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蛋
小张问:“那你过年一个人留北京吗?不会孤独吗?”
真会问,梁璋想,年后该给张晓晨做个情商培训了。“你今年不是也不回家?”他接了一句。
小张笑嘻嘻说:“那是因为我要陪女朋友啊,我女朋友一分钟也没法离开我,嘿嘿。”
“……”众人不约而同低头吃饭。
徐培因说:“好吧,我没人要所以得留北京,你满意了吧!”
梁璋给小张夹菜:“你就该吃饭少说话。”
小罗适时插一嘴:“我过年也不打算回去,回去不是催婚就是发压岁钱,年终还没捂热乎就要给一群不熟的小孩……我打算去北海道过年。”话题成功引向过年去哪里玩和今年银行有降息年终不知道存不存,梁璋总算可以不操心地吃饭。
吃过饭外面又飘了点雪,临近过年徐总心情非常好的样子,在窗户外看到那点白就说请大家喝奶茶。奶茶店也就在附近,梁璋跟着一起去买。
小张再次自告奋勇,梁璋这回觉得无所谓,一是现在他也不会和徐培因说些太暧昧的话,二是哪怕说了这小子也不记事,不足为惧。
他碰碰徐培因的肩膀,问他:“真一直留北京啊,打算怎么过?”
徐培因低着头往前走,说他也没想好,反问梁璋:“你呢?回你妈家一起过吧?”
梁璋点头又摇头:“是回去,不过我家过年人特别多,我妈居委会的嘛,她会叫小区里所有一个人过年的人都来我们家过年。”
小张很吃惊地样子:“哇,那你妈妈真的很善良。”他又看徐培因,“徐哥,你应该跟梁哥住一个小区呀,这样他们包饺子肯定叫你,你就不寂寞了。”
“是吗?”培因哥笑眯眯说,“那我来要吃海鲜馅饺子的。”
“想吃啥馅都自己买嘛,我们一般也是做三个馅儿,人多,一素俩荤的。”梁璋说完,看小张低下头玩手机,就凑到培因哥耳边低声问,“真来吗?”
徐培因表情不变,用口型告诉他:“不去。”
梁璋闻言悻悻独自前走两步,率先进店看奶茶叫到几号了。
培因哥说不放心上就真不放心上了似的,基本不会再对他做些勾引人的小动作,对他是一种干脆的哥儿俩好。但即使他有所收敛,梁璋还是对他的各种行为举止带滤镜,觉得把自己当朋友处的培因哥也可爱,勾肩搭背丝毫不避嫌,还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徐总来公司和梁总关系最好。徐培因好像很快就走出来了,留梁璋一个人心里百转千回各种纠结,最后也只好抓紧迈腿追上他的脚步。
前面还差个十几杯,狭小的室内空间挤满顾客,梁璋呆里面缺氧就出来站在门口等。小张说外面冷要留在屋里,徐总倒是说人多挤得难受,赏脸也出来排排站。
他抬起手接雪花,转头跟梁璋说:“感觉我是一个经常看下雪的南方人,看到雪都一点不激动了。”
梁璋也伸手接雪,雪花落到他手上就化成水。他倒是很喜欢下雪,说:“我每次看下雪还兴奋呢,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小时候但凡下了雪,第二天我妈准叫我和我爸出去给整个小区铲雪扫雪。”
“当苦力还兴奋啊。”徐培因看他。
“这不为人民服务嘛,很光荣的。”梁璋发现自己压根接不到雪,“这雪也太小了,根本落不到手里……”
培因哥闻言给他看自己的手,已经积了一小片雪。他低头看梁璋手里那汪无辜的水,笑他:“你太热了,梁璋,你一张手都是白气,肯定化了呀。”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雪扣到他掌心,“你手冷一点就接到雪了。”
梁璋呼着热汽看徐培因,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凉,雪还没铺满路就给他备好反光板了,映得脸上雪白。人说距离产生美,可培因哥离他近时总比远处看着可爱。
“看,接到了吧。”培因哥抬头,眼睛一眨一眨狡黠地弯着,示意他看自己的手。
梁璋手里能落住白了,他攥攥拳头又摊平,说:“没了。”
徐培因锤他一拳:“故意的是吧!”
梁璋趁机把手伸他领子里,徐培因被冰的一激灵,立刻跳起来骂他幼稚。但仅看脸两人很难分出年龄差,梁璋觉得他脸被冰得皱起来也有意思,于是追着他要往领口灌凉雪。徐培因一个劲儿躲,又不能跑起来有失体统,手忙脚乱,最后缩着脖子边防御边攻击他有病。
梁璋手又伸出去接雪,一边看培因哥瞪着他在那里抖领子。雪景美人难得触不到他的兴奋点,他现在想被拒绝也是好事,不拒绝他徐培因很难这样轻松地散发些嗔怒与活力。
过一会儿,小张拎着奶茶出来了,看见外面地面总算被雪铺白了很高兴:“哇,雪下大了点!”
