事背后却有隐情,那些赈灾的钱粮根本没送到江南去,其实全给人贪了!”
“嘶……这事你怎么知道?好好好,我不问这个,那照你这么说,当年江南根本没收到朝廷赈济,那些灾民居然没闹?朝廷可最怕这个了,真闹起来朝廷不可能没得到消息。”
“这才是我要和你说的重点,你可真别往外说,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
“好好好,你可别吊胃口了,快说。”
“其实当初江南不是没闹,而是能闹的人全死了。我听说是有官员骗灾民集中赈济,等那些受灾的人聚集到一起后,就有将军调了军队过去,把人全杀了!”
“不可能,这得杀多少人,怎么可能瞒得住?而且私调兵马可是重罪,哪个将军敢这么做?”
“听说是杀了好几万人,江南一个府的灾民都给杀空了。那些灾民受灾之后流离失所,不在户籍地,被杀了也没人管闲事。不过后来水灾过去,死了的人当然不能再回去耕种。地方官员考核也要看人口税收的,这事就被瞒了下来。”
“是了,朝廷免了江南三年赋税,等这三年一过,可不就原形毕露了吗?”
原形毕露是不可能原形毕露的,官员要政绩要前途更要脑袋,再则地方官三年一换任,现任官员当然不可能替前任背锅。而当初灾民的田地也早被当地豪族瓜分,可惜有地无人种,豪族更不可能主动交税补足缺口。于是赋税的缺口最后还是落在了仅剩的那些百姓身上,可不就逼得人活不下去了吗?
有道是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这则消息很快就在国子监传遍了。而国子监这地方,有官宦子弟,也有地方学子,甚至还有豪商巨贾砸钱送后辈进来读书,可谓是鱼龙混杂。
不过不管这些学生是何来历,年轻人总是热血难凉的,尤其是一群读书人。当他们听说了五年前的江南惨案,便很难只将其当做一个故事来听。
于是有人将消息传开,有人设法打听江南消息,还有人洋洋洒洒写诗写文。
当然,置身事外的人也不少,可这不妨碍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以至于等到老皇帝的圣驾回京,江南惨案之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作为当初亲历此事的赈灾官员却因随老皇帝避暑,错过了第一手消息。等他们收到亲眷属下传信,知道消息反应过来再想封锁,已是迟了不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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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朗星稀,虫鸣阵阵。
几道黑影翻过院墙,避过门房耳目,潜入了薛家宅邸。
薛大人家中并不富裕,因此这宅子也并不大,拢共只有前后两进。前院住着门房和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仆从,后院里则住着薛大人一家。薛大人夫妇自是住在主屋,东西厢房则分别住着薛大人的一儿一女。如今多了个楚棠借住,便与薛小姐一同住在了西边厢房。
潜入薛家的黑影显然很清楚这宅子的布局,悄无声息进入后院后,便分出了两拨人手。一拨人直奔主屋,另一拨则冲着西厢而去。
有两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厢房门前,伸手推了推门窗,发现全都紧闭,于是便从怀中掏出了小刀顺着门缝插了进去。小刀从上而下缓缓滑落,终于卡在了门栓上,而后随着黑影的小心拨动,一点一点将门栓拨开。直到“啪嗒”一声,门栓开了,房门也随之敞开。
“吱呀”一声轻响随之响起,是门页活动发出的动静,在白日不甚明显,但偏偏此时入了夜。夜色将一切掩盖,也将所有声响放大。
两道黑影明显被这动静惊了一下,先前轻手轻脚的小心举动都被这一道声响打破。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决定不再掩藏,双双抽刀冲入了屋内。借着月色,两人一眼就看清了屋中布置——这显然是一处客房,虽然桌椅屏风一样不少,但并没有多少私人物品,看上去也就有些空荡。不过这样更好,不容易藏人,两人一眼就看清了屋中情况,旋即转身便往屏风后去。
按照一般卧房的布置,外间是主人活动或待客的地方,屏风后则是卧榻衣柜之类。如今正值深夜,屋子的主人在被惊醒前,应该是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两人绕过屏风,果然便瞧见了拉上床帐的大床,当下三两步赶上前去。
一人伸手撩开了床帐,另一人则飞快举刀向下劈砍。
只听“砰”的一声,长刀毫无阻碍的劈下去了,只可惜劈中的不是人。挥刀的刺客立刻察觉到了手感不对,正要去掀床上凌乱的被褥,忽的生出一股危机感来,后颈汗毛瞬间炸起。
这是生死间历练出来的危机意识,刺客几乎想也不想就往前扑去。可仍是迟了一步,一把短刀如鬼魅般自黑暗中探出,快准狠的冲着他后颈刺去。刺客只躲开了半寸,仍旧被这一刀狠狠刺穿了脖颈,鲜血喷洒开的瞬间,他不仅没能自救,甚至连半分声响也来不及发出。
