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不七
哭是最没用的东西,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但却是最简单的宣泄方式,成本也最低。
好半天谢斯聿都没说话,寂静的夜里,他不由握住了苏乙的手腕,声音变得沙哑,说:“你自己想得太可怕了,这次的主治医生都是国内顶尖的专家。”
“万一不顺利呢。”苏乙非常忧虑。
随后他听见谢斯聿用少见的,非常祈求的语气对他说,“那你这次再勇敢一点呢?”
“就当是…就当是为了我。”
“苏乙,我只有你了。”
第二天做手术之前谢斯聿确实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和身边的医生把他推进了手术间。
长达三个小时的手术,谢斯聿一个人坐在外面。
以往在寺庙,有很多人千里迢迢爬山来烧香拜佛,他不理解,甚至不理解那些所谓的信仰。这种东西有掺杂欲望贪婪的可能性。
现在他或许明白,信仰这种东西是建立在自身无能为力的边缘上,却祈求着爱的人过得安好。
手术结束后,苏乙还在昏迷不醒。主治医生告诉他手术挺顺利的,但是能不能完全站起来、走路正常还得看后续康复。
被推进病房后,过了很久,苏乙睁开了一只眼睛,第一眼并没有看到谢斯聿,顿时心沉下来,大为失望且愤然,后来是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手腕,他微微侧过头,才发现谢斯聿坐在他的身边。
苏乙第一句便问道:“我…腿还在吧。”
“还在。”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腿,“两条…都在吧?”
“都在。”
苏乙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发现谢斯聿眼睛有点泛红,还闻到了一点烟味。
他想,有时候谢斯聿胆子也挺小的。然后苏乙又困困地睡过去了。
这晚苏乙睡得不太好,特别是右腿的脚踝泛着酸胀的疼。刚感到困意却又立马被疼醒。
谢斯聿把手伸到他面前。
“干嘛。”
“痛就掐我。”
苏乙扭过头,逞强地说道,“我才不用。”
后半夜还是忍不住用力握着谢斯聿其中一根手指,从一根又到三根,实在是疼得不行,好像有什么可恶的毒虫在啃食自己的骨头,又麻又疼。
但前面已经吃过止疼药了,不能再吃了。他很小声地吸着气,眼泪还是没出息地流出来。他想,都多大了,为什么做完手术还要哭。
又想,人生真是无端活受罪啊。
谢斯聿可能感觉到他的动静,随后也上床侧躺在他旁边。良久,苏乙又很没出息地转身把头重重埋在他怀里。
后面又从三根手指到十指紧紧交叉了。每当他感到不舒服的疼意,就会把力气压在谢斯聿手掌上。
但是谢斯聿不发一语,会回扣住自己的手。
“我再也不想做手术了。”苏乙弱声说着,声音里带着很小很小的哽咽声。
“好,以后都不做了。”谢斯聿轻声说道。但苏乙认为谢斯聿这又是在哄骗自己,因为他也曾听见医生说后续可能要做一些微创手术。
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和他对峙了。
谢斯聿另外一只手绕过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苏乙看不见谢斯聿的表情,但竟然还是这样一觉睡到了天明。
做了手术之后,苏乙感觉谢斯聿变了一个人。手术后谢斯聿是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的,脸色也没有那么僵硬了,但对他的饮食又苛刻至极。
有一次苏乙悄悄让周助理帮他带汉堡和可乐,自手术之后他吃的不算清汤寡水,但都是高营养大补又难吃的东西,苏乙觉得自己越补越像一根萎靡不振的人参了。
他和小周偷偷地打开外卖袋,还是看好了谢斯聿刚离开的时间,没想到谢斯聿突然折返回来拿东西,弄得他们措手不及。
谢斯聿封印已久的难听话又再次灌进苏乙的耳朵里,两个人都被狠狠用言语教训了一顿。
小周已经听习惯了,想想还真是神奇,大概是脸皮变厚了,他甚至发觉谢斯聿一生气所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因说来说去就只有那几个用词,譬如“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脑子是不是不清醒”“还分不清轻重”等等等,倒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了。
况且上周他还领到了一笔不小的奖金,上司说几句又怎么了。他很自觉地离开,把战场交给他们。
苏乙说:“都是我让他帮我买的,你别说他了。”
“吃了多少?”谢斯聿压着怒意问道。
苏乙很诚实又沮丧地说:“就一小口,我刚啃上你就回来了。”
真的是很小的一口,那个金黄酥脆的鸡腿就只掉了一小块皮,可能是苏乙很珍惜,都不舍得大口吃。
“这才做完手术几天?医生提醒了不能吃辛辣油炸的东西,要是我不回来你是不是要吃完这一桶。”他甚至把那麦当劳的全家桶拿起来掂量掂量了轻重。
苏乙感觉他好像在摇晃自己的脑袋一样。
谢斯聿又要开始一直念念念了,苏乙哎呀了一声,赶紧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声不吭,似乎是想利用被子隔绝谢斯聿的唠叨。苏乙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毕竟吃也没怎么吃到,况且谢斯聿一冷下脸就会变得很恐怖,像阴魂不散的恶鬼一样,紧追不舍地责问自己。
“把头蒙着做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进去多少?”谢斯聿紧皱着眉头,他知道苏乙又不想听了。
