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 第53章

作者:fiveseven/悄悄过去 标签: 近代现代

  两个人默默地看完了一集,片尾曲响起时,程文辉道:“你的人设不错,再播几集肯定会引起反响。有几个品牌给我看了代言的合同,两个是之前合作过的。”

  “你决定吧。”

  程文辉说不上他看起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至少他没有傻到拒绝。他现在不够年轻了,想要走得更远就要抓住每一个时机。谁能想到,他两年前拍下的《西风多少恨》,变成他现在翻红的机会。

  说起来,编剧一开始想的名字是《浦江谍影》,后来的《西风多少恨》是郑昆玉换的名字。

  “你还记得那个美妆品牌吗,如果定下来,冬天就去一趟巴黎,拍两支广告。”

  祁白露顿了一下,道:“好。”

  他这么好说话,程文辉自然得寸进尺,道:“有个综艺想请你跟林导一起去。”

  “你问她吧,如果她想去,我没意见。”

  程文辉立刻摆出一副你还不如不说的表情,祁白露看他吃瘪,不由得笑了下,拿起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片尾曲放完了,自动跳了下一集,中间有短暂的广告,拍得很是喜庆,祁白露突然道:“程哥,你幸福吗?”

  虽然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怪,怪得像是中央电视台的新年采访,但程文辉还是仔细看了祁白露一眼。他没想到祁白露突然跟自己谈起了人生,想了一下才道:“还行。”

  越想越还算满意,又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盘算自己有哪些不幸福的时刻。他道:“今天我不叫喂了?”

  祁白露眨了下眼睛,神色看上去有点疲倦,但还是笑了笑。

  “小祁,未来还很长。你不像我,这辈子就能做这些,你是一个好演员,还能赚大把的钱,也会有人真心喜欢你。”

  祁白露掸了掸烟灰,道:“我知道了。”

  程文辉情绪上来,有点感动,也有点愧疚,更多就说不出口了,他们又看了半集,程文辉接了个工作电话,顺便回自己房间,临走让他好好休息。

  地板上还有红酒味,那只空的红酒瓶子就躺在房间角落,沙发上还扔着阮秋季盖过的毯子,祁白露懒得收拾。他掐了烟,关了电视,抱着一堆镇定剂的药瓶走到马桶边,把药片都倒了进去,药瓶丢进了垃圾桶。做完这些,他就去浴室洗澡,洗到一半时,他脸上渐渐有泪,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抽泣。

  他站在淋浴下,靠着身后的瓷砖,洗完了,拿过毛巾把脸擦干净,就再也没人知道他哭过。

  一整天没看手机的后果就是,早上醒来发现攒了一堆未读消息。祁白露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但是拿过手机一看,也就睡了六个小时。

  天刚刚蒙蒙亮,他翻了个身,手上的手机也跟着解锁,跳出积攒的微信消息。看到阮秋季这个名字,他有那么一瞬很不想点开,但还是在头痛中点开了。

  看时间是在昨晚他睡前发的,很简短的几句话,看完之后,祁白露彻底醒了。

  “或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忘记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嫉妒吗,哪怕在你身上看到一点过去的影子,我都会嫉妒到死。在上海的时候,我就想同你在一起,但你看起来那么不甘愿,我知道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会拒绝。你的骄傲不允许你向我低头,我也不甘心拥有一个不爱我的人。你爱过我吗?”

第91章 杀青宴

  祁白露想过要回复阮秋季的消息,但一整个早上拿起手机又放下,不知道怎么回应。吃早饭的时候,他心想中午再回复,但是到了下午收工又想晚上再回复。真的到了晚上,他把那几行字又看了一遍,对着手机坐了很久,最后一个字都没回复。

  当天没有立即回消息,再过几天回应的话会有些奇怪,仿佛他在这件事上多么优柔寡断,于是祁白露索性当做自己没看到。阮秋季没得到回信,倒也耐得住性子没打电话,他这样的姿态摆明了是在告诉祁白露——他还在等。

