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雨 第37章

作者:一只狌狌 标签: HE 破镜重圆 追妻火葬场 近代现代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又重复了一遍,“我以为我,喜欢你。”

一句喜欢,林雨生在心头渴求了千万次,却一次也没敢提出要求,偏偏在这个关头,他终于听见了。

但,他没有一丝喜悦。

反而感到恐惧,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痛苦。林雨生像被捆住了手脚挡住了眼睛,嘴里塞满了布条,跪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等待着审判。

他还想挣扎一下,“仲阳夏……我求你。”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我不该无理取闹,我不应该乱吃醋,害得你没了工作,我不该……”林雨生病急乱投医,开始胡乱地承认错误。

他迫切地想要止住,止住一些即将到来的东西。

但仲阳夏却不如他的愿,几支烟头扭曲地躺在烟灰缸里,最新的那一支还不死心地冒着烟雾。

不过仅仅几秒,就彻底熄灭。

“林雨生,来到Z市,我们重逢之后,你给我倒的水,给我做的饭……你有没有,”仲阳夏喉结微动,似乎很是艰难地问出了口,“再给我下药?”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如同置身于一个无声的世界。

而林雨生的回答,将把他们送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或许是万丈悬崖。

林雨生终于品尝到了自食恶果的味道,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心脏。

他很想说谎,但是被仲阳夏那双漆黑的瞳孔注视着,他怎么都无法再骗。

“有。”

林雨生声音极轻,发着颤有些模糊但也能听得清楚,“在我们同居之前,我还是给你下过药,在水里,在饭菜里,在空调里,但那些药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只是……”

“呵……”仲阳夏彻底笑了,甚至笑出了声,可是他笑着笑着,眼底却溢出了光,“果然、果然。”

“我只是想要得到你,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只是爱你!”

林雨生手脚几乎抽搐,他不断地强调,“我很笨,我没有别的办法,你太难靠近了……但我们同居之后,我再也没有过,真的没有!我以为这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也没有勇气向你坦白……”

“你没有。”仲阳夏冷冷地打断,“所谓的结发,所谓的腕间血,所谓的胃药。这些不都是钟情蛊的药材吗?你的半成品用在我身上效果显著,我曾经真的觉得,就是你了。”

“不是!”林雨生激动地大喊:“这些不是!我根本就不会什么钟情蛊!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仲阳夏将烟盒一把捏扁,无情丢弃在垃圾桶里。

“如果我不曾被什么僵僵糜咬过,我可能想都想不到会有这么奇怪的虫,如果你不曾对我下药,我他妈还真以为……如果温文没有被你下过毒,我更难想象你居然只用拍拍他的肩膀就能完成。正因为我见过这些离奇荒诞的事,才能明白你的厉害。你满嘴谎言,演技超群,我认栽。”

仲阳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雨生,“我不管你的解释,几分真几分假,但在我这里只要有一分假,我全都不要,爱不要。”

“你,我也不要。”

仲阳夏终于给他们的这段关系下了判决书,“我们到此为止了,林雨生。”

话音刚落,林雨生突然尖叫起来,他像是发了疯,脸上表情扭曲,肌肉抽搐着,“不要!!!不!!不结束不结束!我不结束!!”

这副样子让仲阳夏感到厌烦,他摇摇头起身要走,林雨生却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追他。

他似乎全身都没有力气,肌肉僵硬着,追赶的步伐凌乱,歪七扭八地跟在仲阳夏身后。

等仲阳夏手已经握住门把,他才大声地吼叫:“不结婚了吗!不可以,我们要结婚!”

仲阳夏头都没回,林雨生立马用劲地抓住他的手臂,疯魔地说:“奶奶!奶奶快不行了,我们要结婚的,她最想看到我们结婚了!”

仲阳夏眉心狠狠一跳,他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毫不犹豫地抬起腿朝着林雨生踢过去。

“砰——”

这一脚带着十足的力道,林雨生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击在胸口,随即他便朝后摔了出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视线瞬间黑尽,耳朵里嗡嗡作响。

仲阳夏的声音隐约传来,夹杂着无尽的怒火,“她待你不薄,你居然敢拿她来编排,林雨生,你真他妈让我感到恶心。”

林雨生根本看不清楚,视线里冒出许许多多的彩色雪花,胸口阵阵钝痛,像是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紧紧地贴在那里。

但他顾不得了,他和仲阳夏要完了,这个念头像是一把钝刀在砍他的脖子,他无法接受。

“真的,昨天查出来的,咳咳……胰腺癌中晚期,医生说,恐怕没多少时间了……她不想让我这么快告诉你的……咳咳咳……”

眼前的雪花终于慢慢消散,世界好似变成雾蒙蒙的灰色,林雨生极力想要看清楚仲阳夏,他翻过身徒劳地想往门口爬。

砰——

是毫不犹豫的关门声,仲阳夏走了。

林雨生爬行的动作终于停下,他猛烈地咳嗽起来,突然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

快要呼吸不了了,怎么会这么痛呢?

