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第76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古穿今 历史衍生 系统 直播 无C P向

总的来说,这就是战略局势,这就是天下大局;任凭你诸葛亮才高天外,也逃不掉此命定的局面。当年高皇帝自汉中出兵,也要硬碰硬碰掉关中秦地的三王,才能龙腾四海,与项王一争天下。如今季汉要复刻前人之路,又怎么能不老老实实吃一遍前人的苦?——来吧,来啃一啃长安城的城墙吧!

当然,要是诸葛亮洗头只洗一半,在长安城下吃瘪吃得后悔了,那大家也不是不可以再谈。不过这一回嘛,长安城中的老宝贝们要价可能就要高一点了。他们已经预计好了,等到蜀军吃够苦头,屈膝而来,那除了保留九品中正以外,自己还非得叫诸葛亮对天赌咒,将自家的家产私兵一律保留,才能够发泄今日的愤恨。

——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是吧?

“所以说是真的要打长安城了?”

穆祺盘膝坐在榻上,左右环视四周,神色天真无邪,近乎浪漫。

当然,他也只能天真无邪,近乎浪漫了。因为方才高朋满座、衣冠济济,以诸葛丞相带头,卫、霍及刘先生鱼贯而入,在他的帐篷中开了一个小小的军事会议;而在这场小小的会议中,穆祺全程旁观,聆听完了一长串复杂艰深、浑然不知所云的转有名词之后,就只能摆出一副微笑的样子,然后——然后说出他唯一听懂了的东西:

“你们真要去打长安?”

营帐内一片寂静。还是诸葛丞相开口:

“是的。”

“必须打吗?”

“恐怕很难避免了。”

是很难避免了。虽然理论上讲他们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要答应对方的条件,就可以兵不血刃,攻下都城。但是——但是,事情到了现在,北伐的曙光已经闪耀眼前,他们反而没有了那种虚与委蛇,柔软应付的灵活性了;政治的第一要义是区分敌友,区分敌友的第一步是竖起自身的旗帜;而一旦大旗树立,那就必须生死以之,坚定不移,向所有人宣示你最大最可靠的稳定,不容改移的信念。

当然,事有从经,亦有从权;弱小的时候稍微放软一点身段,其实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忍一忍也可以过去。但现在力量已经增长,筋骨已经强壮,期待已久的辉煌胜利已经近在眼前;如果还不能斩钉截铁,慨然而明确地宣示自己的理念,那恐怕就连最强硬的铁杆,都要忍不住生出怀疑:

——你喊了这么久的“兴复汉室”,到底是不是个真的?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这最后一步,越是不能泄掉这至关紧要的一口气。所以诸葛丞相与刘先生沟通数次,彼此都完全同意:他们可以在金钱上给予对面优厚的待遇,甚至归降的礼制和细节都不是不能磋商;但唯有某些政治底线,是绝不能逾越半步的逆鳞。

说难听些,你现在敷衍搪塞,想法子把长安城骗到手了;那将来形成路径以后,只要敌手占领了天下任何一座坚固城池,都可以理直气壮,凭此向你要挟政治利益;如此一路占领一路妥协,妥协到了最后,恐怕自己都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就譬如后汉光武皇帝起事,虽而一路顺风顺水略无阻遏,但为了快速夺取权力所吐出的种种利益,也终于在日后化为凌厉凶狠的回旋镖,砸得皇帝们满头是包——东汉宫廷政治的阴毒、冷酷、僵化,东汉豪族的举足轻重,无可制衡,其实也与后来的魏晋南北朝相差无几了。

显然,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诸葛丞相都绝不会重蹈光武帝之覆辙,为阿斗埋下不可收拾的隐患。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与长安上层的矛盾便决计不可调和,以至于不能不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所以,在反复争论,确认实在无可转圜之后,营帐难免都有点沉闷。而作为……作为唯一一个不那么沉闷的人(因为根本没有听懂),穆祺左右环视一圈,小心做出试探:

“……要打长安城,应该很不容易吧?”

