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四月一日) 第126章

作者:四月一日 标签: 近代现代

  纪峣抿了抿嘴唇。

  蒋老爷子眼睛一瞪,像是要继续发火。

  纪峣忍不住腹诽,这破烂脾气,真不愧是蒋假仙的爷爷。为了避免再挨一个茶杯,纪峣道:“‘永远不和他见面’,虽然是我单方面就能做到的事,结果却是两个人的。在确认蒋秋桐的意见前,没人可以越过他,做这么武断的决定。我不行,您也不行。”

  老爷子眯眼打量他,拐杖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地板:“你倒是挺精的,把责任一推二五六,以为抬出秋桐我就拿你没办法?我要你说自己的意见。”

  人老成精真是难糊弄……

  纪峣苦笑,说了实话:“我不愿意。”

  做得到,但是不愿意。

  “我没想过还能跟老蒋在一起,也知道大概率会一刀两断,但知道是一回事,让我一辈子都不见他,我还是……”

  他始终平稳的情绪,此时终于破了一个小口,流露出了压抑在深处的真情。

  纪峣对蒋秋桐的感觉很复杂,在他心里,张鹤是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的;温霖曾是他的,但已经离开了;于思远大概吧,不过被他赶走了……总之,离了他,这几个男人不会裹足不前,还能开始新的感情。

  只有蒋秋桐,他身上“纪峣”这两个字的烙印是如此深,深到纪峣几乎为他忧虑了,如果以后一辈子不见面,就凭假仙儿那断情绝爱的性子,会不会跟死了老婆似的,以后活成个小龙女?

  他才四十不到就变成鳏夫,守一辈子活寡,那也太惨了吧?

  ——“纪峣。”

  耳边仿佛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冷冷淡淡的,那人也像是冷冷淡淡的。

  热意涌上眼眶,纪峣掐了下眉心,忍住了那一下涌上喉头的酸涩:“……抱歉,我失态了。”

  蒋老爷子却反倒沉默了。

  他将拐杖立在身前,双手交叠拄在上面,闭目沉思不语。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家长叹一声:“……算了。”

  那一声叹息是如此沉重,又那样迟滞,瞬间令他老态毕现,瓦解了他之前蛮横强硬的气场。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上的皱褶,然后招呼蒋春水:“春水,走了。”

  一袭红裙的蒋春水连忙跟上,毕恭毕敬地落后老人半步,两人就那样走了,半分眼神都没给他们。

  他们订的这间茶室是建在湖心上的竹屋,湖上点缀着零星睡莲,一条栈道分开碧荷,与花厅相接。

  纪峣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一老一小渐行渐远,心想这算什么,他这是……过关了?

  凉风吹来,莲叶飒飒有声,徐缓拂过他的脸颊,仿佛分别时蒋秋桐深深一眼,向他望来。

第152章 Chap.70

  直到事情过去近一个月,所有流言蜚语平息无踪,桩桩件件麻烦事都解决干净,纪峣仍然不知道,那天蒋老爷子那句“算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反正后来老爷子确实收了手,公司没有再被查水表,也没被点名批评,工厂那边也没被卡流程,纪峣就当这事已经翻篇了。

  当时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所以这一切的代价,应该不是用“一辈子不和蒋秋桐见面”换的……吧?

  回国之后,他一直都是在外面住的,但从那天起,在纪母的要求下,他又灰溜溜地搬回了那栋熟悉的小楼。

  一开始他还有点紧张,不知怎么面对隔壁的干爸干娘。可真等他回去了,才惊觉自己想得有点多。隔壁早已人去楼空,庭院里的芭蕉树倒是还郁郁葱葱,可玫瑰海棠的叶子已经枯了。

  纪峣站在两个院子中间那扇小铁门前,透过雕花栏杆的缝隙望向对面。

  他们两家离得近,但如果要串门,也得从大门出去,穿过院子,再如法炮制绕好长一段,才能进到另外一家。

  后来两家人嫌这样麻烦,索性打通了后院的一堵墙,这样的话,从后门走,只用花不到两分钟。这扇小门,在他的记忆里,为了方便串门,从没有锁上过。

  当然,现在也没锁,它照常虚掩着,一副不设防的姿态。可那边的人已经走了,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纪峣站到脚酸,才惊醒似的匆匆回了房,像只鸵鸟一样,不敢过问张家半点情况。

  事实证明没有谁是离了谁就过不了的,纪峣仿佛完全不记得世上还有张鹤这个人,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妈后面,享受这份迟来的关爱。

  他们一家不是黏糊性子,从前的关系一直保持在亲近却不亲密的状态,现在骤然调整节奏,难免用力过猛,有时候纪峣感觉二老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在面对一个八九岁的宝宝。

  他很想说真的不必如此,但看到纪母“我感觉我好像搞砸了”的表情,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总之……算是痛并快乐着吧。”纪峣跟温霖通话时评价道,“感觉还行。”

  温霖轻笑一声带过这个话题,声音听着无精打采的,没平时那么精神。

  纪峣正在看一份企划,电话那头也在忙,纪峣能听到温霖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快两点了,纪峣有熬夜的习惯,温霖却没有,要不是要紧的公务,他不会留到现在还在处理。纪峣简直能想象对面的人手边摆着杯咖啡,一边打哈欠一边处理事情的样子了。

  纪峣听得好笑,让温霖挂电话专心工作,早点上床睡觉。

  温霖打了个哈欠:“就是因为太困了,才跟你打电话聊天,提神。”

  “行吧。”

  跟临时加班的温霖不同,纪峣纯属是闲的。他最近睡眠质量很差,闭上眼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工作。

  听得温霖肃然起敬,连连感慨他竟然有当工作狂的潜质。

  自打时针指向两点后,温霖的哈欠就没听过,传染得纪峣都困了:“真那么困就睡吧……”

  温霖猛灌了口咖啡,狠狠摁了摁眉心:“明天早上就开会了。”

  “你这两天干嘛去了?”