  祁白露知道他回北京了,回去参加云天传媒的一个新闻发布会,虽然阮秋季没上台也没接受采访,但祁白露看到了他在台下的照片,他手里拿着矿泉水瓶,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太出是带着病的样子。

  这也不是祁白露主动看到的,而是朋友圈的一个摄影师发的。待在一个圈子里就这点不好,兜兜转转总有一天会碰上。

  林悦微说杀青宴的那天阮秋季还会来厦门,祁白露“哦”了一声,林悦微问:“哦是什么意思?”祁白露说不上来,除了“哦”,他不知道说什么。林悦微道:“你到底是想看见他,还是不想看见他?”

  “……”

  祁白露的确有一点难过,但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明显,偏偏被林悦微一眼看穿。

  “我看起来像失恋了吗?”

  “还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失恋。” 林悦微镇定道。

  祁白露默默向她投去一个眼神,力度像是扔过去了一把小刀。事到如今,那些从来不提的往事也可以被提起了,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向前看。小时候他习惯了失去妈妈,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后来他习惯了失去郑昆玉,那么现在,也可以习惯失去阮秋季。

  习惯这回事,有耐心和时间就可以养成,但是《金枝玉叶》杀青的那一天,阮秋季还是又出现在了他面前。十一月中旬,天气还不算冷,剧组包下了一家海鲜排挡,一百多号人坐满了近二十张桌子。制片主任本来想订饭店,拉个横幅,搞个发言的台子,被林悦微拦住了,于是杀青宴最后就变成了简简单单吃个饭。

  祁白露跟制片、其他主创坐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位置预先留给阮秋季。按理说这种场合他不来才正常,又不是什么奢华盛宴,祁白露给林悦微倒完雪碧,一抬头就看见阮秋季穿过人群走过来,他没穿正装,只穿一件飞行员夹克服,很少有人认出他。走到桌前,阮秋季拉开粉色塑料椅子坐下,刚好就在祁白露的左手边。

  阮秋季一坐下来,其他人纷纷打招呼,桌上说话的氛围带着官腔,祁白露是唯一一个没吱声的,因此显得很突兀。制片主任乐呵呵地说,小祁你不先跟阮总碰一杯,说着就要给他们倒酒。阮秋季身体朝向祁白露那边,但是并没有看他,只是道:“菜还没上,喝什么酒。”

  这么一说,制片主任不好再倒,阮秋季把酒挡了,但同时很不见外地把手里的杯子搁在了祁白露面前,这是让他倒雪碧的意思。祁白露还没拧好瓶盖,抱着瓶子看他一眼,阮秋季正好也在看他,祁白露只好给他倒满,接着把杯子递过去,阮秋季说了一声“谢谢”。

  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跟祁白露有过龃龉,行动上也没有“分手”的自觉。祁白露有点不妙的预感。

  林悦微这时候才洗完手回来,一看他们俩坐在一起,眉毛扬了扬,不过没说什么。祁白露装聋作哑,阮秋季八风不动,一顿饭吃下来还算相安无事,除了偶尔会碰到一下手肘。最后喝酒的时候,祁白露迫于场面敬了阮秋季一杯,阮秋季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看他喝完再喝自己的。祁白露略微有点害怕,怕他喝醉了当着这么多人做出什么事,因为阮秋季目光中的伪装正在逐渐地剥掉。

  好在一直到杀青宴结束之前,阮秋季都没什么离谱的动作,到后面大家都没什么拘束,放开了吃喝,祁白露也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食物上。月上树梢,吃饭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在相互告别的声音中,离别更添一些伤感,最后只剩下三四个还有兴致聊天的人,放眼望去,店里只剩下杯盘狼藉和一把把的粉色塑料椅子。

  祁白露溜出去透气,户外的几张桌子上都没人了。他打开饮品冷藏柜拿了一瓶酸奶,找了个椅子坐下,脱了外套吹着夜风醒酒。林悦微在屋里跟一个女演员说话,两个人的大笑声不时传出来,祁白露快要喝完时,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了他的身后。

