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第50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古穿今 历史衍生 系统 直播 无C P向

卫霍愣了一愣,终究还是默默服从了刘先生的命令,小步挪到外面望风;只是神情诡异奇特,依旧难于理喻;在经过皇帝之时,还小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迅速溜走,逃离这可怕的场面。

最后的障碍也被移除;老登狞笑一声,又向前跨出一步。但还好,当他要越过警戒线时,穆祺平静开口了:

“系统只能屏蔽监控,如果暴力举止激发了报警器,仍然是会有响动的。”

老登哼了一声,悻悻后退。穆祺则转过去看皇帝

“我们是来处理问题的,不是激化问题的,所以最好不要用暴力……陛下当真哭不出来吗?”

即使输人也不能输阵,皇帝依然□□:“天子的眼泪,怎么可以随便抛洒!”

“那好吧。”穆祺点了点头:“我这里恰好有一份巫蛊之祸后陛下追思己过,修建思子宫的材料,详细论述了卫太子一生的凄惨遭遇;陛下仔细读一读,或许还能激发感情,挤出两滴天子的眼泪呢。”

皇帝:………………

那种凝固的、可怕的气氛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皇帝瞠目直视穆祺,仿佛绝不敢相信这样的无耻和癫狂;但最终——最终,在穆祺若无其事的神色之下,他还是只有移开了目光。

穆祺微笑:“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闭上了眼睛,良久没有说话。但片刻之后,他终于睁眼,神色变得僵硬。不过,大大出乎穆祺预料,他并未直言呵斥这狂妄的冒犯,而只是冷冷开口:

“朕可以配合。”

“不过,你要老实解释。那扇‘门’对面的北邙山,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北邙山?”

第74章

总的来说, 皇帝陛下还是比较听劝的;虽然一开始还要以“天子的眼泪”云云彰显一下气节,但在意识到在场唯二的可能会被言辞打动的人已经被调走之后,陛下迅速调转了方向, 表示也不是不可以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他仔细聆听了穆祺的建议,在现场试了试从潸然泪下到涕泗横流的各种哭法, 最终将悔过的方向定义为哭天抢地、嚎啕大哭——没办法, 穆祺先前已经将他定义为了目不识丁只会跳大神的盲流, 那现在就只有表现出一个盲流应该有的样子了。

不过, 就算皇帝陛下愿意放下面子悔过, 那一世半会也未必有这个机会悔过。派出所的分管领导是很忙的,而且附近村民的谅解书也要花时间搜集,尽量减少这次事件的恶性影响。所以, 在皇帝费力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之后,穆祺却告诉他还要在看守所再呆上一段时间, 等到他们走完流程再说。

皇帝的脸理所当然的变难看了。但他出乎意料地并未发火, 只是漠然道:“大概还要多久?”

“一天吧。”

显然,这已经是最后的界限, 就算陛下再怎么发怒不满, 也是无法动摇的了。所以皇帝没有抱怨一句, 只道:

“知道了。”

说完这一句,他沉默片刻,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才缓缓开口:

“……对了, 这里的圂厕,到底是怎么用的来着?”

教会皇帝使用马桶和水龙头之后, 穆祺等人从看守所返回村里,又马不停蹄的四处拜访各处的邻居, 希望能尽快拿到谅解的意见。还好,几人先前在村民中积累的人缘还是起了一点作用,虽然大家都被先前的□□搞得有点神经紧张,但眼见穆祺亲自登门保证,又听说肇事人与“小刘”之间疑似的亲戚关系,倒也很愿意一座好事,表现宽容大度的慈悲——不必说,在这个“慈悲”当中,“小刘”先前乐善好施、轻财重义,大手大脚撒播出去的物资和方便,肯定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因素。

种善因,得善果,因果相报,总是这么循环不爽。

当然啦,小刘刘先生未必愿意让另一个自己享受到这个“善果”。但他也很理智,知道这个事情长久拖延下去,丢的总也是自己的颜面;所以他虽然拉长了一张驴脸,还是只有跟着卫青霍去病挨个敲门,低声下气(至少在他看来是很低声下气)地请大家签字,真是受辱到了极点。