  “我新买了两盆兰花,太喜欢了一直呆在花房里没出来……”

  “……”

  顿时脑补了一个抱着花傻笑,满身泥土的园丁装温霖。

  纪峣无语,“你的完美男神人设又崩塌了一个角。”

  温霖自暴自弃道:“早跟你说了都是套路。”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他挂着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温霖在连打了三个哈欠之后终于受不了了,要求开视频,他要放大招提神。

  实不相瞒,当时纪峣的脑子一瞬间就往废料的方向拐了。

  “……这不好吧。”他干咳一声。

  “想什么呢你——”温霖挂断了电话后,麻利地发来一个视频请求,“有件事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可是现在太困了,我需要看你的脸刺激神经元。”

  纪峣警觉:“你想说什么?”

  温霖自从放飞以后,就以欺负他为乐,每次看到他吃瘪或者郁闷,他都能感到对方的微妙地愉悦了起来。说实话,纪峣觉得温霖这个新添的爱好很变态,但他不敢说,怕温霖做出更变态的事——好歹现在仅限于恶作剧的范围。

  温霖透过镜头仔细端详纪峣警惕的表情,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精神了。怀抱着一种微妙的恶意和期待,他开口:“过两天徐叶叶生日,她托我带你去参加来着。”

  纪峣的表情瞬间裂开。

  在消化完温霖在说什么鬼故事后,纪峣崩溃道:“徐叶叶在想什么啊!她脑子有病啊?”

  温霖已经放下了工作,他十指交叠成塔状抵在下颌,全神贯注地欣赏完纪峣的变脸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用叹息一般的口吻说:“真想过去,亲眼见到你的表情啊。”

  纪峣闻言更崩溃了,他一脑袋撞在电脑显示屏上。

  “拜托停止你的扭曲发言好么温霖,为什么你现在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都是啊——我以前说过不止一次吧,想搞坏你来着。不过你好像以为那是情趣,没当真。”

  纪峣默了下。想起每次温霖说这种话时的场景,顿时捂脸,谁会把那种情况下说的话当真啊!温霖还总是说想弄死他或者把他关起来什么的,难道他会觉得这是实话……等等。

  有可能温霖说的,真的是实话啊!

  “实话哦。不是情话,是一看到你想到你,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只不过我意志力比较强,又比较能忍,所以……”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那边的温霖贴心补充道。这时候纪峣才惊觉这人,观察力不是一般的强,他以前只感慨对方温柔细腻,但换个角度怎么觉得有点细思恐极。

  好变态,真的好变态。仔细回忆了一遍温霖在滚床单时,都对他说过什么,又回想了一遍温霖没追到他以前,对他的各种未遂,纪峣简直要被这人变态哭了。

  该怎么说呢……就,他能全须全尾活到现在,而不是他们两个之中死一个,真要感谢温霖的忍耐力。他以后再也不嘲笑对方能忍得不像个男人了。

  他勉强收拾好自己崩掉的心态,坚强地转回正题:“徐叶叶什么情况?怎么忽然想请我?我们又不熟。”

  纪峣还是很有恶毒女二的觉悟的,察觉自己的心思以后,他没事基本不往徐叶叶跟前凑。虽然他们是能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搂在一起睡一张床的奇怪关系,但纪峣坚称他和徐叶叶不熟。

  温霖脸上挂着假笑,好整以暇道:“因为她跟张鹤掰了,叫你过去,大概类似于正房太太合离前,给注定要进门的填房送管家钥匙吧。”

  果不其然,纪峣又一次惊呆。

  “什么鬼!他们怎么掰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欣赏够了纪峣的表情,温霖才笑吟吟道:“想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你啊。”

  “……”

  “你不知道么,他们两个早吹了,就是你跟徐叶叶开房的第二天,张鹤去接她,回到家就掰了。张鹤的戒指揣了四年都没送出去,最后送给徐叶叶了一个易拉罐拉环。”

  “……”

  要素过多,槽点太密集,纪峣一瞬间甚至有点被哽到。

  憋了半天,他虚弱地问:“你现在还困么?”

  “谢谢峣峣,我现在不困了。”

  对方温良恭俭让地答道,还是那副特温柔俊秀的模样。

  纪峣摁住隐隐作痛的胃,诚恳道:“谢大佬往日不杀之恩——既然精神了就快去工作吧,爸爸,儿子求您了。”

  温霖心情大好,眉眼弯弯:“那你去么?”

  “去,我去行了吧!快挂电话吧赶紧的,我现在看到你的脸就胃疼!”

  温霖愉悦满足地挂断电话。

  纪峣握着黑屏了的手机心有余悸,把脸往掌心一埋:“我到底放飞了哪门子的邪神……”

第153章 Chap.71

  温霖是哪门子的邪神纪峣不知道,徐叶叶的脑壳坏掉了他倒是清清楚楚。

  徐叶叶庆祝生日的地方并不是酒店,而是家私人会所的包房。也就是说这不是个商业酒会,而是朋友聚会。

  虽然徐叶叶的朋友他也认识一些,但说到底,他觉得这不是该他出现的地方。

  他是下了班独自过来的,衣服没来得及换,是一套颇为正式的黑色西服,看上去很是人模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