没有人接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如此冷场片刻,还是长平侯心肠好,特别回了一句:

“穆先生所言不差。”

冷兵器时代攻坚克难,本来就是军事上一等一的难题;更遑论长安这种军事要塞、前朝古都,一切工事都已经修得尽善尽美,绝无瑕疵。要想靠云梯撞车和刀剑硬生生啃下它高数十丈宽数十尺的砖制城墙,那耗费的性命必定不可计算;搞不好就会被牵扯个一年半载,导致战局全场崩溃——在这个问题上,孙权已经在合肥重复过很多次前车之鉴了。

当然,由长平侯亲口说出这一句话,那还有另一层诡异的意思——长安都城的工事营建,大半是在汉武帝时代打的基础;而武帝在修筑工事防备外敌时,自然不会不与军中的大佬商议;所以——所以,长安城防的大致思路,还是在卫青手下厘定的方向。

五百年前自己一手打造的城防,要由五百年后的自己亲自料理;那种微妙诡异之处,真是萦绕于心,难以言说。而最尴尬的是,长平侯琢磨了几回,发现五百年前的自己考虑的还是挺周到的……至少他想来想去,就愕然察觉,这套五百年前的防御系统,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缝隙可钻——做法自毙了属于是。

——不过这又能怪的了谁呢?哪家好人会天天琢磨着打自己的首都啊?

在如此微妙气氛中,穆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攻破长安城的城墙?”

这又是一句废话,所以连长平侯都不接茬了,几个人一齐转头,默默围观着他。

穆祺倒也不尴尬,他沉思片刻,断然道:

“如果以现在的技术,那多半是做不到的。”

以三国时代人类对自然能量的利用率,完全没有办法应对砖石厚墙与铸铁城门;攻城的手段多半是生挖硬凿,或者拼力撞开铁打的城门——效率都非常之低;而如果要提升效率,那当然只有……

“显然。”刘先生冷冷开口:“现在的技术做不到,但你的技术肯定可以做到。”

穆祺矜持一笑,表示了对刘先生这种认可的含蓄谢意。不过,他也不能不指出一点残酷的事实:

“即使拥有技术,技术的使用也是受限制的。尤其是这种危险的、可以制造大规模杀伤的技术……”

系统的限制可不是开玩笑的,几千页细则缜密规划,确实从一切可能的角度锁死了穆祺腾挪的余地;无论是制造设备、制造原料还是相关技术,都被条例严格限制,绝不许他随意挪用,以此来搅动历史的大局——不行就是不行,容不得任何假借。

面对这样冷酷的拒绝,刘先生却不动声色;他只是慢吞吞——慢吞吞道:

“……我先前听去病说过,无论所谓的‘现代技术’多么高明精妙,背后的原理,其实也都是可以学习、可以掌握的。”

穆祺愣了一愣:“陛下所言不差。”

的确是所言不差。技术当然可以精深微妙,但技术后的原理却绝不是什么天书,更没有什么某些人能掌握、某些人不能掌握的天然限制;归根到底大家都是碳基生物,碳基生物能玩出的道道说白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尤其是某些简单粗暴的技术——你要说搞拆迁搞爆破需要考虑什么结构力学和流体力学,那硬要追究当然也对;但实际上懂的都懂,在拥有现成的、成熟的配方时,其实只需要几个略懂高中化学常识的普通人,在粗制滥造的实验室里鼓捣鼓捣,往往就能整出一大堆威力十足的危险玩意儿——毕竟,从古至今,化学就是门槛最低、杀伤力最强的玩意儿。

陛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已经悄然眯了起来。

“那么。”他轻声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上林苑中某些老练而成熟的工人,自发的对什么‘化学原理’产生了兴趣,当他们抱着疑惑,向你请教的时候,你会认真解答么?”

穆祺顿了一顿,颇为诧异地望了刘先生一眼,仿佛不相信此人竟然能说出这样和善、礼貌、通情达理的好话来;他默然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传播知识是我应尽的义务,只要有人愿意求知,我当然乐于解答。”

“没有限制?”

“当然没有限制。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谁有权力限制?”

要是什么高精尖科技与绝密材料也就罢了,初高中乃至大学的化学知识属于人类共有的智慧结晶,不能由任何一方垄断;即使强势如时光管理局,在这个问题亦绝不能越雷池一步,所以管来管去,只能泛泛而谈,说一句“希望和平”而已。

“那么。”刘先生的声音更轻了:“如果有人天赋异禀,居然从这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化学原理里,领悟到了某些制造大规模杀伤武器的诀窍呢?”

