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荀
这件事理查德自己也不知道……不, 也许那只狡猾的小猫头鹰早就猜到了。
因为每一次理查德进入什么含铅的建筑，西洛都会给他发个消息, 问他在做什么。
【你真像个需要妈妈一直陪伴的小婴儿。】接通电话的理查德在对面抱怨道。
终极小子没有丝毫的羞耻心，半氪星人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有自我意识到现在才两年，你这么说也没错。】
理查德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半氪星人还嬉嬉笑笑地在另一边说道：【而且要找妈咪的话, 我应该去找莱克斯啊？】
理查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在电话对面笑得听起来像是差点摔了一跤，【那你为什么不找卢瑟呢？终极宝宝。】
【因为莱克斯不乐意啊。】真的这么考虑过的终极小子叹了口气：【他总是防着氪星人，如果终极人能随时听到莱克斯在哪，对他的心理状态和生理状态都不太健康。】
【卢瑟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知道啊，因为莱克斯现在就在我旁边。】
【不是说防着氪星人？】
【我又不是终极人。】半氪星人愉快地这样说道，他看着莱克斯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离开，笑得更开心了。
两个未成年的男孩话题总是非常跳跃，他们胡乱聊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天，等挂断的时候，西洛才发现他的手机已经没电了，而理查德也已经离开了那个含铅建筑。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心跳。
邪恶为底层逻辑的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只要你有能力，就算将地球毁灭，也没有人能说你什么。
因为半氪星人做得到，所以西洛连和理查德说一声的打算都没有。他们的逻辑里并不存在隐私的概念，也没有什么人权。
理查德可能不知道，可能他只是默许了。西洛不知道，现在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莱克斯拦下了他，帮助了小丑。
总是叛逆的半氪星人气得第一次和莱克斯·卢瑟吵出了真火。
但他愤怒的点在于——
【你竟然背叛我！】被人类一手创造的半氪星人，愤怒到红色侵占了他的眼瞳，于是那透彻的蓝色消失无踪，仿佛下一瞬，眼前的人类就会被他眼中投射丨出的热视线烧成灰烬。
【我以为你已经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了。】卢瑟似乎没有任何被死亡威胁笼罩的意识，他冷静的口吻和过去一模一样：【我们的世界没有背叛，只有胜者和败者。】
【这一次是我赢了。】
【而我现在就能杀了你！】半氪星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和他生物学上的另一个父亲多么相似。
他是扭曲的产物，拥有着人类和外星人的混合血统，是在这个邪恶宇宙之中都极为特殊的存在。
【你可以试试。】此时学会了魔法的人类冷漠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透出的情感让半氪星人像是被冷水泼了一脑袋。
总会哄着他的莱克斯，对他的叛逆总是无奈摇头的莱克斯，不论他做什么、都不会真的生气的那个莱克斯。突然好像消失了。
愤怒的半氪星人被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冷凝，他从半空之中缓慢降了下来，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小心翼翼。
【你生气了吗？莱克斯。】
因为我去了终极人那边？因为我总是捣乱？因为我……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氪星人的矛盾体虚虚地踩在了地面上，蓝色重新回归了那双总是透着稚气感的眼眸，那圈红色却换了个地方，布满了眼眶周围。
半氪星人无措地喃喃。
【你不要我了吗……？】
【……莱克斯？】
傲慢的人类打量着眼前近乎完美的作品，忽然，他的语调变得温和，他伸出手，示意半氪星人过去。
他的手盖在了那一头柔软的卷发上，让半氪星人无法抬头看到他的神色。
人类说：【只要你乖乖的，我怎么会对你生气？】
理查德的死亡在此刻，似乎变得不值一提了。
这个世界的死亡总是随处可见，理查德死了，只能说明他太弱了。他竟然上了小丑的当？
半氪星人看到夜枭愤怒地杀死了那个罪魁祸首，于是他将心脏处沉闷的感觉归结于他失去了发泄情绪的渠道。
他无趣地逗弄着小丑留下的猴子——那天和莱克斯吵架之后，莱克斯就把他关起来了。
没有任何的防护，但是他不敢跑。
小丑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有所预料，在死亡的前一天，将哈莉借给了他。他不喜欢小丑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的目光。
他看着失去了主人的猴子，支着下巴抱怨道：【你也很无聊吧？可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啦。】
【哈莉，哈莉——我记得这是小丑前女友的名字？给猴子取前女友的名字……他果然有病吧。】
【你的主人杀死了理查德，夜枭杀了他。】卷发的少年自言自语着，他思索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盯着这只足够聪明、灵活狡猾的小猴子。
【所以，我杀了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猴子对于杀气足够敏丨感，她发出了刺耳的叫声，在房间里乱窜。
半氪星人原本不在意，直到猴子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机械。卷发的半氪星人才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等等！那是莱克斯的——】
下一瞬，刺眼的白光包裹了他。
等他再次睁开眼，他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轻而易举就能杀死他、充满了阳光的世界。
莱克斯对平行世界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对平行世界的研究成功了。莱克斯总是在莫名的地方发挥他的聪明才智。
而他现在又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见到了那张过于熟悉的面孔。
