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昆玉看着他的脸,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温度,似乎只要祁白露不看他,他就会这么一直看下去。祁白露摇头,郑昆玉却捧着他的脸,让他又侧过来一点,道:“那天你喝醉了,说我是你的,一句真心话都没有?”
祁白露终于看他一眼,但目光还是冷凝着,郑昆玉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这次的对视中拴紧了他,让他再也不会移开视线去看别人。祁白露眼里的动摇、挣扎他都看得明明白白,他只要他一直这样看下去,哪怕是恨也好,没有爱就不会有恨。
他看出祁白露就要移开目光,于是郑昆玉扳着他的下巴,很突然地吻住了他的眼皮,吻像蜻蜓一样在祁白露的眼睛上憩息,带着一点润湿感。这个吻来得古怪,似乎郑昆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他们一时都沉默了。
郑昆玉将他的眼睛锁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眼神,一颗心也就拿定了主意。让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但这一次他可以慢慢来。是他的就该是他的,将来祁白露就算死也要死在他这里。
到了晚上,祁白露可以吃东西了,郑昆玉买了粥,祁白露不想让他喂自己,趁着郑昆玉不注意,按铃叫护士,郑昆玉懒得跟他计较这种小事,如他所愿把汤匙扔回碗里。第二天,祁白露本来可以出院了,但祁白露还是坚持在医院住,给郑昆玉摆脸色看,郑昆玉知道他不想跟自己回去,所以两个人闹得有点不欢快,郑昆玉很快走了。
他走了,祁白露又高兴了,他穿着病号服下床走路,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又差点睡过去,还是身后的门响提醒了他。祁白露没回头,以为是郑昆玉回来了,但他没想到那个声音叫了一声“小祁”。
祁白露扶着扶手回头,只见薛放提着果篮进门,关切地瞧着他,郑昆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进来。
祁白露怔了一下,去看郑昆玉的脸,薛放道:“我给你打电话,没想到是郑总接的,他说你们两个现在在一块,我还纳闷,郑总说你们吃饭时,你正好急性胃炎发作,他就送你来医院了。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果然他不可能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捅出去的,祁白露在心里冷笑。薛放上下打量他,看他除了憔悴清瘦些,看不出什么大碍。而且天气冷了,今天祁白露换了一件长袖的病号服,遮住了手臂上的伤口,自然不会让他看到。
“没事。”
薛放回头对轻车熟路坐在了床边的郑昆玉道:“郑总,还是要谢谢你照顾小祁。”
郑昆玉瞧着祁白露,语气很淡地道:“他谢过我了。”
至于到底是怎么个谢法……
祁白露板着脸只跟薛放说话,不理睬他的阴阳怪气,薛放笑道:“我有一件好消息告诉你,本来应该早点说的,但你的电话总也没打通,我一直想当面跟你说。”
“什么?”
“我们的片子入围了平遥国际电影展,在那里首映,而且不久就会全国上映。”
祁白露有些惊愕,没想到档期会这么快。
薛放看上去很克制了,但脸上还是有绷不住的笑意,他回头看了一眼郑昆玉,客客气气道:“如果不是郑总在发行那边有人脉,我一个人也搞不定。一个月前我就想告诉你了,又想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不然落得个空欢喜。”
“今天几号?”祁白露突然问。
“二十六号,但我们要二十八号就飞过去,片子在十一月一号那天首映,11月下旬院线排期。你可不能不去山西!主办方邀请了我们参加开幕式红毯。”
祁白露还有些懵然,薛放道:“小祁,全国的观众都会在大银幕上看到你了。”
祁白露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薛放以为他是高兴坏了说不出话,回头问郑昆玉有没有时间去看电影首映,郑昆玉点了下头。祁白露不看他也知道他肯定是点头。他们又在那里讨论发行和宣传的事情了,这会是祁白露第一次参加电影节活动,不像薛放毕业后跑了无数次,所以郑昆玉道:“我会给他安排有经验的临时经纪人。”
郑昆玉送薛放出去的时候,祁白露还有一些呆,他的,电影,这两个词突然联结在了一起,让他几乎措手不及。这跟拍片的那种兴奋感和惊奇感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一部片子只有被大众看到,走到电影院观看,那才算是真正的电影。祁白露想得太入神,连郑昆玉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注意到,过了一会儿,祁白露抬头,梦游一般看着郑昆玉,道:“这是真的吗?后天我就能去平遥?”
