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心手背。
床上的人好像醒了,他一愣,再一眨眼,却见他又昏睡过去。
刨烙探着身子看他,想确认他醒了没有。
没有。
他又坐回原位。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脊背忍不住佝偻成一个弯曲的形状,像是胎儿想要躲回母亲的子宫。
这让人会想起他父亲摔倒在地前的那一刻。相似的脸,相似的形状。
屋子里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那也是床上的人发出来的。
刨烙没有呼吸,他是一只鬼。他可能在十里洋场的欢声笑语,衣香鬓影里,可能在声色场所的,体液交织混乱不堪里,可能世界任何地方,但是不应该在这里。
他头痛欲裂,舌头散发着极其苦涩的味道。他浑身痛的要死。好像裂开了,又好像一寸一寸的骨头断了,肠子搅在一起,痛的满头都是汗。还有一种焦灼的痛是从背后那块陈年的烧伤处开始的。始于他的手指触碰沈液的手指那一刻。那种灼烧四散开来,如瘟疫一般,在他的整片皮肤上由外而内,烈火燎过,就如落冰窟,仿佛阎罗殿的钟馗在扒他这个恶鬼的皮。痛的他牙齿都打颤。
可分明,他浑身上下好端端的,西装革履,留香不久的沙龙香水还丝丝缕缕勾着他的脖子尚未散去。
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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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xx号,近百年前蒋宋订婚之地。
酒店只有七间套房,刨烙全订了下来。订婚典礼就在六层露台办的。人来了不少,没几个认识。
女主角点名要求定的这里。不过没留下。
宾客散尽。
刨烙躺在四层的套房里。大神P.H设计的,水泥灰的走廊像精神病院,卧室圆滑高亮的背景墙全然就是间病房。灰绿色的屏风上画着金色的细碎花纹,远远看去仿佛手抄的心经。
宋子彦站在窗户边,正对着隔江而望的东方明珠。江面游船如织。华灯初上。
“结束了。”刨烙嗓子烟火气十足。但是有气无力。
宋子彦没说话,看着窗外景色出神。
刨烙翻了一个身,望着这间屋子,“一间一晚三万六,睡这个房间一晚都比我的爱人一晚要贵。”他冷丝丝的笑了起来。
“他是无价的,”宋子彦回应。
“你懂什么无价啊,”刨烙笑,“你认识他多久是因为有人跟你争,你就当个宝了。”
“讨论这个无意义。”
“你赢了,”刨烙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铿锵有力。“把他带走吧。”
刨烙仰起头,张开臂膀,深深呼吸。像一只十字架。“我养不活他了,他快死了。”
宋子彦转过脸,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又打了第二拳。刨烙也不还手,脸上只噙着一丝笑。
宋子彦把他按倒继续打,越被打刨烙越兴奋。目光悠远。
半晌宋子彦甩着腕子站起来。
刨烙吐了一口血唾沫,站了起来。盘着双臂倚在窗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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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里面,沈液记得几次吵闹,也记得挨过几次打。
记得睡梦,记得虚无。
就是没有出现那张熟悉的脸。
洁白的床单,打开的窗户,鸟语花香。完全陌生的房间。
转过脸,宋子彦对他笑起来,脸趴在他的枕头边,头发贴着他的头发。软软的。
“你睡了好久啊,有没有做梦?”
沈液点了点头,笑起来,“梦见我妈在一片水塘上,水面上有绿色的浮萍和黑色的灵芝,她光着脚踩着那些浮萍灵芝就跑过来了。”
“还梦见什么?”
沈液垂下眼,叹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可惜那时候刚出来,她就病了,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好久没见她的儿子了,还不想死,不能死……” 他又叹了一口气,嗓子滚动,“我没让他多活两天……”说着紧紧蹙起眉,“我真没用……”
宋子彦拉住他的手,摸着他的头发,“你尽力了,生老病死,非人力能及。”
沈液摇着头,喘起粗气,“不是的,其实还可以的多活的,应该可以治好的,是我没用……”
宋子彦搂住他安慰,“你做的足够了,小液你做的足够了,你没有任何错!”
沈液拽着他的胳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半晌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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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过后。宋子彦一边喂他喝水。一边和他说话。
“我还做了一个梦。”
“嗯”
“梦见住在一个有几架书,花木环绕,一把长榻的地方,我幕天席地的,风穿过身后的帘子,吹着身边的紫薇海棠芙蓉,轻轻的动,简直是活这么久最美的梦了。”
“以后你就可以过这样的生活了,”宋子彦对他笑,“大概得一些日子,定了告诉你,我们去美国一趟,给你看的这几位医生都说你的腰希望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