“……那我会很遗憾的。”穆祺道:“我当然希望,这些知识能够用在更和平的用途上,为历史的繁荣做出更大的贡献;而不是一味的滥用暴力,沉醉于自相厮杀之中。我再声明一遍,我个人是热爱和平的……”

“喔。”刘先生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后面那一长串的真情表白,他自顾自道:“那么,如果这个工匠根本不顾你的遗憾,不但利用这些知识制造出了大规模杀伤武器,还特意把武器支援给第三方的势力,直接搅动了历史的局势呢?”

“那我会非常、非常、非常遗憾——”

“我完全明白了。”刘先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转过身来,极为自信地向剩下的数人做出宣示:“你们可以放缓进度,稍微在长安城下等上一等;最多只要半个月的功夫,上林苑那边应该就能预备好一切攻城的物资,攻下任何城池,都决计不成问题——放心,一切自有我在。”

寥寥数语,力重千钧;更还有刘彻以个人的声名作保,其沉重分量,更自不同凡响;以至于诸葛丞相都微有惊愕,迟疑了片刻才起身致意,感激先帝(真先帝)鼎力相助的拳拳之心;而刘先生则只挥一挥手,神色依旧略不在意,仿佛区区小事,本就是份内应当,丝毫不足挂齿。倒是穆祺——穆祺愣了一愣,不由回头与长平侯及冠军侯对视,三人目光一触即分,彼此都有默喻。

显然,在座的几位全部都意识到了,刘先生断然拿自己的名声作保,表现得如此积极主动,绝不是什么“份内应当”可以解释的,而多半是抱有某种隐秘、不可告人的情绪;甚而言之,这种情绪多半已经积蓄了很久了,只不过今日恰逢其会,才一口气在长安城中的老宝贝头上发泄出来了而已;至于这种情绪的来由嘛……

——看来,在亲眼目睹了儒生做大、世家垄断的惨痛结果之后,皇帝陛下的怨恨是真的很深呢。

第113章

显然, 要想在皇家上林苑折腾出什么足以改变蜀魏战局的大招,那就必须大动干戈,重新调整工匠的分配;而要想驱动行政机构, 从全天下招募聪明能干的工匠,那就必须结束现在草木皆兵的不正常状态——如今大汉朝廷之上, 身为核心的皇帝远在军营、态度莫名;丞相公孙弘装死躺平,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御史大夫张汤发癫发狂, 在长安大杀特杀, 肆意抓人——这样诡谲莫名的状态, 下面的官吏怎么会有心思办事?

所以,也不知道刘先生返回大汉时空后蛐蛐了什么,反正在大将军军营中蹲了将近一个月的皇帝终于挪动了他尊贵的屁股。当月二十一日, 皇帝下诏让御史大夫张汤带齐一切审核的档案与文书,星夜赶赴军营行宫;二十二日, 皇帝又命人给丞相府送去手谕, 让丞相及九卿商议天子回京的礼制。这两道手谕接连传出,京中上至九卿下至小吏, 全部都长长松出了一口侥幸的浊气——漫长恐怖的劣币案审查, 至此终于要结束了!

是的, 大家都非常清楚,所谓审查不过是这场惊天大案的开胃小菜;一旦皇帝读完档案, 御驾返京, 那么司法部门得到皇权的支持, 必定会全力以赴,大肆抓捕, 将京城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其波及之广、牵连之重, 必定还会远超过往一切的大案要案,搞不好连大家自己的项上人头,都要难保——但无论将来的展开如何的血腥、恐怖、极端,至少在当下这个关口,是实在没有人想再经历张汤的天罗地网了;一个月,一个月,你知道这种利刃悬于头顶、时刻提心吊胆的日子,是多么的煎熬与痛苦么?