  祁白露知道是阮秋季,他把喝剩的瓶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看到阮秋季就站在他的侧后方,手里的烟抽了一半。

  没有人先说话,祁白露回过头看着人工河,慢慢变成了靠在椅背上发呆,阮秋季也就站在那儿抽完了自己的烟。过了一会儿,祁白露感到口渴,站起来发现阮秋季还在那,目光也落在人工河粼粼的水波上。

  他在冷藏柜里又拿了一瓶酸奶,阮秋季道:“你的回复是什么?”祁白露关上柜门想要走,但阮秋季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祁白露试图绕过他,阮秋季就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回冷藏柜前。

  祁白露将脸别向另一边,去看门的方向,没有人出来,阮秋季道:“不敢回答吗?”

  这个姿势就像要吻他一样,眼看阮秋季要亲上来,祁白露道:“之前说得很清楚了。”

  “我不清楚,你再说一遍。”

  这个人怎么耍无赖,祁白露很想踩他一脚,但下一刻阮秋季用力钳住他的下巴,将他抵在冷藏柜的玻璃门上,吻住了他。祁白露还能听到林悦微她们的笑声,以及排档的服务生收拾餐桌的声音,酒杯碰着碗筷,椅子被拖动着磕在地板上。

  祁白露去掐阮秋季的手臂,阮秋季反而用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吸吮着他的唇舌,接吻是很耗费力气的事,何况阮秋季又这么使劲地搂着他,祁白露被亲得有些恍惚,停下来的间隙偏头喘道:“你干什么?”

  阮秋季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祁白露往哪边躲都躲不开他的注视,只好皱眉看他,阮秋季用手背擦了一下祁白露脸上的红晕,擦不掉,渗进肌肤的爱欲和记忆都擦不掉。

  “我们重新开始吧。”

  这句话的语气很沉,祁白露还怔着,阮秋季直直地看着他,道:“忘记你过去的一切。”

  在阮秋季说完之后,祁白露平复了一下呼吸,好一会儿才推开他,手里捏着的那瓶酸奶都忘了喝,阮秋季道:“我当你默认了。”

  祁白露立刻反应道:“我没答应。”

  阮秋季笑了下,但眼里没什么笑意,淡淡道:“你的话不算数。”

  “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

  阮秋季点点头。

  林悦微拨开一道一道的塑料门帘走出去,看到的场景就是祁白露在跟阮秋季“吵架”,两个人站在昏黄的灯光里,影子斜斜拖在水门汀上,好像在讨论什么算数不算数。阮秋季拉住祁白露的手,祁白露看着不大乐意,林悦微抱着手臂看好戏,祁白露一抬头看到她,用眼神警告阮秋季有人来了,阮秋季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要走吗?”祁白露走到她旁边问。

  林悦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后面还跟着个人,阮秋季站在台阶下,道:“林导应该不介意明天我跟你们一起。”

  虽然电影今天就杀青了,但是祁白露还要跟林悦微在这里待两天拍纪实花絮,他们在饭桌上提到过这一点,祁白露闷闷地看了阮秋季一眼,林悦微在他们两个之间看了看,事不关己地道:“这你要问白露。”

  祁白露对着空气道:“爱来不来,反正没人理他。”

  林悦微给阮秋季一个眼神,意思是你都听到了,祁白露掀开塑料帘子进了屋,林悦微正要跟着进去,阮秋季冷不丁道:“他跟你这样闹过脾气吗?”

  祁白露走远了,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林悦微也不怕得罪阮秋季,调侃道:“我以为兔子只咬坏人。”

  反正没咬过她,咬到谁,谁活该。

  阮秋季道:“明天见。”

  林悦微看他这幅沉着自如的样子,知道阮秋季装没听到呢,心想祁白露还是咬得轻了,这不得狠狠咬下一口肉,才好叫他涨涨记性。

  接近午夜时,最后的几个人也收拾东西走了,只剩下祁白露和林悦微两个,服务生在里面拖地,他们就把啤酒拿到外面喝。外面月光还不错,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享受难得的宁静生活,林悦微忽然道:“这个月是他的生日,对吗?”

