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日斑马
走到飞岛里面,听觉就被音乐截断了,除非贴在耳朵上讲话,彼此再无法分辨对方的话语。他们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最大程度不挡住后面的人。
一双手搭在了晏山肩上,他费力地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但却如何想不起他是谁,只是茫然地皱眉。
隋辛驰看那男人艰难地在人堆里侧着身体,中间还隔着一个女生,前胸抵住女生的头,却固执地要够到晏山,还别扭地俯身到晏山耳边说话,他长得实在一言难尽,眼鼻嘴都极不协调,脸像被人拍扁似的,平躺了接雨水都不会漏出去。
女生厌烦地翻白眼,隋辛驰两手扶住了晏山的腰,丝滑地从晏山后面绕过去,轻松换了一个位置,男人的脑袋靠后了,女生的肘弯一个发狠,把他推了回去。
晏山露出疑惑的表情,侧头来看隋辛驰,隋辛驰将嘴巴放在晏山的耳边,说:“他在向你搭讪吗?感觉你不想理他。”
晏山眯起眼睛笑,手在隋辛驰耳边围出一个喇叭:“不是,我认识的一个画家,他让我有空去看他的画展,就在古镇里。”
隋辛驰误会了,有些发窘,为此交换位置失去意义,还显得多此一举,但晏山没有追问,又小声说:“但他的确非常烦,以前骚扰过我很久。”
门口一阵躁动,老余大吼着让人群开一条道,于是几个人在簇拥下挤上台,晏山猜想这就是神秘乐队,他问隋辛驰知不知道他们,隋辛驰摇头,说他不太了解国内的乐队。
但他们依旧站立在这里,即使台上是不认识的乐队演奏初次听的歌,即使周围的人快要把头颅甩飞,似乎看到灵魂飘逸的弧线,也很好,有时候人需要沉浸在一个虚空的世界,耳朵内只有一种声音,生命的流逝会那样清晰。
两首歌后,主唱开了一瓶龙舌兰,一人一口,从前排传到后面来,前排男生个子不够给晏山倒酒,隋辛驰见状接来酒瓶,晏山张开嘴,酒液半空中落下,灼烧他的喉咙,让胃暖得发烫,他半睁着眼,余光中仿佛看见隋辛驰朝他笑,头发银光闪闪的,蓝色的灯光下好像还透出一丝粉。晏山匆忙地吞咽,忍不住,抓了一把隋辛驰的头发,有点扎手,大概因为漂过。晏山一下就不再欣赏银色的头发,他有点心疼。大学时染过五颜六色的头发,最后头发成一丛枯草,养好久才恢复最初的黑色。隋辛驰又会养多久?下一次看见他,他又是什么颜色的?下一个夏天、秋天,中间还有春和冬,他们还会不会见面。
他们都愣怔住了,不约而同的,心底的情绪海浪一般漫上来,晏山要收回手,隋辛驰觉得理智被主唱的声音剥离了,他握住了晏山的手腕,不让他收回去,却没用多少力气,两人的骨头似乎都软塌塌,一捏就碎。
混乱的环境中隋辛驰看见晏山的嘴唇动了四下,隋辛驰并不清楚他说了什么,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期望听到,又感到恐惧和悲伤,止于苍白的对视吧,不要做出任何错误的决定。
前面的男女已经彻底疯狂,温小妮竟也是其中一员,头发海带一样盖了满脸,最初她只是表情很酷地站着。晏山率先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要出去,隋辛驰点头。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随之一同回归的是理智,晏山不知该和隋辛驰说些什么,于是两人默默靠墙并排抽着烟,时间滑向凝固,和门内的世界割裂,直到小隐从门内出来,打破两人的沉默。
她同晏山讲杰森借酒劲靠在了媛姐的肩膀上,喜获媛姐的一个巴掌,而媛姐则跟阿轩聊得火热,一会儿问台湾女生是不是都很会撒娇,一会儿问阿轩觉得大陆女生漂亮还是台湾女生漂亮,阿轩说都很漂亮。
“总之是修罗场,我看杰森要被嫉妒之火给烧得失心疯了。”
小隐说杰森已明恋媛姐许久,从媛姐住进民宿的第一天起,杰森开回他那辆维修已久的坦克300,他的眼睛就离不开媛姐了。媛姐是上海来的大律师,绝不会看上杰森那样的老油条,成天穿着始祖鸟,脖子捆一张花哨的方巾玩户外,在外面裹一身泥浆回来。
“媛姐肯定喜欢那种穿西装的精英男……但阿轩也是个嫩头青,还是对岸的同胞,所以我感觉媛姐在逗他玩。”
小隐絮叨着,晏山听了一半,耳朵漏出去一半,喉咙里见缝插针地“嗯”一声,算是有了回应。小隐说疲倦,停下来喝一口酒。此时隋辛驰问晏山住在哪,她才反应过来晏山认识旁边一直偷听的银发帅哥,刚才偷偷瞟他好几眼了,看他长相出众,才忍住没发飙,还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小隐一下腼腆了,拢拢耳后的碎发,对隋辛驰抱有一定的歉疚。
晏山说在北门那边,离这里有些远。隋辛驰又问他要住多久,晏山说还没定呢。没说本来都不打算来这里。
“你住哪里?”