这么说吧,现在御史台全天紧闭,唯一开门的时候只有凌晨——每到凌晨时分,使者都会从御史台中鱼贯而出,快马从寂静冷清的大街小巷疾驰而过,他们翻身下马,按照张汤交付的那张催命的名单,一家家敲响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官员的房门,漠然通知催命的消息:

“是李甲吗?上头的吩咐,请你去御史台走一趟。”

而在这个时候,官员们最幸福、最愉快的时刻,便是可以理直气壮、自自在在的回上一句:

“上差找错人了,李甲在隔壁呢。”

说实在的,哪怕一刀子杀了死个痛快,也比这样零敲碎打的凌迟强上千百倍。大家被张汤的小刀子割肉割了半个月,现在也是真有些遭不住了。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抱着这种冷漠、绝望、近乎于摆烂的心境,京中的官吏麻木不仁的做好了接驾的准备。而其中最绝望、最沉痛的那一批,甚至都已经在私下里默默写好了遗书。他们倒不一定与劣币案有牵扯,但汉法上承秦制,从来都是残忍酷烈之至。如果按照律令一条一条的细算,那只要他们生平的履历与少府与御史台沾一点边,那恐怕都会被安上一个“任职不力”、“敷衍搪塞”的罪名,东市口上难免要挨上一刀。

说实话,仅仅是一般路过沾点边,就要无缘无故被拖走挨一刀,这无论在什么情理上讲,都是冤枉之至的事情。如果是孝文孝景皇帝在位,大概都会因此体恤下情,广开法外之仁,恩准官员用爵位和家产抵偿死罪;但以此当今天子素来的心性判断,但凡稍有理智的大臣,恐怕都不能抱什么幻想。大家最后一点期望,无非也是死得稍微体面一些,不要在刀笔吏手上受辱而已。

但就是在这么个沮丧而冷淡的时候,沉寂了多日的丞相公孙弘却突然下了命令,召集了不少官吏到丞相府中议事,说是有要紧的事务要交付给他们办理,因此绝不许迟到一个。

这样的做派就非常之讨嫌了。往日里大家都是干活的牛马,迫于威势不能不听丞相的吩咐,趋奉唯恐不周;但现在公孙弘是泥人过江自身都难保,要是被翻出了昔日在御史大夫任上的光辉履历,搞不好也得被赐一杯鸩酒自己体面;既然丞相也要体面,小官也要体面,那黄泉路上手牵手,大家无非一起走。都是要一起到泰山地府报道的同一届鬼友,那又还能分什么高低贵贱?

怎么,他们就算不服从丞相的命令,现在的丞相还能咬下他们的鸟不成?

有这样的心思横亘在胸,公孙弘的命令发倒是发了下来,效果却也和没发差不多。遵从命令抵达相府的官吏寥寥无几,来的人也多半是出于与公孙丞相的私人情谊,要在死别之前与故旧最后见上一面。因此大家围聚在丞相府的西曹,彼此默然而对,面面相觑,气氛冰冷凄清,不像议事,倒像是在沉痛悼念。

如此呆坐了片刻,丞相公孙弘终于姗姗来迟。大概是人老了城府极深,即使面对这样天崩地裂的局面,他居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公孙氏只是站立台前,左右环视一圈,数一遍人数后点一点头,随后向前一步,露出了紧随在身后的少年——居然正是先前随大将军出征的侍中,霍氏霍去病。

即使是身处于最绝望冷漠的境地,在看到霍去病端然整肃的面容之后,在场的官吏心中亦是微微一动。大军班师已有一月,该泄漏的消息都泄漏了个底掉。长安的显要就非常清楚,这一回汉匈交战,霍去病脱颖而出,一鸣惊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亮眼之至,将来必定会青云直上,蒙获重用。而这样的新任显贵骤然现身长安城中,必然意味着某些微妙的政治变故。

——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等微觉愕然的众人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公孙丞相已经平静开口:

“霍将军带来了至尊的口谕。”

堂中默然无声,正襟危坐的所有人一齐下拜,恭敬聆听皇帝的训示。

霍将军向前一步,朗声开口:

“陛下说,大战已毕,要好好犒赏军中有功之臣,这一件事,要交给丞相府去办。”

说完这一句,他停了一停,随后补充:

“陛下又交代,这是一件大事,要不惜工本,慢慢的办好。”

此话一出,下拜在地的众人双手微颤,忍不住抬起头来,瞠目凝视着传达口谕的天使。

——什么叫“慢慢办好”?