“是真的,白露。我们去平遥。”
在山西平遥,祁白露第一次见到了程文辉和Lydia,Lydia专门负责妆发的同时还是他的工作助理。郑昆玉在北京就带他到了店里量尺寸做衣服,虽然衣服很合身,但祁白露穿不惯西装。他年纪轻,黑西装看着有些太老成,于是郑昆玉给他订了白西装,配领结。Lydia开玩笑说白马王子就是这样,程文辉看起来则是一板一眼地严肃,不怎么爱搭理人,听Lydia插科打诨也只是一一叮嘱祁白露走红毯的流程。
身体放松,挺直身子走路,不要走太快也不要走太慢,看镜头,记者喊他时要记得多看镜头,在背景板上签字,给礼仪小姐递笔要有礼貌,走到哪里都要有礼貌,面对前辈要谦逊有礼。他还没出名,没有红毯采访,所以下来直接离开红毯就可以了。
到了开幕式那天,祁白露走过那道室外的红毯时倒也没觉得什么,就是一块长长的红色的毯子,一个竖起的背景板,走过去就好了,除了那些咔嚓咔嚓的闪光灯突然亮起时有点吓到他,记者的吼叫声也稍有点粗鲁。平遥影展的规模不算大,在国内还没发展出很大的名气,自然比不上一些电影节那么风光盛大。
可能是顾忌他在媒体前的状态,在平遥酒店的那几天,郑昆玉没怎么碰他。程文辉很容易就看出了他们之间不对劲,能让郑昆玉专门抽空陪着看首映,这人目前得罪不得,所以虽然他有地位,也还是对祁白露格外客气。
祁白露看到媒体出的照片时还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变得陌生,等他看到影院门口那张自己的巨幅海报时,就是惊怔和不敢置信了。当时郑昆玉陪他一起进场,他一抬头猛地看到自己的脸,海报上的他躺在满是野草的河边休息。高大的杨树挡住了炽热的太阳,他就躺在树荫里午睡,身边搁着给女友没写完的信。
在他的身后,镜头里的金黄麦田像是加了一层蜂蜜般的滤镜,黄澄澄的麦田跟碧蓝的天空相互映衬,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田园场景。在微风的吹拂下,飞舞的杨絮渡河而来。
祁白露还能记得拍摄这个场景的情形,当时,六月的蝉刚刚开始鸣奏,树叶在头顶发出“飒飒”的摇动声。他盯着杨树繁茂的树冠,从这个角度看,拔地而起的树干像是倾斜了过来,在他的过往里插下了一面绿色的标志旗。阳光斑驳地落在脸上,他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这样抬头看海报是很震撼的,祁白露脸上的纹路、脖颈上的痣都清晰可见。就连郑昆玉凝视着海报也有一瞬间的怔忡,因为虽然现实中的祁白露更生动,但是电影里的他被记录下了永恒不变的美。
陆陆续续经过的媒体和观影人经过,也停下来抬头看海报,祁白露的目光往下落,看到主演那里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们坐的是稍微有点靠后的位置,电影开始之后全场就没有人说话了。祁白露最大的感觉是恍惚,坐在黑暗中,从头看到尾,像是在恍惚地看别人的人生,或许镜子里的自己并不是那样一张脸。
电影不算是祁白露喜欢的类型,毕竟是处女作,很多地方表达得青涩,对一些问题的探讨不够深入,但他觉得观众可能会喜欢。少男少女的恋爱心事,家庭的纷纷扰扰,在教育体系中的游离,以及被拍得那么美的北方,与其说这是一段恋爱故事,不如说是导演对故土记忆的“复刻”,里面的美是完全被浪漫化的,虽然有一些模仿日本家庭电影的痕迹,但可以让观众感觉到导演的真诚。