苏乙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不能吃垃圾食品…”
好一会儿苏乙在被子里都一动未动。
“你在里面憋什么气。”谢斯聿说着伸手去牵被角。
没牵起来,苏乙也在攥着。谢斯聿声音变低了一些,转而柔声说道:“只是现在不能吃,以后你恢复好了我再给你买。”
被子底下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那我保证下次不点了,现在我好困,想睡觉了。”
谢斯聿一听到苏乙说保证两字,就觉得他下次还会再犯。
苏乙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覆了过来,后知后觉,那是谢斯聿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很轻微的动作,明明只是脑袋被人揉了一下,苏乙却觉得脸痒痒的。
这晚苏乙强烈要求洗头洗澡,很受不了地说:“我身上太臭了。”
“没那么严重。”谢斯聿对他说道,但还是把苏乙抱进浴室洗了头。
谢斯聿还专门买了一个小板凳伺候他,让他坐进浴缸里,然后把腿拿出去。
非常不容易且姿势奇怪地洗了一个彻底的澡。
苏乙闭着眼睛让人给他搓着头,耳朵上沾了一点泡沫,谢斯聿又拿干毛巾给他擦耳朵。因为苏乙挤了很多沐浴露,浴缸里全是泡泡,香得够呛。
谢斯聿让他别再挤了。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洗一次澡,我想让身上好闻一点。”苏乙解释着。
他甚至眼睫毛都带着一点沐浴露的白沫,脸有点红晕,全身都带着白里透红的颜色,他拿着搓澡巾,用力地搓,试图做到干净到极致的目的。
泡沫终于溢了出来,谢斯聿的手腕上、衣服上都是一圈圈的泡沫。
苏乙身上香得过度了,到最后谢斯聿还是忍不住又给他换了一遍水,用干净的水给他简单冲了一下,提前把人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先是用浴巾给他全身随便擦了一下,然后给苏乙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最后再吹头发。
吹头发的时候依旧没有收好力,把苏乙的头发揉弄得乱七八糟,所以当苏乙转身望向镜子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顶着一个爆炸头。
“天啊!这是什么,我头怎么那么难看。”他很明显地皱着脸,忍不住拿起旁边的梳子给自己扭转造型。
只是梳着梳着,他透过镜子发现谢斯聿也在静静地望着自己。
谢斯聿两手虚虚地撑在他腰的两边,护着他不掉下来,可能也在琢磨为什么苏乙吐槽他吹头发的技术,一张脸毫无表情,浴室暖色的光打在他脸上,他的鼻梁和眉骨都很挺,显得人深邃狠厉。
忽然就对视上了,苏乙转移视线,也不再抱怨了:“但其实梳一梳就好了。”
他又想谢斯聿这样没轻没重的力气,为什么还能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很帅气,全然没有自己那样膨胀的效果。
可能是我头发比谢斯聿多,他自顾自地想着。
谢斯聿没看出来他前前后后有什么不一样,收拾好后又把苏乙抱到床上。
苏乙干净舒爽地躺在了床上,拿起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个台。
“这么晚了还要看电视。”旁边的人没有阻止,但语气带着一点谴责。
“不看电视我睡不着。”
“那你今晚要几点睡。”
苏乙信誓旦旦地保证:“看完这集就睡。”
第40章
谢斯聿学校开学比较晚。当他考虑也办休学陪苏乙康复的时候,苏乙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最后谢斯聿还是请了一个男护工,必要的时候守着苏乙。
苏乙可以出院了,谢斯聿带他回了家。家里没有什么改变,只不过门口的锁换成了密码锁,地上还铺了一些地毯。伤筋动骨一百天,苏乙也只能呆在家里。
谢斯聿开学后,就没有那么多工作。尽管如此,谢斯聿上早八的时候,还会把苏乙摇醒带去洗漱,然后一起吃早饭。
早八的痛苦,苏乙也惨遭“连坐”。苏乙在这一刻觉得谢斯聿烦人得可怕,那种烦人不是一直唠叨着叫自己起床,而是会用很冰的手触碰自己的脸,让他惊悚着从梦里惊醒。
“只是用手碰了一下你的脸。”谢斯聿并没有觉得这是属于惊悚的范畴。
“可是我想多睡一会儿。”苏乙喃声说道。
“吃了早饭再去睡。”但苏乙认为谢斯聿是有私心的,是想让他陪着一起吃早饭。因为他觉得在床上吃早饭也是可以的,但被谢斯聿一票否决了。
一番洗漱后,谢斯聿神采奕奕地坐在他对面,苏乙精神涣散地一直打哈欠。他想,为什么谢斯聿可以做到无痛起床。
谢斯聿一定要他喝满满一杯的牛奶,说是补钙,苏乙很不喜欢奶味,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二,最后又趁人不注意,把杯子推到谢斯聿面前。
谢斯聿虽然嘴上说,“这一点都不能喝完吗?”但最终替他解决最后剩下的。
今天上午谢斯聿只有一节课,护工临时请假了。昨晚一听到谢斯聿要请假陪着他,苏乙立马摆手说不用了。
谢斯聿把他放在轮椅上,方便他活动。
“要不要上厕所。”谢斯聿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他。
“不要。”
“口渴吗?”
“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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