皇帝的口谕不会有废话(或者说就算是有了废话,也没人敢当它是句废话),如果说要“慢慢办好”,那就意味着这一次下发的任务是艰巨的、是繁重的,同样——同样也是漫长的;那么,负责执行如此漫长任务的官吏,是否也就等于变相有了一个人身保护的特许?

……毕竟,哪怕狡兔死,走狗烹;总也要轮到大事底定、大功告成;皇帝从不会因小失大,为了一点私愤而搅扰论功行赏的大局。所以,只要有幸跻身于此论述军功的重任,那至少在重任了结之前,是绝不会有什么性命上的忧虑——

一念及此,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浊重了!

果然,面对着数十道灼灼闪耀而有若实质的目光,霍将军又宣示了一个关键之至的消息:

“……论定军功的事情牵涉到社稷的根本,不能不谨慎处置。事有轻重缓急,一切大小琐务,都可以稍作让步。”

“都可以稍作让步”?那是不是御史大夫张汤现在搞的那些翻天覆地的按名单抓人的操作,同样也可以稍作让步?

亲娘呀,你不早说!

所有人的眼睛都噌的亮了起来,灼灼闪烁,简直要从瞳孔中迸出绿光来。虽然这一次聚会来得稀稀拉拉,但跪坐在堂下的好歹也有三五十号人,有三五十人目不转睛,以那种近乎饿狼扑食、饥渴难耐的眼光死死盯住台上,倒搞得初来乍到的霍将军不知所措,忍不住左右望了一望;还好,老臣公孙弘见机极快,随意向前迈过一步,恰恰挡住小辈的身形,替他解了围。

“陛下的意思是。”公孙弘淡然道:“这一次赏赐功臣,朝廷不能小气。在正式的诏书颁布之前,各处要把关中及山东闲置的土地一一清理明白,预备将来使用。”

他平平淡淡解释完内情,仿佛这真只是一个无伤大雅、合理之至的小要求。但刚刚还目光灼灼,逼视上方的官吏,周身上下立即就是一颤,以至于先前那种拼命捡漏的狂热兴奋,此时亦在不知不觉间大为消退,转化为另一种刻骨铭心的冰冷——

他们就说嘛,皇帝怎么会突然如此慷慨!

关中与山东闲置的土地?理论上讲关中与山东确实有不少闲置的土地,查一查名册后就能清理出来不少;但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实际运行中大家懂的都懂,大汉开国已经有七十余年了,难道当地的豪强显要就这么克己复礼,能够忍耐七十余年一动不动,不去侵占这天下数一数二的肥田美地?

高皇帝时天下初定,地方的官吏就敢无视君上要求礼遇士卒拨给田地的诏令,搞得高皇帝勃然大怒,不能不再三下令,甚至果行杀戮,才硬生生把事情办了下去。而现在——现在太平七十余年,地方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推行土地分配的难度,恐怕更十倍于往昔,这样的事情,哪里是好轻易办理的?!

果然,果然,皇权送出的甜美蛋糕,每一块背后都藏着居心叵测的致命陷阱;丝毫没有漏洞可钻——想要得到皇权御赐的免死金牌,就非得竭尽全力,在清查土地的工作中流干鲜血不可。

——是的,在当下这个堂口,清查土地也未必就比直面御史台安全多少。西汉的豪强可不是数百年千余年后被反复打击再三挫磨,掌握的土地人口大大缩小,只能依靠官场勾结来对抗君上的弱鸡;如今距离战国不远,豢养死士与游侠的风气尚存,如果真要着重清理,把豪强给惹急眼了,那他们的反抗可不会是什么软趴趴阴冷冷的舆论攻势和收买腐蚀,而会直接派出杀手,照着主事者脖子就是一刀——叫你乱管事!

皇帝出警入跸,可以不拿豪强当回事,下面的百官可绝对不敢。实际上从开国到现在,死在刺客刀下的官吏不在少数,最高的甚至到了两千石的地位;面对如此磨刀霍霍,除了少数真不要命的酷吏之外,大多数做官的都相当之有数,平日里根本不愿意越雷池一步。

但现在嘛……现在能算“平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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