他跟坐在身旁的郑昆玉全程没有交流,但他能感受到郑昆玉身上奇异的沉默,电影的的确确拍得比他们每个人想的都要好,但最让人惊喜的是两个新人演员交出了足够好的答卷。
其实看到自己的哭戏和争吵戏时,祁白露都还能忍受,从观众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喜欢那几段,还有人拿着纸巾擦眼泪。但当看到片尾时,随着节奏感强烈的口琴声,看到他饰演的高中生蹬着自行车朝远方奔去,祁白露的呼吸忽然跟着急促起来。
“握着刹车冲下马路斜坡的时候,那种快乐让人想要尖叫,自行车几乎跟你合为一体,仿佛在风里滑下去的是你自己,那么自由自在。马路上没有很多车,只剩下很蓝很蓝的秋日的天空。
阳光普照,到处还是有阴影的存在,斜坡快要结束了,你经过了立交桥下面的桥洞,从黑暗里冲进阳光的瞬间,风迎面涌来,你的身上一阵战栗,头发被一下子向后掀起,你还是拼命蹬车。再见了!果实累累的红艳艳的山楂树。你只想从这里逃脱,想要呐喊,你不要回头看,你想大喊说再见。
可是那些让你留恋的——或许是山楂树,你在最后的一瞬间还是回头了,像你曾经回头看她时那样。”
为了加深演员对角色的代入感和理解,编剧特意加了这一段过于诗意的文字。但祁白露的诠释比文字中的描写还要好,他脸上的快乐、怅然、迷茫,回头的一刹那间明亮而失落的眼睛,是文字写不出来的东西。
祁白露跟那个被放大了好几倍的自己对视,银幕上正是他的脸部特写,他直视镜头,眼神很有力量,直视所有人的眼睛和心,也直视着创造他的那个演员。
电影院内忽然灯光大亮,于是那个骑车的少年也回过头,继续往前蹬车,在口琴声里渐行渐远。观众似乎都有点被最后的那个回头震到了,一时没人说话,郑昆玉也是。
郑昆玉扭头去看身边的人,他看到祁白露的眼里赫然有泪。祁白露直直地望着那个遥远的自己,像望着一面镜子,背脊坐得挺直。
第41章 找你的
越接近年底,要处理的事情越多起来,程文辉打点好媒体和电视台之后,自作主张给祁白露接了一个采访。郑昆玉的原话是要他把祁白露的通告都推掉,但祁白露两天没给他回消息,他怕像两年前一样出事,虽然他只知道祁白露闹得住过医院,程文辉想来想去,主动给郑昆玉打了电话。
郑昆玉接电话的时候还没怎么睡醒,程文辉以为他会发火或者直接挂掉,但郑昆玉听了两句,很快就猜到了程文辉的意思,他轻轻地冷笑一声,直接地说:“你倒学会担心人了。”话说着,传来一阵轻微的床被的窸窣声,郑昆玉的声音离得远了一点,道:“找你的。”
过了几秒钟,祁白露的声音传来,低低地“喂”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有一点感冒。程文辉便跟他说了采访的事情,问他看看定在哪天好,不过时间最好快一点,祁白露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程文辉还没回答,郑昆玉在旁边冷不丁地道:“明天上午。”
祁白露没有言语,程文辉也就说:“小祁,那我明天上午十点去接你。”
“嗯。”
祁白露应了一声,很快挂断了电话,程文辉算是放下了心,联系媒体和化妆师等明天。
到了第二天,程文辉提前一个小时在别墅的客厅等祁白露下来,客厅里还放着那辆拆了修、修了拆的二手摩托车,没有一会儿,祁白露就穿着很日常的衣服走下楼梯,他看上去神态恹恹的,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整个人情绪还算正常。
看到郑昆玉没跟他一起,程文辉便问:“郑总走了?”
