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合鸽鸟子
熊安于是和高云歌一起去找新厂房。勃肯鞋帮生产好后还有一个定底卷边环节,两人特意选了个靠近卷边加工厂的,就在上下楼,离工业区开货车距离十分钟。熊安也是个会搞关系的,没几天就跟卷边厂的老板称兄道弟,只要洛诗妮的鞋帮踩好了,就都哗啦啦堵到他的楼层去卷边。就算其他鞋厂的棉鞋订单压过来了,加工厂还是会优先做洛诗妮的9960。
然而一个加工厂逐渐无法匹配洛诗妮的产能。
当总出货量达到八万双,洛诗妮在麒麟湾里的成型车间在一条流水线和十组手工的加持下,已经能日产七千双。所有环节都在紧凑地跟进,就连金成的鞋底也不再充裕。宋洲前期一直让林文婧不要怕,不要停生产,导致金成的仓库里放置了近万双库存,乌压压一大片比凉鞋季时还吓人。
那些库存一天时间就被拉空了。
更多的加码模具被摆上机台,洛诗妮特有的植绒效果占据了喷漆车间里的一整条流水线,工人们上班就是喷洛诗妮棕,下班了还有JC23266在线上。
多鑫老板就是在这期间来热络宋洲的,带着自家的XDX666样品,和JC23266近乎一致,只是底板上的字母不是“LostNi”,而是“AbcdEi”。
宋洲来了兴趣:“这串字母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多鑫老板摆摆手,“你们那款实在是太火了,客户要求模具也要开得一模一样,但商标总不能照抄,就胡乱改了串字母上去。”多鑫老板故意用揶揄的语气,“我都亲自上门来了,小宋总不会告我侵权吧。”
“这里是山海,不存在的。”宋洲并不想展开聊知识产权那一套,这在快节奏的麒麟湾是无稽之谈,毫无实操的可能性。
宋洲心胸还挺开阔:“我现在都想开了,同行们会跟我的版啊,是对我的认可。所有人都是在致敬原创,品质和价格,见仁见智。”
多鑫老板问:“那你们这个款做了多少双了?”
“不多不多,”宋洲尽力表现得谦虚,但还是掩饰不住骄傲,“也就十几万双吧。”
“那金成供得上吗?”多鑫老板这次笑得像个弥勒佛,“她们女人啊,就是比男人保守,你看你前期铺货多有胆魄,金成要是提不起来产量耽误你出货,报一点单子到多鑫来呗,你拿AbcdEi的版本去做批发订单,不会有客户介意的。”
“你还别说,我手工刚招满十五组的时候,金成的鞋底还真短缺了一下子。那我肯定要打电话催那位小老板娘,她们女人啊,不理智的!又下了十二双加码,现在整个金成被我足足包了三台机,JC23266日常一万双只供我一家。老板,你的XDX666接了多少家生意,又有几双加码呢。”
多鑫老板笑意讪讪。
“没事,你把你的样品放这儿呗,我回头叫设计师比对一下楦型。”宋洲说话留一线,日后还要和这些老油条们相见呢,等林文婧走客户转悠到他的档口看到别人的样品,他也能营造出自己的生意其他鞋底厂抢着做的假象,方便日后和金成结账时多抹点零头。
多鑫老板不甘地把自己的样品放在一边,桌上,金成的样品还有好几只,是宋洲要求那边喷的新颜色。
宋洲看着多鑫老板拿起金成的鞋底,又揉又捏,还翻到背面,鼻孔抵着底板,猛嗅一口,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判断金成的用料。
多鑫老板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这是金成什么时候生产的鞋底?”
宋洲并没有正面回应:“这么大的订单压过去,傻子都知道要保质保量。”
“小宋总,”多鑫老板忍不住把话题说开些,“鞋底厂在凉鞋季和棉鞋季的用料,是不一样的。”
宋洲有些不耐烦了。他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和一个供应商合作,就轻易不会换第二个,他要的是整个上下游荣辱与共,风险和利益同担,金成没理由故意偷工减料,反倒是多鑫的品质参差不齐,在工业区里口碑信誉全都褒贬不一。
宋洲道:“我们做的全是加棉的勃肯,肯定要用全新料的标准啊。不然要是出问题了,老板,您赔得起吗?”