徐培因与梁璋对视一眼,两人便不约而同朝小张走去。
张晓晨不明所以,拎起两边奶茶袋子,说:“没事,我一个人拿得——”话音未落徐总梁总都把手放进了他的后脖子,他拎着奶茶避无可避,发出阵阵惨叫,“救命啊,这是,这是职场霸凌!”
徐培因手都捂暖了才拿出来,笑着说:“你现在没被职场霸凌真是社会好人多!”
年会那天小张用他的魔术职场霸凌了千合整个职场。莫莫在下面捂着脸说太冷了,受不了,想转岗。梁璋说没事,冷场也是一种实力,小张这样把场子冷下来,下面一组人场子就很难暖了,这是种战术。徐培因听了他这段理论笑得前仰后合,又不敢太大声,就一直拍他大腿。
吴总折腾半天还是请了外包团队,会场有不少带奖励的小游戏,自由活动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
梁璋在那边抓娃娃,年会机器爪子调得紧,他排队抓了好几个分给部门岁数小的同事。留了只看起来棉花最满、脸最好看的,拿过去进献给领导。
徐培因拎着这个鸟玩偶说:“这什么?”
梁璋回答:“咱们千合的吉祥物,小鸟千千。”
“傻不拉几的。”徐培因拽着鸟翅膀左看右看。
梁璋说:“呵呵,听说是白总白嫖朋友做的设计呢……我已经给你挑了最好看的那只了。”
徐培因听到白总的名号就撇嘴:“这死扣的,最烦他了。”
徐总正在排一个扔飞镖的队,梁璋就也一起排进来。他好奇地问:“你和他有过节吗?”
徐培因点头:“你知道我怎么进千合的吗?”
正说着他排到了,梁璋没想到徐培因还很擅长扔飞镖,准头非常好。他上去扔扔得乱七八糟,只拿到个鼓励奖,徐培因则兑到了一等奖——一盒大拼图,图案是一副春日风景画。
他直接把拼图盒子塞到梁璋怀里:“给你,回去拼吧。”
梁璋看他手里的肥鸟玩偶,又看自己手里的拼图,这大概就是朋友间的新年交换礼物。他没忍住笑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想起刚才的话题,边跟着徐培因走边问:“你还没说完,怎么进千合的?”
徐培因慢下脚步等他走到自己身边,在他耳旁极小声说:“我降薪30%来的,真系衰到贴地,黑心到出汁……”
梁璋想着这应该是只透露给他的秘闻,一边又太震惊内容半天嘴合不上:“那他真的很坏……”
第43章
年会最终的结果出人意料,被寄予厚望的程序部惊鸿舞屈居第二,第一是设计部。没想到设计今年招到一位黑马新人,竟是抖音百万擦边男网红,千合占比57%的女员工投出了自己满意的一票。
张晓晨作为倒数第一,并没有泄气,因为徐总说把票投给他了。
梁璋问徐培因:“真的吗?”
徐培因咬着耳朵小声说:“假的,我也投给网红弟弟了。”他戳戳梁副总胸口,又指自己,“天知地知。”
梁璋立刻点头:“你知我知。”他倒是真投给小张了。
跨境项目的第一版PPT过得很顺利,临过年大家虽然松散但也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买到回家票的同事陆陆续续走,也有没买到打顺风车和狗坐一起回老家的,都在工作群里报了平安。
年前要上班的最后一天,空荡荡的办公区,徐培因坐在原本小罗的位置上晃来晃去和梁璋、小张等下班。Tina昨天回老家了,现在没人来办公区遛弯视察。
梁璋看徐培因靠在椅子上玩手机,就问他:“你干什么呢?”
徐培因脑袋往后仰倒着看他:“要过年,给大家发个红包吧。”
自从知道了培因哥是降薪那么多过来的,再想起他每个月的房贷,梁璋就觉得他时刻处在破产边缘。知道培因哥被前任背叛都没这件事来的冲击大,那可是30%,梁璋升到总监调薪未必有30%,他再看培因哥撒钱就觉得分外心痛。
“别发了别发了,”梁璋把他椅子转过来面对自己,“费那个钱干嘛,他们都白眼狼,我发吧。”
徐培因还没说什么,远处小张听见了,大叫:“梁哥你怎么这样? 你也太坏了!”他义愤填膺,“培因哥愿意给我们发,你发你的,他发他的!”