祁白露没说话,只是道:“你吃早饭了吗?”
程文辉听出他的声音状态不好,但没有多问,他知道祁白露想要吃东西了,便道:“那现在就走吧,去吃粥?”
祁白露戴上围巾,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往外走,在车上的时候,祁白露也没有说话,放空了神情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但程文辉看得出,他是喜欢出来的。他这样安静,程文辉反而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或者说祁白露就像一团雾,越来越不想让别人看清他的想法。
“你可能还不知道,之前那个网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舆论完全反转了过来,大家都对你很同情,而且陈向峰完蛋了。”
祁白露听完,脸上并没有欣喜的意思,毕竟是唇亡齿寒,他对陈向峰恨不起来。
程文辉沉默片刻,道:“聚餐那天你就想离开了吧?为什么?”
祁白露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语气还算平静,道:“我还以为你看得很清楚。”
“我一点儿都不清楚。小祁,这种自断后路的做法,整个圈里也就只有你了!我该说你傻还是夸你有勇气?”
“你觉得我自作自受?”
“你就是自作自受,两年了没学到一点聪明劲,你明知道这样只会激怒他。后路都没想好怎么走,直接撞上去跟跳崖自尽有什么区别?就算你能从头再来,你还剩下什么,没有资源,没有钱,连给你搭把手的人脉也没有,别忘了之前是你自己要退学的。”
程文辉骂着骂着有点上来气儿,闭上嘴平复情绪,他想起祁白露这一路走过来的拗劲就觉得头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自作主张。
两年前,郑昆玉把他调来给祁白露当经纪人,恰好是祁白露跟郑昆玉闹得最僵的时候。离开平遥后,祁白露回过学校一次,因为他主演的电影正在热映,口碑又好,引来了校内校外的不少人围观,然后祁白露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学校读书,郑昆玉让他至少把学业完成,祁白露却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生活在谎言里,也不想自欺欺人。
幸好他已经有红的迹象,又有所谓的表演天分,学不学表演倒也没什么所谓,说不定还会被学校的制式化给拘束,于是最后郑昆玉同意了他退学。
祁白露没有回嘴反驳,程文辉反而觉得不习惯,他不知道祁白露的沉默是终于决定听天由命,还是暂时的落寞,抑或是让人不安的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吃饭的时候,祁白露伸手去拿水杯,恰好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痕,一看就是被郑昆玉勒的,程文辉道:“等会儿采访的时候……”
祁白露也知道他看到了,淡淡说:“我知道。”
采访约在了一家美术馆,记者跟祁白露边走边拍,大体上采用闲谈的方式,过程比较轻松。采访快要结束时,祁白露的手机震了震,程文辉替他拿着手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见是一个陌生人请求添加祁白露的微信,头像似乎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见过。程文辉本想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一下,但摄像师把他叫过去说话,一时把这回事抛在了脑后。
就在程文辉跟媒体团队确认细节时,祁白露走下来,一边拿起矿泉水瓶一边看手机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程文辉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又低下头回消息。等程文辉过来跟他一起离开,祁白露已经收起了手机,程文辉只觉得他看上去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回去之前,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祁白露说完,报了个地址。
“你想吃那家甜点?我可以陪你一起。”
祁白露说好,程文辉开车带他到了地方,但还没下车,祁白露突然又说:“我想吃烤鸭。”
“现在?”
程文辉有些愕然,他知道祁白露喜欢吃的那家店总是有很多人,虽然离甜品店只有一条街,但他们肯定要排队等。
祁白露无声地看他一眼,又持续看了好一会儿,程文辉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排队……看在祁白露这几天可怜的份上,程文辉打开车门把他放下来,忍气吞声道:“把围巾捂好了,找个小包厢坐着。别乱跑……!”