“我在温小妮的院子里住。”隋辛驰补充了一句,“还有她女朋友。”
小隐说:“警车怎么来了?”
晏山猛地打直了背,路那头一辆警车上下来几个穿制服的执勤人员,一路吆喝着走过来,每人都惊得不轻,酒都不敢往嘴里继续送。警察说飞岛的演出太大声,扰民,可这片区域又不是居民区,周围都是店铺和酒吧,这时也没剩几家还在营业。一个喝大了男的搅着舌头要来攀警察的肩,说警察叔叔,我们在唱歌,在发展艺术,警察把他手一拍,怒道:“什么艺术?赶紧给我撤了表演,不然我们强制让你们关门了。”
鼓声停了,贝斯也停了,最后主唱也闭嘴了,老余让大家安静些,耐心等执勤人员走掉,人群真的也静了,像一场大型的集体短路。摇滚、自由,最后还是给人当孙子,乖乖听话吧,接受扫兴的人生。老余走出来抽烟,遥望警察的背影,杰森说:“怎么了老余,给你买橘子去了?”
“滚蛋。”
隋辛驰问:“走吗?”
晏山也问:“去哪?”
“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第24章 如诗
诗人的睫毛是雪白的,他大概想营造出冷若冰霜的气质,眼尾像骆驼一样吊下来。他站在道路的转弯处诵读一首他写的酸诗,显然喝得有点太多了,膝盖酸软地颠来倒去,没骨头支撑似的。诗人自诩艺术家,艺术家要贴着社会运行规则的边缘行事,那靠什么反叛?他做过最反叛的事可能就是性,诗词里总离不开胯下那点寒酸的肉,口水反复喷个没完了。
晏山听得喉咙发苦,实在很想让这位诗人闭嘴,同时又好奇,便走到他面前去翻烂布上摆的几本书,诗人停下高昂的声音,含了块石头似的说这是他的自传。
封面用纸劣质,纯蓝色的背景图,几个白色正楷大字——《我的一生》,一问诗人年龄,他说十八,晏山差点笑喷,想说你是不是就打算活到十八岁。翻开书,页面纸张很磨皮肤,开篇讲诗人读小学时候的事情,看见诸如“女老师”、“裙底”的字眼,屎尿屁横行,通篇无病呻吟,用着状似华丽的词藻,实际语句都读不通顺。诗人把前进帽摘下,反过来面对晏山,晏山放下书,扔了一支烟进去。
诗人说:“哥们,不买一本?”