“我当然没这本事。我鞋底卖给你才几块钱,要是断底了,我得赔你一整双。”多鑫老板的笑别有深意,再次隔着油漆味儿,急促地闻了闻那只鞋底,确认道,“是新料。”
“但是小宋总,新料也要看是哪种新。”多鑫老板意味深长道,“金成的女人只会在外面走客户接生意,厂里面的生产,可全都是男人在管。”
目送多鑫老板离开是宋洲最后的礼貌。
天色在下班前就变得昏暗,宋洲来到三楼车间的时候,工人已全都散去,速速吃晚饭,再继续晚上的加班。
偌大的忙起来时连个落脚点都没有的车间里还弥漫着烘箱和流水线运作时的余温,高云歌穿一件灰蓝色棉长袖,套背上印有洛诗妮字样的黑色工装长褂,弓着背,坐着的时候衣摆遮住了弯曲的双腿,无数鞋架将他淹没,他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摞硬币大小的号码牌,再用另一只手摊开,统计的同时在不同人的记工本上写下对应的数字,然后再把号码牌重新挂回已经空了的鞋架边。
高云歌的头发、衣物上都有不规则粘黏的绒毛。
把浮毛从鞋子上吹掉也是验鞋的其中一个环节。不止是高云歌,每个工人忙完一个班,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用气枪吹一下就好。
高云歌忙于分发号码牌,并没有注意到宋洲的到来。以至于一股气流陡然冲向自己的脖颈,他被吓得一激灵,唰得站起来,转身看向宋洲。
宋洲笑得别提有多高兴,满眼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高云歌也不甘示弱,抓起手边的另一把气枪正对着宋洲的脸,宋洲赶紧闭上眼,良久没听到气泵工作的刷刷声,谨慎小心地眯开一道缝,高云歌就敏锐地抓住机会冲他开枪。
“啊啊啊。”宋洲捂眼,哀鸿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高云歌寻思自己才吹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吧,怎么就把宋洲伤到了,尽管十足疑惑,还是放下枪,仓促扒拉开挡着自己的几个鞋架,捧起宋洲的脸,挪开他的手,要好好看看他的受伤程度。
“略!”宋洲睁开炯炯的双眼就立即做了个鬼脸,另一只手绕到高云歌身后,吹他背和头发上的浮毛。
高云歌无语,一脸无奈,任由宋洲摆布。
宋洲嘟囔了句怎么贴着皮肤上的吹不下来,他也任由宋洲摸自己脖子,虎口正掐住喉结的位置。两人的距离又那么近,暧昧的交织和欲望的涌动,不言而喻。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晚班时间了。”高云歌嘴上说着婉拒的话,但并没有甩开宋洲逐渐往下探的指尖。
于是宋洲毫不犹豫:“那就去卫生间。”
“你只有二十分钟。”高云歌再次跟他强调,“你能这么快吗?”
第77章 断底
二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够两个课间十分钟了。
工业区的厂房里每层都配有卫生间,偶尔宋洲看一眼监控,会注意到别的楼层的工人如果跟高云歌熟络了,总会喜欢厚着脸皮特意来他们的车间用卫生间。高云歌对车间整洁度有极高的要求,哪怕每天加班到十点,工人们结束生产后都会打扫自己的工位,把视野范围内的浮毛都吹进编织袋里。洛诗妮就连厕所都比别的鞋厂干净,但那也是从工人们的角度,住惯了大平层大house的宋洲待在只有五平方的靠近电梯门的男厕里,首当其冲的感受还是气味的不适与空间的拥挤。
这让高云歌觉得有趣,抿着唇忍住笑,看向宋洲的眼神都别有深意。来这里虽然是宋洲的提议,但高云歌从一开始就听出他是在嘴硬,现在更是硬着头皮继续。高云歌反而生出了玩弄的小心思,本应该速战速决,却慢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宋洲的腰带,两人在本就狭窄的空间里挨得更近。
厕所里有水龙头关不紧的滴滴答答的水声。
侧脸,耳朵在持续的撞击下贴着冰凉的瓷砖墙壁,高云歌能听到不同楼层此起彼伏的频率。他的神游漫无边际,分辨烘箱、气泵与下料机的节奏,但他很快就被身后更为急促的呼吸拉回现实,