如此折腾大半日,第二天一早,穆祺到派出所交谅解书并做保证,然后把皇帝带出来呼天抢地哭了一场,尽显哀痛后悔的本色,然后本人站在旁边反复帮腔,竭力渲染肇事人创巨痛深心胆俱裂悔不该当初;如此三管齐下,终于说服了当值的领导,同意将处理决定改为批评训诫,而不是真关进局子里拘留。

当天下午,穆祺雇了一辆面包车把皇帝和侍卫拉回家里,简单收拾后把浴室全部腾了出来,让在拘留室里足足熏了两天的凄惨君臣轮流进去洗沐更衣,从上到下清洗一新,刷掉此生最大最恐怖的耻辱。等到将周身的皮都搓掉一层,用热水从头到脚清洗十几二十遍,湿漉漉的皇帝陛下才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盘腿直接坐在地板软垫上,开始毫不客气、狼吞虎咽的猛塞穆祺刚买来的包子和稀饭。

稀溜溜干掉三碗稀饭,精神稍有恢复的皇帝才终于放下碗筷,回头看向穆祺。显然,在从拘留室的可怕记忆中勉强回过神以后,填饱肚子的皇帝已经积攒了一点精力,有心思关心更重要的问题了。

“你的那扇门后面,难道是另一个——什么‘时空’?”

“陛下举一反三,确实高明。”穆祺道:“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就能确定什么‘时空’么?”

“不必想着蒙混过关。”皇帝冷哼道:“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洛阳的城墙朕是断不会认错;不过,这城墙未免修的太高太厚了,远远逾越了规制,要是没有穿越‘时空’,那又从何解释?”

国朝礼制,唯都城过百雉;天下所有城池的城墙,都绝不允许逾越长安城的规格。如今洛阳的城墙被修筑到高逾百尺,那必定是政治逻辑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一望即知,绝不会被人欺瞒半点。

穆祺稍稍默然,他早料到必定逃不过这一问;但天子的精明敏锐,却还是大大超出先前的预料,以至于一切敷衍之词,似乎都已经全然无效;所以思虑再三,只有直白点头:

“陛下说得不错,的确是另一个时空。”

“什么时空?”

“大概是陛下在位的三百年以后,定都洛阳的东汉。”

虽然已经在未央宫瞥见过后世时空的一点浮光掠影,但地府老登对另一个“自己”的防范和封锁同样是壁垒森严,一步不肯放松,所以纠缠往来如此之久,皇帝除了知道一点后世朝代更迭的大概以外,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演变细节;如今猝不及防,骤然被“定都洛阳的东汉”来个当头糊脸,那脸色自然就变了。

喔,这里的关键甚至还不是“东汉”,而是“定都洛阳”。顶尖的战略家总有从细节中嗅闻出魔鬼的本事,更何况这个细节的不协调已经是明晃晃毫不遮掩了——那个新的什么“东汉”,居然把都城选在了洛阳!

当然,这里并没有贬低洛阳的意思。实际上七十年前高皇帝定鼎,第一个挑选的都城就是洛阳,毕竟周公优选千年古都,土地肥沃水运便利,文化经济上似乎都是上上之选;但留侯布衣入谒,一句话就挽回了天心:洛阳当然有此肥沃富饶的种种好处,但居于天下之中交通便利,同样也等于无险可守、四面皆敌;天下无事尚可,天下一旦有事,朝廷应该如何自处?还不如老老实实定都长安,仰关中崤函之固,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纵有变故,顺河、渭而下,亦足以居高临下,搤亢而拊其背。

什么?你说周公也定都过洛阳?您吃了几个菜就和周公比?周公定礼作乐,万姓和洽,四夷乡风,德行是沙场杀人杀出来的老刘家可以比拟的吗?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周公他老人家可以以德化人、居弱而守强,您老还是老老实实占据天下形势险要,以暴力震慑强藩诸侯罢!