晏山说:“你能不能别念了?我要听吐了。”
诗人的嘴巴还有些天包地,说:“我就要念,碍着你了?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
“再念把你这堆低俗的书给烧了。”晏山威胁。
十八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即刻吓得花容失色,诗人盘腿晃悠悠坐了下来,摆出弹吉他的驾驶。晏山再一伸手,说:“也别弹你这破琴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技术烂得令人发指?而且我不喜欢听民谣,再弹琴也给你烧了。”
晏山回到小隐的身边,迎接她崇拜的目光。他们忍受了几天这人恶心的文学迫害,晏山终于按耐不住,前去为民除害。小隐说他明显是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用文艺男的身份博取女生关注,但真的也诓骗成功,前不久他身边跟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他念诗,她跟着在后面拍掌呐喊。小隐最憎恨文艺男,因为她曾经被欺骗过。
谈到恋丑癖,小隐又有些惭愧,她的确钟爱于长发文艺男,最好瘦得能看见胸前根根肋骨,自带萎靡气息,除了背着电吉他在台上甩头,其他时刻最好跟死了没两样。晏山说你竟然暗恋老余?小隐狂躁地怒吼说老男人例外。
晏山说:“对不起,你的审美或许太超前,我宁愿落后一些。”
小隐吸了一口烟,说:“抽象是我的人生态度,即使抽象文艺男都是傻逼。我也不知道自己痴迷他们的理由,鼓起勇气说出来都感觉丢人。”
晏山表示不不理解,但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像他喜欢漂亮的脸,许多时候也充满偏见地先入为主了,以为好看的人也会跟他有相契合的灵魂,不过事实不就是好看的人才会让别人有想了解的欲望。晏山长相突出一些,从小便受过许多隐形的好处。
晏山说:“只是现在长得丑的也抽象,长得帅的也抽象,那不如选一个长得帅点的。”
“像你朋友那样帅的太有距离感了,万一只是个脑袋空空的帅哥,生活就太无趣了。”
“隋辛驰?他不是脑袋空空。”晏山说,“他挺有趣的。”
小隐看晏山的眼神变了一种滋味,看得晏山不甚自在,忍不住抬手蹭了蹭鼻尖。
“原来你们关系还挺好。”
“什么意思,你以前觉得我们关系不好?”
“我以为你们是那种不太交心的朋友。”
“怎么说?”
小隐翘起嘴唇,歪头想了想,晏山有些急,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催促她给个理由。小隐瞪他一眼,不明白晏山为何如此纠结这个答案,说:“你俩有时候相处有些刻意。”
晏山乐了:“这算什么鬼理由。”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回忆他和隋辛驰相处的样子。晏山在古镇住了一周多,经常跑去纹身店找隋辛驰,还拖着小隐一起,去了就聊天,晏山总有讲不完的故事,反正不会让气氛冷下来,纹身的客人和晏山聊天解闷,聊半天才知道晏山不是纹身师,怪不得看起很闲。温小妮说开店到现在,这是最热闹的一段时候,晏山你真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还在店里遇上几个粉丝,捂住嘴就说你是那个谁谁谁,你竟然这么高,真人比视频里还帅啊!粉丝要合照,开玩笑说能不能把自己剪进视频里。晏山被夸,笑得花枝乱颤,屁颠颠跑去跟隋辛驰炫耀,说我也是网络红人了,请抱我的大腿,需不需要我的签名?就算以后没成为出名的纪录片导演,好歹也是个百万博主。隋辛驰就看着晏山笑,也不在客人身上继续打底,笔塞到晏山手里,说签吧,晏山懵着问签哪?隋辛驰四处看看,说签我手机壳上吧。
这怎么就相处刻意了?晏山不明白,非常想不通,苦闷地捧着脑袋。小隐看他一脸纠结,忙说:“我是乱感觉的!你别在意了。”
晏山的心下沉得特别厉害,瞄到斜对面诗人一脸衰样,又觉得好笑。
小隐也在卖诗集,晏山陪她过来摆摊。小隐的诗写得有水平,字里行间的感情像牛奶般顺滑,也不算多么有技巧,单纯用情感打动人。晏山第一次读小隐的诗时很惊讶,她是个跳脱的女孩,怎么笔下的文字却如此悲怆,好像背负太多。