耳边传来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音。
高云歌原本舒展的浑身肌肉都是一紧,连带着宋洲都发出一声轻盈的闷哼。
二十分钟不可能就这么快过去,怎么会有人这么早就回车间,高云歌再次确认门是反锁的状态,透过缝隙,他看到一个青年人斜着身子,拉着一辆堆满鞋底的板车到流水线头卸货。
来的人是金成的司机。
许是和宋洲藏在这儿太安然了,短暂地与世隔绝似的,高云歌差点忘了,金成的鞋底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就缺码了,他隔几分钟就要给林文婧打电话催货,催得心烦意乱,才会在看到宋洲来车间时,就顺势而为地想要放松一下。
高云歌确认完来者是谁之后欲要挪回原来的位置,他的后颈被宋洲摁住,逼迫着他对着那道狭窄的、绝对不会被外面的人注意到的门缝。
高云歌继而闭上眼忍耐,痛苦和羞耻心叠加着偷情的禁忌,混杂成只属于他们的甜蜜。
司机卸完货后习惯性找洗手的地方,拉着空板车径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刘海划过高云歌的眼前,将视野分成两三截,他明知外面的人不会看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呼吸却还是随着司机的走近而越发紧张。
门外,司机再三扭转门把手却纹丝不动后,发出疑惑的声音,嘟囔了句“平时都好好的,怎么这时候坏了”。
以为他即将离去,门内,两人的手机都不约而同发出震动的信息提醒的声音。这让高云歌产生了司机脚步停顿的错觉,甚至紧咬住自己的手背,掩耳盗铃地不发出其他动静。他也在所有客户的交付群里,且特意把提示音都特别设定,就是为了不错过报单。等司机悻悻地离开了,他本能地伸手去口袋里摸手机,他的双手被宋洲趁机拉走,反剪到腰椎的位置,再也没有挣脱开。
高云歌结束后的整理之迅速让宋洲有种自己被使用的委屈。
“你快回档口吧。”高云歌也意识到自己前后的反差太大,都不好意思抬眼看宋洲幽怨的小表情。宋洲并没有急着先走,而是坐在马桶盖上点了根烟。高云歌想开口提醒他卫生间也算车间的一部分,按规定不能有明火,他觉得自己要是真这么说也太无情了,思忖了老半天,才挤出一个话题:“今天下午……昊得宝的老板都来我们车间了。”
“非常好,高云歌,你进步了。”宋洲对他表以肯定,“你至少知道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地把我晾在这里。”
高云歌笑,眯着眼,整个人的状态说不上是疲惫还是松弛。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黑利群的火点,起初宋洲以为他是担心有烟灰掉在地上,还特意频频把手挪向垃圾桶的上方,他在宋洲吸了一口气后伸手接过,明明是个不吸烟的人,还是破例把烟衔在自己嘴里。
高云歌在百忙之中也需要出口,比如性和烟酒。
“……自从9960投产,他其实经常会逛到车间门口望一望。昨天又被我看到他路过,干脆请他进来看。他说他在做传统雪地棉,也挺忙的,但没9960那么忙。还说其实很早就有拿不到货的客户给他发9960的版,让他做,但他寻思跟洛诗妮的关系挺好,档口和车间都那么近,就没跟我们的版。”
“那他当着你的面肯定要这么说啊,最早一批问金成要JC23266样品的鞋厂里就有昊得宝,房东其实早就蠢蠢欲动,只是对市场的预判还是数十年如一日,以为只有中高帮的雪地棉畅销,而不是加棉勃肯。等咱们的9960爆单了,产能也更上来了,他又担心9960订单很快会饱和,等他出货了就不紧俏了。所以他其实每天都眼巴巴地等咱结束,熄火了最好,所以三天两头来瞧一眼,却只能看到9960在持续出货。在山海市做鞋新款的先发优势很重要,犹豫就会败北,他拖着拖着,就越来越不可能跟版了。”宋洲可不认为房东有他说得那么高尚,市场蛋糕就这么大,订单东家不多西家才能多,房东凭借地理优势最早嗅到了爆款的味儿,他还是老了,反应和决策速度,都没年轻人那么快了。
高云歌轻轻一笑,看样子,是跟宋洲所见略同,只是没他分析得那么精准。逼仄的空间里又剩下两人沉默地四目相视,头顶的白炽灯配合着楼上下料机的工作,仿佛真的能有细微的晃动似的,高云歌又产生了类似眩晕的梦幻感,瞅着宋洲瓷洁的面容,喃喃地重复道:“你快回档口吧。”