提姆还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担忧的神色难以掩盖。
迪克·格雷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从理查德死亡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西洛从未觉得一个普通人类的死亡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西洛的概念里没有悲伤，不懂痛苦。所以他无法理解此刻从心脏蔓延开来布满全身、仿佛从血管开始向外流淌的沉闷感。
他们的世界从来都无法真正定义友谊、无法定义一切正面的情感。因为从出生起，身边的一切就在教导他们如何在这个污浊邪恶、充满犯罪的世界活下去。
理查德的死亡只是因为他太弱了，不能怪到任何人。
西洛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此刻见到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西洛感受到陌生的酸涩感上涌至鼻腔，这和他过去因情绪激动、刻意伪装时截然不同。
这种情绪更加不受控制，也更让他疑惑和混乱。
西洛不理解，所以他对着身侧的提姆回答了他的问题，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西洛垂下眼，开口道：“我不知道。”
“就是从刚才开始，心脏就突然闷闷的，酸酸的。”
“是我生病了吗？”
氪星人原来还会生病啊。西洛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
提姆感觉到细微的窒息，迪克的视角或许被伞遮挡，但是提姆不会分辨错误自己的同桌身上蔓延出来的那种情感——那分明是难过和遗憾，以及其他更为沉重复杂的情感。
西洛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闷闷的感觉很难自己排解掉。
不过西洛从不会让自己不高兴太久，他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卷发的少年没在意身旁提姆，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青年。
西洛将雨伞抬高，又笑了起来，回应了刚才迪克的自我介绍，“我是西洛，西洛·森莱特。”
“你好啊，格雷森。”
原来理查德长大后长这样啊。西洛举着那把已经折断了一半的雨伞，在心里这样想道。
第23章
少年和成年人的心跳声并不一样, 血液流速不一样，声音变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有改变。明明长着一样的脸, 但是不同的地方太多了。
迪克看着眼前举着伞、眼圈泛红显得有点可怜的少年, 注意到提姆对自己做的手势，明白了这个孩子刚失去父母。
迪克本就是极其善于共情的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迪克都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更别说这是他家的小弟弟、提姆最近经常提起的朋友了。他完全能理解西洛此刻的任何反应——或许是因为提姆提起的“兄弟”，让这个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联想到了家庭。
所以在场唯一成年人的口吻变得温柔，甚至伸出手拍了拍那头一看就柔软的卷发——这个举动有点过于没有距离感了，但是看着一个没成年的男孩这么难过，迪克就忍不住想这么做，去试着安慰他。
他开口道：“你好啊, 西洛。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提姆经常提起你, 说你是他很要好的朋友。”
西洛习惯地顺着力道往下稍低了点头, 但偏偏就在此刻,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从眼中被逼了出来。
泪珠坠丨落在地面, 被地面的砖块吸收，向外扩散了一些，深色的印记开始慢慢变浅。
现场的三个人突然都顿住了。
西洛凝视着地面上在他预料之外的水滴痕迹, 莫名想起了莱克斯在那天也是这样摸他的脑袋的。
莱克斯很少会和他做这种称得上亲密的动作，不如说——在那个世界, 大家都对自己的脑袋保护得好好的，弱点不能轻而易举出现在其他人的手中。
但西洛不在意，人类的力量根本不会对氪星人造成任何伤害。所以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只要他高兴, 别人怎么做他都不会拒绝。
露易丝就很喜欢像是逗宠物一样拍拍他的脑袋，终极人看着也很想伸手对他的卷毛出手，但是不知道撑着什么面子，高高在上的终极人不屑于触碰总是和他对着来的终极小子。
这么一想，那一天，好像是莱克斯第一次摸他脑袋？
于是流泪有了理由。
心脏的酸胀感顺着眼泪流了出来，伴随着的这一滴泪水，来自大都会的男孩声线开始变得模糊，带着难以控制的哽咽。
他不乐意再看向格雷森，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我爸以前就是这么摸我的。”
我大概是想莱克斯了。西洛想。那个会对他微笑的、总是无奈看着他的莱克斯。
而不是那个把他关起来，看起来不像莱克斯的、名为“赞沙”的魔法师。
西洛觉得自己非常委屈——莱克斯怎么能这么做呢？把他关在阳光下，还害得他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下次见到莱克斯，绝对要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扭下来。
委屈的大都会男孩本就有着泪水非常充沛的泪腺，现在眼泪更是像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他的眼圈泛红、鼻子也红了起来，看起来格外可怜。
迪克和提姆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努力安慰着这个受到情绪掌控的男孩。
西洛任由眼泪落下，他总是善于这一招——偶尔的示弱总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误解于他因父母去死而难过的两个哥谭人的安慰完全是错误的反向，西洛突然有点想笑了。
于是邪恶的大都会人用袖子抹开脸上的水意，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我就是，我就是有点——”
体贴善良的哥谭人不会让他尴尬，提姆用手肘抵着他的兄弟，迪克立刻说道：“没关系，我们理解，我送你回家吧？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