——事实证明,留侯高瞻远瞩,谋划从来没有过差错;汉兴以来七十余年,诸侯藩王作乱不止一次两次,多半都是仰仗着关中地利强行弹压,以武力维系朝廷的威严;要是换了个位置建都,恐怕翻车也不止一次两次;前例在此,足可见长安的稳妥高明。但在如此优秀前例的示范下,另一个“东汉”却把都城定在了被直接否定过的洛阳,那事情可就非常有趣了。

如果按留侯的话讲,新生王朝定都洛阳,要么是老刘家天赋异禀,当真生出了个可以与周公媲美的绝世圣人;要么就是遇到了什么无可奈何的变故——谏言中说得很清楚,占据关中是为了“崤函之固”,为了借助地利弹压地方诸侯,为了强干弱枝加强中央的力量;舍弃关中不守,而使朝廷处于腹心受敌的无依托境地,那除非——除非是不希望中央集权的力量已经太过强大,强大到连新生的王朝都无法压制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真正顶级的高手,都应该有叶落知秋的本事。皇帝还不知道这个“东汉”的细节,但他已经敏锐意识到,睽违三百年之后的“汉朝”,恐怕已经不是自己熟悉并喜欢的那个王朝了。

既然不熟悉细节,皇帝也就不再多言。倒是地府老登皱了皱眉,搜刮出了以往的记忆:

“你要去三国?”

“是的。”

事先他们就有过约定,在为地府君臣打开了通往大汉的‘门’之后,穆祺也可以顺应自己的心意,利用地府的资源再挑选一个新的时空。穆氏如何选择穿越目的,当然也由不得老登置喙,不过,“东汉末年”的微妙节点,还是让他稍稍有点敏感,所以停了一停,以某种若无其事的口吻发问:

“你去这种乱世做什么?匈奴的仗还没有打完呢。”

难道“封狼居胥”,还不足以吸引你的全部注意力么?到处乱开战场,也不怕应付不过来!

“乱世当然是乱世,但三国并非普通的乱世;实际上,它应该算是后续南北朝大分裂的开端,山河破碎的起点。”穆祺从容道:“上承两汉四百年大一统,下接南北朝三百年大分裂,作为秦汉第一□□最后的余晖,三国当然有其特殊的地位——简单来说,通过观察三国,我们可以看到大汉体制的全面崩溃;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命,大势所趋,无可如何的天命。”

听到“大汉体制的全面崩溃”,老登的嘴角迅猛抽了一抽:

“天下无不亡之国,难道每一回的体制崩溃,你都要再三观察不成?”

“喔,这倒不至于。”穆祺很坦诚:“否则我就该关心关心带秦末世了,是吧?王朝更迭是常事,曲折进步也不足为奇;但问题在于,大汉灭亡所造成的波折和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神州陆沉、社稷丘墟;中原腥膻,衣冠委地;三百年南北割据,几乎葬送了自始皇帝以来,刚刚现出曙光的大一统;要不是真有天降伟人在场收拾局面,可能国家从此一撕两半也说不定……这样惨痛悲哀的教训,当然不能随便放过;再说,大汉崩塌后天下沦落到如此局面,很多症结本来就是根深蒂固、源远流长的毛病,可能不少麻烦,还是陛下也在艰苦面对,甚至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永远不能回绝的价码,哪怕天子也是如此。所以,在听到这直击心弦的论述之后,皇帝——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同时露出了某种诡异的、难以忍耐的表情。

不过,再怎么难以忍耐,此刻也要克制。老登强作镇定,只道:

“难题?有什么难题,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的?”

“想来也有很多吧。”穆祺淡淡道:“比如说,儒家经术世家做大后垄断仕途的后果;地方豪强把控经济命脉后把控上下、肆意分肥的结果。还有更重要的,是亲眼目睹一个大一统帝国彻底崩溃,体系坍塌至无可救药的结局……这也是很珍贵的体验。”

是的,虽然拿大汉的崩溃当作“体验”,委实有点刻薄;但这的确是珍贵之至的见识。秦末乱世当然令人印象深刻,但大秦建立的秩序从来没有崩溃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高皇帝实在是太伟大,太了不起了,他平定天下重建秩序的手段之果断、之迅速,所谓雷厉风行七年而定,以至于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感受到组织崩塌以后一切归于虚无混乱的恐怖。所以至东汉为止,恐怕大多数人对乱世都还抱有着一种天真的幻想,幻想着王朝末年不过是区区数年十数年的混乱,乱局中终究会有一个天命之主横空出世,提三尺斩蛇剑翦除宵小,还苍生一个崭新的辉煌盛世——整个幻想之中,除了十几年的战乱太过痛苦之外,其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浪漫”。

——可是,如果乱世中没有诞生这么一位天命之主呢?又或者说,这位天命之主创业未半,中道崩卒,他的伙伴亦鞠躬尽瘁,心血耗尽而亡呢?