“噗通”一声,这人终于向前扑到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可惜倒下之时已没了声息。
他的同伴慢半拍终于发现了不对,可同样来不及做什么,就被同一把刀封了喉。同时一只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连最后时刻都没办法发出声音,向外面的同伴示警。
短短片刻,屋中多了两具尸体,浓重的血腥气开始在屋中蔓延。
楚棠脸色难看的从一旁的衣柜后走了出来,她看也没看倒在床边的两具尸体,急匆匆对夏时道:“快去主屋看看,别连累了薛叔父他们。”
夏时自己下的手也很放心,确定两个刺客都已经死透了,便冲楚棠点点头:“好,你先在屋里躲着,哪儿也别去。”
楚棠答应了,她惯来知道轻重,也有自知之明,并不会给人拖后腿惹麻烦。只是看着夏时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里犹自有些后怕和庆幸——这场刺杀是她没有料到的,薛大人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从三品的高官,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有人能直接闯进他家来杀人灭口。
万幸夏时足够粘人,从她住进薛家那晚开始,这家伙便偷偷翻墙进来和她同住。夏时甚至为此带了干粮在身上,只要能避开人耳目,她就一直躲在这房里,从来不曾露面。
这本是小两口私下里黏糊的小事,却不料今晚竟救了她,乃至薛家全家的命。
楚棠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又躲回了衣柜后面。但与此同时她也竖起了耳朵,小心听着屋外的动静。
夜色将一切声响都放大了,刀剑相交的打斗声,□□撞击的沉闷声,一声声随着夜风传入了屋内……楚棠不知不觉揪紧了衣袖,开始担心。夏时手上的伤还没痊愈呢,也不知外面的刺客到底还有几个?
92☆、第92章
◎夏时露面后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楚棠和夏时显然都低估了薛大人——文质彬彬的国子监祭酒年少时也曾学君子六艺,甚至参加科举之前,还有过游历四方的想法。薛祭酒为此也学了一手好剑术,勤学苦练至今,就等着哪日官场混不下去了,还能继续少年时的梦想。
于是在今时今夜,当夏时提着刀赶去主屋救人时,看到的不是血溅三尺的可怕场面。相反薛大人正手持长剑,和刺客们打得有来有往,还将夫人好好的护在了身后。
这可真是,厉害啊!
夏时震惊了一下,也没多耽搁,很快挥刀上去相助。
因为夏时是偷偷翻墙进来私会的缘故,薛大人并不认识她,但好在对方也不傻,是敌是友在交手时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两人没多一会儿就配合出了几分默契,再应对这些刺客就变得游刃有余起来——说实话,这几个刺客的水平确实也一般,远远比不上当初夏时在庆阳城外交手的那些死士。
约莫交手过了一刻钟,最后一个刺客眼见不敌转身欲逃,被夏时直接一刀掷中了后心倒下,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也终于结束了。
不大的小院很快恢复了平静,左右两侧的厢房里很快传来了动静。
楚棠都还没出去,东厢房的门便开了,紧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便跑了出来。他早听到外面动静了,可他尚且年少,薛大人自来教他的都是自保为上,也是怕他莽撞拖后腿。于是少年生生忍到了外面没了动静,这才急匆匆跑出来查看情况。
这一看,小少年就吓了一跳,然后直接躲去了母亲身后:“阿爹,阿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落下还没等薛大人夫妇回答,西厢房里的人也出来了。楚棠先行一步,接下来便是薛家小姐,她比弟弟要大上三四岁,如今已是及笄成年了,看着也更沉稳了些。
当然,女孩儿家骤然看到满院子的血腥尸体,也是吓了一跳,小脸煞白。
楚棠没顾得上安慰这受惊的小姐妹,一眼就看到了夏时站在薛大人对面,双方隔着些距离,明显还有几分生疏。她便自顾自走到了夏时身边,伸手去牵夏时的手,结果意外被躲开了。
这还是夏时第一次拒绝她的亲近,楚棠诧异的看了过去。
夏时悻悻的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结果她衣衫上也染了血,怎么擦手上都是红彤彤一片。她只好压低声音无奈的对楚棠说:“别碰了,我手上都是血。”
这声音她虽然压低了,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的传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
众人闻言也听出来了,这陌生的女郎明显是和楚棠认识的。于是薛大人最后的警惕也放下了,他将手中剑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直接归剑入鞘。
收了兵刃,薛大人这才上前问道:“贤侄女,你与这女郎认识?”