只是小隐不会主动提起自己,晏山仅仅知道她从家里跑出来,写诗卖诗,也写文章挣些稿费,还在古镇咖啡馆工作。小隐不愿意说,晏山当然也不会问。
有女生拿了两瓶啤酒过来请两人喝,之后蹲在地上翻看小隐的诗集,女生看得认真,脑袋要埋进书里,看了几首诗,她的眼眶红了,抱住小隐开始狂哭,小隐手足无措,朝天乱晃着胳膊,眼神向晏山救助,晏山慌张地为女生扯来纸巾,安慰她几句,不管用,女生哭得更凄凉。
他等待女生说起她的故事。经常遇见这样的人,提几瓶酒坐过来就开始倾诉,大多过得不如意,在人生重要转折点一下撞上墙的人,没有前进的路,退后更是不行。失业、离婚、丧父丧母,不明白生活怎么会成为一摊无法重塑的烂泥,来古镇散心,以为能逃掉,醒了以后还要奔着死亡去活。
听太多,晏山也变得低迷,逐渐聊得疲惫,情绪的传染性太强。女生说她妈妈刚在一周前去世,从出生起她们没有长久分开过,分开竟是死别。晏山听不进去,只想接连地抽烟,有点残忍地想让女生停止哭泣,他不想再听伤心的故事,因为吸收过多的负面情绪,他快要变成一支蔫掉的花。
隋辛驰发来消息问他在哪,他回说在陪着小隐卖诗,顺手带了定位发去,然后关掉手机屏幕,听女生抽噎。心脏要爆破了,他数着数,数字变成花生米在地上弹来弹去,一秒、两秒……第几百次十秒,天,到底还要哭泣多久。
古镇的巷道错综复杂,隋辛驰跟着导航七拐八拐,抬头是一条死路,和青白的石墙看对眼,又自己感应着方向乱绕,总算走到大路上。
去找晏山之前,他在半路上遇见一个算命的,那人支一张简陋的桌子,大晚上戴一副墨镜,谁知真瞎还是装瞎,隋辛驰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瞎子面前了,伸出手让他摸手相,瞎子故作神秘地摇晃脑袋,嘴里念念有词。隋辛驰有些后悔浪费时间,很蠢地坐在这儿算命,分明也不是迷信的人。
他说隋辛驰今年要做一个重要的抉择,这个抉择可能会彻底改变某些人的命运,他必须思虑周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故弄玄虚,早该料想到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话,隋辛驰起身站起来,瞎子把付款二维码朝前一推,说:“十五元。”
前面是一个岔路口,两边是不同的路,隋辛驰突然想起瞎子的话,他关闭了手机导航,随便选了一条路走,路边有家烧肉店还在营业,几个年轻人围坐在店门外烤肉,烤盘滋啦滋啦乱响,隋辛驰感到一阵饥饿把胃紧紧攥住。
晏山就坐在路灯旁边,双臂环绕膝盖,这样坐也并不会让他的身形看起来小一些,他还是那般显眼,表情好落寞,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光芒被他的脸全部承接住,平整而又光滑。
隋辛驰走过去,说这位先生我认识你,我看过你拍的纪录片,非常喜欢,现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他静待晏山的回答,好像也不止如此,他似乎也在好奇是否会等来一个不堪设想的后果。
第25章 山在说话
青苔好像腿上的一小块淤青,踩上去,脚尖打了旋,身体往前栽,意识都提前预想好了脑门撞上地面的痛,隋辛驰及时把手臂支来,晏山扶上去,借力挺直了背。
“看着脚下,小心点。”隋辛驰转身来说。
天还没亮,四周黑黢黢的,景物的轮廓影影绰绰,看不清上坡的路。
是隋辛驰提议来这相隔十几公里的村庄,说村庄的码头看日出绝顶美丽,于是借了温小妮的摩托车。路上,晏山在后座抱紧隋辛驰的腰,冻得仅剩舌头尚存知觉,隋辛驰说你把手放进我的外套口袋吧,于是晏山先让指尖蹭进去,然后是整个手掌,口袋的位置偏高,晏山的手心盖在隋辛驰的肋骨上,捂着,养出一株火苗,慢慢地烧起来。
温小妮女朋友的头盔上有粉红的猫耳朵,晏山下车,拉开面罩,两只耳朵竖在他黑子似的瞳仁上方,怪诞,又有点合适,露出的恰好是他五官最柔美的部分。隋辛驰小小地翘起嘴角,隐在黛蓝的夜色中,可晏山清楚地瞧出来了。
好像存心逗隋辛驰,晏山眯起眼睛,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扯着嗓子问:“可爱吧?”