那么,接下来就是蔓延动荡数百年,永无止休的五浊恶世,文明最大最恐怖的噩梦之一,五胡乱华与南北朝的故事了。

某种意义上,失败的教训比成功的经验还要宝贵。高皇帝的伟大功业获得了辉煌的成功,但正因为这成功太过彻底,维系功业所付出的努力反而变得不可理解了。盛世的人往往带着轻佻的天真,将自己的幸运看得太轻易、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乃至于根本不懂得珍惜——这是时代所缔造的毛病,就连皇帝陛下自己都不能免俗。

有鉴于此,亲眼见证一番另一种可能,当然可以提供意料不到的经验,而防微杜渐,似乎也可以渐渐揭示出某些危险的、难以预料的征兆。所以……

“如果万事俱备,有没有谁愿意陪我到门对面的另一个时空看一看呢?”

穆祺道。

第75章

毫无疑问, 在场众人一致同意,都想跨过那一扇门,见识见识王朝崩塌的宏大景观——鉴于两位陛下的心情, 说什么“罕见盛景”似乎是太过分了,但你也不得不承认, 作为人均盛世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 在场真没有任何一个切身体验过秩序崩塌的末世——哪怕描绘都描绘不出来;那种天生而成的好奇, 总也是压制不住的。

当然, 考虑到时间已经极为紧张(长安城的天子栽进方士的木门后再不露面, 恐怕紧随而来的侍卫高官们早就乱成了一团,局面近乎崩溃而不可控制),在三言两语敲定细节之后, 穆祺只带着在场的几人踏过了小门,从北邙山上远远望了东汉末年的洛阳一眼。

当然, 哪怕仅仅是用望远镜浮光一瞥, 仍然可以迅速发现出诡异的异样来。皇帝笨手笨脚将望远镜按在眼眶上,站在一处高耸的土丘四处眺望发回, 立刻发出了疑问:

“上林苑呢?这里怎么没有上林苑?”

“上林苑当然应该在长安——”

“朕不是说的关中上林苑!”皇帝打断了他:“就算改朝换代, 迁移都城, 天子御用的园林庭苑,又该设在哪里?”

穆祺微微讶然, 感觉这还真碰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但稍一思索, 终究还是记起了一点常识, 他四处环视一回,伸手在洛阳西边一划, 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范围:

“从都城西北到西南,应该就是东汉以来, 历代君主开凿苑囿的地方;当然,这些园林的规模形制,都远不能与陛下的上林苑相比。”

实际上这最后一句就是废话。长安上林苑方圆近数百里,堪称关中最恢弘辽阔的园林,站在高处一望即得,断断不容忽视。而他们现在身处北邙之巅,左望也看不见右望也看不见,一眼扫过去找不到任何吸引注意的宏大构造,那就说明是真的没有——东汉以来的皇帝或许有不少御用景观,但全都规模狭小,再也无法重建上林苑的规格了。

不过,无法重建上林苑的规格,又到底是好是坏呢?

实际上,这个事情是很微妙的。秦始皇至汉武帝时的上林苑的确很宏大壮观,但宏大壮观的建筑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上林苑侵占的土地太多,建成之后维护的开销太大,以至于司马相如写《上林赋》拍天子马屁,临了了都不忘吐槽一句“此太奢侈”。骚扰太重挥霍太大,所以历年以来非议无穷,常常有人劝皇帝光复高祖的美政,缩小上林苑的规模,将土地还给百姓耕作。