  他们没有指明这个他是谁。

  祁白露喝了一口啤酒,道:“我都要忘了。”

  “真的?”

  祁白露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人不可能完全忘记过去的,除非脑子坏掉。”

  阮秋季说的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听起来洒脱而诱人,可是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从头再来,走下去就要带着过去的记忆,沿着过去扎下的根向前攀爬。这句话听起来多么动人,实际上就有多么虚幻,阮秋季自己何尝不明白。

  林悦微手里摆弄着易拉罐的拉环,在自己的每根手指上都试着套了一下,玩了片刻之后拿过祁白露的手,把拉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祁白露低头看了看,他许久不戴戒指,细细的一圈硌得手指并不舒服,林悦微眨了下眼睛道:“就算无法忘记过去,也可以有新生活。”

  林悦微说完就轻轻揭过不提,祁白露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跟着林悦微去看头顶的月亮,林悦微道:“杀青快乐。”

  祁白露轻声道:“杀青快乐。”

第92章 三千丈

  他们要拍的纪实花絮,说得再清楚点是一个微型的纪录片,林悦微打算把剪辑的片段放在片尾。

  其他人都放了假,整个小团队就剩下他们三个,现在再加一个阮秋季。跟拍的对象是电影角色的原型小唐,以及小唐的几个跨性别者朋友。林悦微之前拍过她,所以大家在交流上会轻松很多,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开拍。

  从市区酒店到拍摄地点,打车一个多小时才到,阮秋季下车时,他们已经开始拍了。定位在县城一个普普通通的发廊门店,阮秋季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他看着经年不擦的玻璃门窗,以及门口摆的两盆发财树,顿了一下才进去。

  进门之后,阮秋季最先看到的是正在跟导演一起录像的摄影师,林悦微看到他来了,打手势示意他先坐,阮秋季绕过一排理发椅在休息区的沙发坐下。然后,他这时才看到坐在理发椅中的祁白露,理发师在给他剪造型,地板上掉了一地黑发。

  祁白露垂着眼睛玩手机,听到动静看向面前四四方方的镜子,刚好跟凝望着他的阮秋季对视。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出乎意料,阮秋季没想到祁白露今天会剪短发,他现在的样子几乎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阮秋季觉得自己被凭空扯了一下,随即一下子跌回到三年前的冬夜。

  剪刀声咔嚓咔嚓响,给祁白露剪头的理发师瞥了一眼阮秋季,道:“你朋友?”

  祁白露把两只手都缩回系带式的围布底下,“嗯”了一声。

  围布上印着卡通图案,这样看过去,祁白露大半个身体藏在围布底下,像手脚短短的企鹅,莫名多了一分乖巧。

  三年前初次相遇的一点一滴,仿佛是潮水冲上岸的贝壳,如今阮秋季又一一捡了回来。打开一只贝壳,就能看到一颗心动过的珍珠。阮秋季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开相机,镜头光明正大地捕捉到了祁白露的侧影。他的动作并不明显,不像是在偷拍,因此祁白露过了一会儿才瞅到他的动作,立刻在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但阮秋季已经把他拍了下来。

  祁白露用眼神威胁他老实点,但过了两秒,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狐疑地看一眼阮秋季,低头看手机微信。阮秋季将刚才拍的其中一张照片发给了他,并配字说:“这张适合发微博。”

  照片里的桌子上放着一瓶冰红茶,墙上贴着两行红字“烫发”“挑染”,再往下贴了一张A4纸,明码标价写着剪发15块,方形的镜子有些脏兮兮,但一点没妨碍祁白露的脸漂亮,阮秋季专门挑了他瞪人的那一张,看起来超凶。

  祁白露回复:“不发。”

  “很可爱。”

  祁白露回复他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六十万个人说你可爱。”

  “我没那么多评论。”

  “给你买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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