话还没说完,祁白露已经往店里走了,程文辉一直看着他走进去,这才开车调头。
祁白露的确没有乱跑,服务生上来问他需要什么,他很直接地报了包厢的数字,服务生便引着他走过去,走进包厢后,祁白露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对方放下手里的银勺,转过身来朝他一笑,道:“你果然很守信,只有你自己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向峰,前程、事业因为网红事件几乎尽毁的陈向峰。他的状态不太好,但看上去还是衣冠楚楚。祁白露站在门口处没动,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你大费周章地叫我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陈向峰并不着急,笑吟吟地招呼他坐,并把一道提前点好的精致的圣诞布丁推到他面前。祁白露盯了一眼那个圣诞布丁,陈向峰道:“你喜欢这个吧?”
看祁白露还是站在那里不动,陈向峰站起来,很自来熟地在他胳膊上扶了一把,祁白露绕过他往桌边走,避开他的动作,在陈向峰的对面坐下。他一边摘围巾,一边不动声色地在包厢里扫了一圈,陈向峰似乎觉得有趣,道:“放心,没有针孔摄像头,也没有录音,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祁白露没有碰那道布丁,淡淡道:“那你可以说了。”
“郑昆玉知道你来吗?”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事,可以直接去找他。”
“他不见我。”陈向峰拾起银勺,继续吃东西。
“你是想让我给你传话?”
陈向峰凝视着祁白露的面孔,慢慢摇头,他的盯法很古怪,让祁白露浑身都觉得不舒服。陈向峰道:“你先吃。”仿佛看出祁白露有所顾虑,陈向峰用自己的勺子挖了一角布丁放进嘴里,道:“没有毒,我没那么蠢。”
祁白露只好将那只布丁一口一口吃完,他吃东西的时候,陈向峰也还是看着他的脸,像是在欣赏一幅画。吃完了,祁白露刚放下勺子,就听到陈向峰说:
“没想到,他还是选了你。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也是。”
祁白露一下子蹙起了眉,没耐心听他说这种话,站起来就想要走,陈向峰拉住他的手,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但他看祁白露的眼神还是很古怪,又古怪又满是探究,他示意祁白露先坐下来听完,祁白露一坐回去,陈向峰道:“你还真有个性,难怪他喜欢你。他一定很喜欢你吧。”
祁白露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像看最离经叛道的疯子一样看他,陈向峰将他的手拉过来一点,紧抓着不放,陈向峰脸上的笑意很稀薄,但还是算个笑,他身体前倾,像说悄悄话一样对祁白露道:“但你要小心了,不要落到我这个下场。就算他再喜欢你,说不定,今日的我就是明天的你。”
祁白露本来还有些同情他,现在只觉得他的确是疯了,试图用力甩开他,陈向峰却道:“不要这种眼神看我,我很清醒,我不是为了来说什么讥讽你、嫉妒你的傻话,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小提醒。我今天只想要知道一件事,然后我就会甘心了。”
“他不喜欢我,我跟你也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你该放手了。”
陈向峰却低下头,研究似的盯着祁白露的胳膊,他一只手抓着祁白露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捋祁白露的袖子,一直捋到祁白露的整只手臂裸露出来,祁白露措不及防,试图阻止他的动作,但陈向峰却很坚决地捏着他的手臂,死死地盯着看。
祁白露以为他在看自己手腕上暧昧的红痕,但好像并不是,他不知道陈向峰到底在找什么,他的目光在他光洁的皮肤上搜寻着,像刀子一样刮来刮去,没找到,陈向峰便哗啦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扔掉这只手臂,又粗鲁地去抓祁白露的左手臂,祁白露被他扯得手臂生疼,皱眉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放开我!”
厚厚的冬季衣物堆在肘部,陈向峰看到了一道很浅的旧疤痕,但显然那也不是他寻找的东西,他还在继续将衣服往上推,也还是没有,陈向峰用一种更古怪的眼神看着祁白露的眼睛,像是丝毫不相信,他一下子坐回椅子里,紧紧地握着祁白露的手腕不松开,陈向峰笑了笑,道:“你没有?不可能,不可能……”
“没有什么?”祁白露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