楚棠脸红了红,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再次牵起了夏时的手对薛大人介绍道:“还未与伯父说起过,这位是我夫人。当初我在流放途中重病,被官兵遗弃后辗转流离,是她救下了我。此番前来伯父家求助,她不放心我,是以偷入府中,还请伯父勿怪。”
薛大人倒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闻言只将夏时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没多说什么。接着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几具尸体上,面色沉沉。
楚棠适时开口说道:“我屋中还有两个。”
薛大人闻言脸更黑了,有刺客直奔楚棠居所,不用猜也知道动手的是些什么人。因此不等楚棠问他如何处置,薛大人便说道:“陛下也回京了,不必再等,报官吧。”
薛家小郎最先应声,然后绕过满地尸首,直接跑了出去。
夜里报官其实比白天还容易,因为京城夜里其实有宵禁。虽然并不严格,但满街都是巡逻的金吾卫,薛小郎跑出去没半刻钟,便领着一支金吾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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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夜闯官员宅邸行刺,刺杀的还是个从三品的高官,这事理所当然受到重视。不仅薛家一家,连带着楚棠和夏时都一起进了京兆府衙门。
翌日消息传开,近来本就活跃的国子监学生更是怒不可遏,竟直接去了宫门前静坐,彻底将事闹大。
老皇帝刚回到京城,一路舟车劳顿还未缓解,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哪知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他正用着早膳呢,内侍总管梁忠就急匆匆跑了进来:“陛下,出事了。”
近来多事之秋,老皇帝一听这话就头疼,摔了碗问道:“又怎么了?”
梁忠便道:“昨夜国子监祭酒家中遭袭,今早消息传开,国子监的学生便闹了起来,如今正在宫门前静坐。”顿了顿又道:“已有不少百姓被吸引前来,如今宫门都给堵住了。”
国子监祭酒虽是从三品,但因为国子监本身很少牵扯朝政,老皇帝对薛冰也不熟悉。他闻言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么个人,可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一个祭酒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大半夜还有人跑去他家杀他。不过不管怎么说,敢对朝廷命官动手这事,都有点触及底线了。
老皇帝当即皱了眉,再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京城动手?”
这梁忠便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身为内侍总管,掌握一手消息是必备技能,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倒是知道得差不多。这事偷瞥一眼皇帝脸色,到底还是将事情娓娓道来。
江南赈灾是五年前的旧事,楚尚书的案子也是一年前的事了,在老皇帝心里这些早就翻篇了。此刻听人将这些旧事重新翻找出来,尤其是言及冤屈,不论是楚尚书的冤屈还是江南百姓的冤屈,都不是老皇帝想听的,一时间听得眉头大皱,很是烦躁。
梁忠自然看出来了,于是尽量精简了言辞,偏还不敢不说完。
老皇帝倒也没有打断,听完之后皱着眉问道:“人现在在京兆府衙门?昨夜那些刺客查出什么来了,都是冲着楚氏女去的吗?”
梁忠也不敢隐瞒,更不敢添油加醋:“正是。昨夜刺客分了两拨,一拨去杀楚氏女,一拨去杀薛大人。”所以是真的有人要杀朝廷命官,不是推给楚氏女就能轻拿轻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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