“嘿你这小子——”梁璋要站起来,被徐培因笑着拉住了。
“你当我发多少啊?我就发五百意思一下而已。”培因哥很快发到群里,“来拼手气吧。”
红包一出,安静如鸡的群立刻滴滴起来,每个人都“谢谢老板老板大气”起来。梁璋一边想着公司的真老板可一点儿不大气,一边也默默参与了拼手气。
手气王小刘抽中一百六,他中了三块六毛八。
本来追不到培因哥就烦!怎么连培因哥的红包都抢不到!梁璋觉得今年真的对他很糟糕,一口气上不来要憋死了。
偏偏培因哥还要在群里艾特他。
徐培因:@梁璋 手气最差的发个红包
梁璋看向培因哥,培因哥已经在盯着他了,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神情,酒窝格外深。“不许发的比我多,因为我是总监。”
梁璋一下心情又好了,老老实实在群里发了二百红包,接着检查网盘备份是不是最新同步,避免回去突然要加班文件找不到。到时间公司放起过年的音乐,好像这里很幸福似的。
小张飞奔着去楼下找他的亲亲女友,梁璋和徐培因便正大光明走在一起。
两个人走的都不快,看起来不是很着急下班。梁璋是想和徐培因多走会儿,但徐培因可能是家里没人,无聊才走得慢。
“我在你的红包里手气最差……”梁璋慢吞吞嘟囔。
徐培因侧头看他一眼:“怎么,还要我给你再补贴一个啊,没钱。”
“不是……”梁璋想说,这样显得咱们两个人很没有缘分,很没机会走到一起似的。然而近日他都在鹦鹉学舌跟随徐培因的朋友尺度走,说不来这样暧昧而抱怨的话。唉,这其实是个很无厘头的想法,他又把一切不如意都附加上情伤的属性,梁璋也清楚,于是说:“显得运气很差。”
“怎么比我还迷信呀?”徐培因走得更慢了,像是配合他的古怪情绪,脸上没笑了,“还没到过年,否极才是泰来啊。”
梁璋矫正一下自己的笑脸,回他:“是哦,我们都否极泰来。”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年夜饭咋吃,出去吃还是自己做啊?”
“现在定年夜饭哪里还来得及,”徐培因说,“再说,一个人能点几个菜,自己在家做一下好了。”
“一直在北京吗?”
“嗯。”
走到徐培因的车前,梁璋问:“我过年的时候找你玩?”
“可以。”徐培因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主驾抬头冲他微笑。他左手比一个“六”放在脸边,右手食指又轻轻点了点左手的手势,“给我打电话拜年哦。”
车很快开走了,梁璋回到自己的车前,慢慢打开车门坐下,手不自觉地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最后也没点燃。
徐培因真是潇洒,是大三岁的人心境会不同吗?过了四月份,梁璋就到三十岁的门槛,不知道能不能体会到一半。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徐培因快乐,在明牌拒绝后更加敞开心扉和他做好友——这是很成熟的举措。
可仍是二开头年纪的梁璋有时又希望徐培因为他的事烦心忧愁,会被迫在工作日掉下眼泪,在早上照镜子时,已经穿戴精致整齐却对着红肿的眼睛恼怒。
这种“有时”也许就是产生在每个梁璋红包手气最差的时候。
除夕前有很多人提前来金女士家串门。金翠兰的人缘相当好,帮找过工作的远房侄女、曾经的房子租户、同小区独居老头的子女都会带着礼物上门,问候几句。梁璋进家门的时候客厅已经堆满牛奶水果等等各类礼盒,他拎着两杯奶茶就进屋显得很不够格。
“妈,喝茶。”梁璋插好吸管递过去。
金女士接过来喝两口,指点他给家里堆着的礼盒分类:“你看看水果、饮料啥的就都拆了,到时候发给小区里大家。”居委会的活动经费也批,但她总会自己倒贴点儿进去,梁璋也习惯了。
看儿子回来,金女士使唤他把冰箱、洗衣机、电视机都搬出来点,擦擦屁股上的灰。梁璋在边儿上干大扫除,她和同事几个大妈们一起算着春节采购的货物清单,还有除夕的饺子馅。
“猪肉茴香和西葫芦鸡蛋吧,一个荤一个素嘛。”
“你忘了703那个小姑娘?南方人,不爱吃茴香的。”
“那做猪肉玉米嘛,我还想说猪肉酸菜的也好,你非说人吃不惯!”
金翠兰作为居委会头目的特权就是她可以一锤定音第三个馅做什么,选自己家爱吃的馅。刘大妈新腌好的酸菜要出缸,一个劲儿跟她说选猪肉酸菜馅好吃,金大妈不为所动,抬下巴点梁璋:“儿子,你想吃啥?”
梁璋想了想:“虾仁的吧。”虾仁也算海鲜。
一起过年的人男女老少十来个,大家各司其职,梁璋就一直在和饺子馅包饺子。
他饺子包的还是很好看,褶子力挺肚儿大,包了两只带花生的,一只偷偷在上面捏记号。让金翠兰看见了揪他耳朵,说他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