码头的狂风呼啸,轰炸在耳边,巨大到足以吞没他们,撕裂他们的头发。隋辛驰不回答,转身向前走,那片湖沉默地流淌,远到看不清边界,地面生长着成片的强劲的黄褐色的草,成为一张黏在他们脚下柔软的毛毯。
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在末世,在地球边界,背后是延绵的山脉。一道缓坡让他们的步伐加速,慢跑起来,隋辛驰银白的发变成晏山眼中的一颗星,指引他,再不需要脚下的路。月色一点一点灌进晏山的身体,他冷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喘着气站定在隋辛驰的身边,侧目盯着他,感到喉咙连着心脏都干干地痛。
缓了几分钟,晏山说:“隋辛驰,你为什么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湖边的浪要卷到他们脚边来了,隋辛驰站在一颗树边,问:“什么消息?”
“应淮给我发的消息,你没有看到吗?”
那晚等好久隋辛驰的消息,睡前都没能收到,第二天中午确信隋辛驰不会回复,直到见面。隋辛驰没提起这件事,好像当作无事发生,晏山也没提,但始终没能忘。其实消息发出去他就后悔,有种向老师打小报告的鬼祟,更何况根本没有改变任何事。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你。”隋辛驰说,“你明知道这是圈套,而我认为你不会走进这个圈套。”
“以前有人走入这个圈套吗?”晏山想绝对是有的,“那是背叛,没有几个人能忍受爱情中的背叛。”
隋辛驰噤声了,把外套的衣领竖起来,遮住下嘴唇。晏山等了一会儿,觉得隋辛驰并不想回答,正打算换一个话题,隋辛驰开口:“他和我们不太一样。”
“所以背叛也是合理的?”
“相比于他以前的行为,那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曾经把我半个衣柜的衣服都烧了,然后躺进了那堆火里,幸好只烧到他的一小块皮肤,但烧烂的肉里渗出脓液的样子我不会忘,一块腐烂的肉,似乎也有腐败的气味。他的背叛也是自毁,而这样的自毁方式比起跳进火里算不了什么。”
“我不明白……”
“晏山。”隋辛驰叫住他,“因为他变成这样有我的原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明白,或者我希望你不要明白。”
好的,所有事情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原因太过残忍,那么晏山也不愿知道,他明白隋辛驰不会再说更多,那是事物隐秘的侧面,正如同他也不想展现太多他的负面。此刻他们暴露在自然下,只希望谈论一些足以使心情畅快的事情。
他们走上湖边的桥,强风平息了一些,至少对话不再费力。隋辛驰的鼻尖被刮得泛红,他趴在围栏上,很安静地遥望湖面。晏山反靠着围栏,视线里只有前方黑沉沉的山脉。
他说他爬过那座山脉,十九岁的时候,刚上大学。隋辛驰跟随他的目光朝后看,那是离市一座有名的山,因其诡异而出名,太多离奇的传闻发生在这里,使这座山光是伫立在那儿,似乎都有一层挥不去的邪气环绕山体,隋辛驰没有想到晏山竟爬过这座山。
十九岁,一个勇气无限大的年纪,那时晏山和朋友几乎每周要登一座山,认识一个叫刀刀的向导,刀刀带他们爬过不少野山,一天能翻九座山。晏山和朋友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山立在那里就是要他们去爬,感性一点称之为山野的呼唤,神秘力量的指引。
后来某次爬山时遇上密集丛林挡住去路,一蓬蓬乱植东倒西歪的,轻易就刺得皮肤豁出小口,刀刀凶悍地从包里掏出一把砍刀,刷刷两下劈得植被抱脸逃窜,断叶四散开来,刀刀站立之地如同热带雨林,他像个英勇的侠客,由此知道他的外号为何是刀刀。一条临时的山路由此从刀下诞生,他们踩着泥路勇往直前,才真正印证了鲁迅的那句话。靠双脚踏出一条路多么艰难,下山比上山更折磨,大脚趾已痛得像要坏死,晏山连摔无数跤,屁股分不出原本颜色,恨不得一屁股就此永久坐下去,像溜滑梯一般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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