林雨生仰躺在地板上,胸膛的起伏几乎快要看不见。

他猜仲阳夏是去找陈叶去了,估计仲阳夏以为他是在胡乱撒谎,可是他真的没有。

他也多么希望陈叶没事。

甚至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能替陈叶去死,或许就不会再这么痛苦。

林雨生胸口很痒很痛,导致他很想咳嗽,但是稍微一动,整个人就像是要碎掉。

他只能静静躺着,脑海里的思绪乱七八糟的,像打了结的毛线团,他尝试理出一点点头绪。

但是却越理,心越沉。

井锦将他和仲阳夏的往事编造成一个以假乱真的故事,但这个故事非常高明,因为他是真假参半的,利用是假,下药是真,设计是假,火灾是真……

就这么真真假假的编织在一起,哪怕是林雨生本人,也很难从中干净地剥离出来。

他根本百口莫辩,连爷爷都诬蔑他,就算他把心掏出来,仲阳夏也不会再信了。

只要仲阳夏有所怀疑,那么之前发生的种种,哪怕是林雨生正常的行为,仲阳夏都会百般解读。

井锦是高明的,但仲阳夏也不愚蠢。

他当然知道井锦口中的故事并非百分百真实,只可惜,也不是百分百虚假。

而仲阳夏,绝无可能接受任何一点欺骗。

就正如他所说的,只要有一分假,那么他通通都不要了。

林雨生一颗心碎了又碎,怎么都拼凑不出一个能够重新开始的答案。

第50章

陈叶第二天给林雨生打来电话,说仲阳夏正带着她去重新检查。

她不知道两人已经出了大问题,在电话那头抱怨:“真是的,这么大的病也不可能误诊啊,怎么还换医院检查呢?简直是浪费钱。”

林雨生嗓子干哑,像是被火炭烧过,他尽量装作没事人一样,“奶奶,你理解一下他吧,这么大的事情,他总是要自己看过才能接受的。”

陈叶的身体之前有段时间不大好,林雨生带她去做过检查。明明当时一切正常,可是最近她开始频繁胃痛,以为是胃炎,在小诊所打了两天吊水也不见好。

林雨生发现她脸色逐渐发黄,身体也有点消瘦,也没有食欲,很不对劲。但给她把脉又把不出什么,只得又带去医院。

一查,已经是胰腺癌中晚期,已经扩散到肝脏……

医生说这是很凶的癌症,治愈率和生存率都很低,按照陈叶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办法手术,只能是化疗来抑制病情发展。

林雨生当时听完医生的话,整个人仿佛被捶了一拳头,头脑发懵,双腿颤抖。

他根本无法想象在自己跟前活生生的人,会笑会跳会开玩笑的陈叶,就这么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他不知道如何跟陈叶开口,想要偷偷联系仲阳夏,却被她阻止。

陈叶还穿着件运动短袖,看起来还算精神,她紧紧握着林雨生的手,笑着说:“雨生啊,你不用瞒我,实话跟我说吧,我自己其实也差不多猜到了。”

林雨生立刻就哭出声来,他无措得像个孩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如何解决。

反而是陈叶坦然得多,知道自己情况的时候她拍拍林雨生的头,“生老病死,没什么可怕的,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都要归去,你别哭啊,孩子。”

办好住院,陈叶换上了病号服,她想了想说:“先别告诉阳夏吧,他最近不是刚辞职吗?等他找到新的工作再说,免得扰乱他的心。”

林雨生已经哭了好几场,他没办法答应陈叶的要求,他害怕自己如果隐瞒,突然出现意外的话,该怎么和仲阳夏交代呢?

陈叶也看出他的为难,想了一下又说:“那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说也行,你安慰安慰他,没什么好难过的。”

两个人在病房里说了很多话,陈叶性格开朗,面对这么恐怖的病情,她似乎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没什么遗憾的,不争气的儿子儿媳虽然坐了牢,至少命还在,在里头倒还安稳了,我也不用担心他们作死。唯一担心的就是阳夏,但现在也还好,有你陪着他,等你们结婚,我就再没什么挂念的了,等着日子去找我那老头子吧!”

林雨生不敢再哭,强颜欢笑地和陈叶聊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在心头计划着该如何和仲阳夏开口说这事。

却没想打开家门,会是那样的局面。

林雨生稍微打起了精神,他昨晚在地板上躺到后半夜才终于能爬起来。

洗澡的时候低头瞥见胸口挂着一个又青又紫的印子,小心避开它清洗完毕,套上干净的衣服,林雨生赶往医院。

昨夜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在病房再次相遇。

林雨生小心地走进去,和陈叶问了好,站在一边偷瞄仲阳夏几眼,没敢搭话。

陈叶以为是为了她的事小两口闹别扭,于是出声道:“你别怪人家雨生,是我让他暂时保密的,不想影响你找工作。”

林雨生心惊肉跳的,生怕仲阳夏突然将昨晚的事吐出来,连忙看向他的方向。

仲阳夏垂着目光仔细查看手中的检查报告,过了几秒后才收起来。他先看了一眼林雨生,眼底是没怎么隐藏的冰冷疏离,冻得林雨生一哆嗦。

但紧接着仲阳夏就移开了视线,对陈叶说:“是工作重要还是您重要?”

他鲜少会说这样明显在意的话语,倒把陈叶哄得哈哈大笑起来,她开始说起仲阳夏和林雨生的婚礼她想穿的礼服,又说要葬在仲阳夏爷爷旁边,以后去看她不要送菊花,要送百合。

这样令人难过的身后事被她如此轻松地说出来,气氛竟然不算严肃,仲阳夏笑了一下,“好好配合医生,别想这些了。”

“我怎么不想,就想!得了得了你俩回去吧,我要打手机麻将了,别在这里影响我,明儿再来请安吧。”

她将两人赶出病房,美美地躺下,在群里呼唤老姐妹打起了麻将。

而出了病房的两个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慢慢走出医院。

眼见着仲阳夏就要朝自己的车走,林雨生不得不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腕,“仲阳夏,我想好好跟你解释……”

“不用。”仲阳夏立刻就回绝了,只是他的情绪不似昨晚那般,变得冷漠而镇静,“我说过了,我要的是纯粹的百分百,你没有,那就一句都不要多说。”

还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