但从另一面来讲,这上林苑也不只是给皇帝享受的纯粹玩具;从实际作用来看,秦皇汉武将园林修建得如此广大,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准备骑兵的军事演习基地——霍去病的军事教育是在上林苑完成的;羽林军的骑射技术是在上林狩猎中磨砺的;征伐上下的海军是在上林苑昆明池训练的。到了汉武中后期,上林还兼顾了铸造钱币、打制武器、冶炼钢铁,乃至试验新式耕作的种种职能——也就是说,等同于军事训练基地+冶金工厂+新技术试验田;属于帝国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皇帝中央集权的强势命脉。

既是压迫周遭百姓的凶器,同时也是维系秩序的重器,这就是上林苑的复杂面目。

正因为这样两相交杂的复杂面目,所以一切对上林苑的攻击都显得暧昧不清。儒生们言之凿凿的讽喻园林的奢侈,其本意可能是为民请命舒缓人力,但也有可能是居心叵测,要削弱国家统御上下的秩序,为不可言说的企图埋下伏笔。虽尔清者自清,但这样的问题上,清浊的面目本来就不可分辨。

——那么,现在东汉的皇家园林被压缩到这种地步,又到底是什么样的面目呢?

皇帝眯着眼睛端详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洛阳城;历经三百年经营之后,城池的规模确实已经大大超出了往昔,举目四望,能清晰分辨出城郊鳞次栉比、依次排开的田地;不过,这些肥沃良田的分布却相当奇怪,往往是东一块西一块聚集在一起,不同的聚落间却有大量的荒地和丘陵间隔,连水流都被分割得乱七八糟,完全不成样子。

显然,这样的划分既不符合地理规律也不符合经济规律,纯粹是人力斗争后强行扭曲的结果。皇帝早年微服私访,也只在黄河一带见识过同样的地形,据说是当地的豪强圈地斗狠,彼此不让,结果就兼并出了这么个犬牙交互、支离破碎的形势,颇为引人注目。

——喔对了,皇帝当时折返长安之后,立刻就用充实陵邑的名义将当地的豪强全部塞进了正在修建的茂陵,兼并的土地一律返还,浮财全部充公,把场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些豪强不知好歹还要非议陛下的大恩大德,随即就被酷吏安上了大不敬的罪名腰斩弃市,现在可能都已经上私塾了。

三百年前,天高皇帝远的豪强都要战战兢兢,生怕朝廷的耳目扫过一眼,自己立刻就要动身去陵邑;而三百年以后,豪强居然已经把土地争抢到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了!

这是几个意思?

还未等活皇帝冷下脸来,思索其中的微妙区别。死了的老登已经提前皱起了眉,他指一指远处:

“那是什么地方?”

穆祺望了一眼,只看到远处碧水如带,蜿蜒而下;两侧都是亭台楼阁,掩隐于山色葱茏之中;他思索片刻,从兜里抽出一张地图,对照了一回:

“应该是洛阳西北的金谷涧,地势险要,景色绝美,西晋的石崇曾经在此地经营金谷园;不过现在看来,盯上这块好地方的也不只石崇,恐怕早就有世家大族布下闲子,在形胜处兴建庄园啦……”

够了,这一句话就够了。

事实上,世家兴建庄园的前因后果是非常复杂的;要是将洛阳城外土地的流转梳理清楚,那就是开宗立派的顶级大师,估计也是顶不太住的;可是皇帝——两个都是——却绝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在他们看来,所有的一切变迁,就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

你们天天念叨着要砍上林苑,合着是要把皇家园林砍下来,方便自己以后兼并土地修庄园是吧?!

——欺天啦!!

在皇家园林与民生的取舍方面,我们一般有三种选择。

第一种选择是最完美的选择,所谓古之先王苑不过百里,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上古先王都将林苑修在极为偏僻遥远的地方,既不打搅民生,也不妨碍必要的军事演习,两全皆得其美。

当然,后世皇帝的德行是比不上先王了,所以不得不在两端之间做出抉择;要么效法汉高、汉文,压缩林苑扩充百姓田地,苦一苦军队让百姓修养生息;要么效法秦皇汉武,压缩田地扩充林苑,苦一苦百姓让军队打几个胜仗。两样都有好处,两样也都有弊端,彼此争论不下,都是自然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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