宋洲同样也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当他还没有创办洛诗妮,而高云歌在不同的鞋厂里打临工,高云歌就不乐意看到自己到车间里找他,把他视为娇贵的客户,客户就应该在整洁安静的档口里,和车间忙碌时的脏乱拉开距离。
如今高云歌依旧这般坚持,对打版眼光的欣赏和出货量的钦佩都属于档口里的宋洲,他从始至终都心甘情愿、也习惯了只做那个幕后的存在。
“高云歌。”宋洲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里。两人再一次面对面靠得很近,烟头也燃烧殆尽。
“相信我,”宋洲并不打算口头纠正一些看法,他选择承诺,“我们会打赢这一场战役。”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高云歌肩膀窸窸窣窣的抖动。他知道的,高云歌也很需要一个不容置疑的耀眼成绩,然后才有底气带宋洲去正式地见弟弟,以及更远方的至亲。
至于宋洲,他也迫切地想要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是洛诗妮的宋洲,而非澳尔康的小宋总,或者以往的任何一个名号。
“我会乖乖待在档口的。”宋洲抚摸他那贴在后颈的乌发,他说,“但这并不妨碍,我也喜欢来有你的车间里。”
宋洲等高云歌离开后重新反锁上门,准备等晚班的生产都在进行时,再悄无声息地离开。百无聊赖之际他又抽了几根烟,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刷手机,待宋恩蕙的电话打进来了,才想起那条被忽略的视频信息。
宋洲慌忙拒听。卫生间和流水线尾只有一门之隔,他还没那么胆大包天,点开了【澳尔康—洛诗妮对接群】里的视频前,先把音量调到最低。
只见第一视角里,一只手领着一双9960反复旋转,尽管听不见声音,也能理解这是消费者给售后传来的,画面最后停留在脚底板的位置,一道裂缝顺着JC23266的波浪图案蜿蜒开来,刚好将LostNi的字样斜切。
——是断底。
宋洲深吸了一口烟,微微张嘴,只用鼻子呼吸把吐出来的烟又一次吞进肺里。
【你们统计一下就行,算在赔退清单里。】宋洲如此回复,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他自己就是澳尔康出身,没有人比他更懂公司单那令人眼花缭乱且苛刻的赔退条例,配件掉钻,扣件掉色,松紧带断开,胶线外溢……全都对应大大小小的赔付,并在结算尾款时统一扣除。
而在所有赔付里,鞋底断底、鞋面开裂的赔偿是顶格的,一旦有消费者反馈就全额退款。澳尔康版本的9960全都是用的真皮,不存在断面的可能性,那么有可能造成高额损失的,只有断底。
宋洲的烟抽完了,烟盒里也空空如也,只能用深呼吸来调整情绪。他看到高云歌非常迅速地给出大致出库数量,并回复:【9960往你们那儿已经发货近六万双了,有一两双断底,很正常。】
宋洲迅速在无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卫生间,走楼梯下楼。令他意外的是,此时此刻本应该下班的小娅竟然和自己前后脚进档口,她作为文员也在群里,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就住在附近,看到消息后主动赶回来加班,打开前台的工作电脑,将澳尔康的具体的出库单拉出来给宋洲看。
“今天是10月27日,距离我们第一批往温州送的货是47天。”小娅斗志高昂,给宋洲加油打气道,“亲兄弟明算账啊宋总,你可不能因为跟澳尔康沾亲带故的,就让他们随便扣钱啊,咱们签的合同里质保期是一个月,谁知道这一双断底是哪个批次过去的?”
“那你是没看到它合同里的小字,一个月是指扣件掉落这些小毛病,断底断面这类大问题,是要保三个月。”宋洲被小娅一脸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催她赶紧回家休息吧,这件事自己来处理。宋恩蕙就在这时私发了宋洲一张澳尔康在黑龙江某旗的加盟店的内部记录,里面明确写有这双鞋的出售日期,就在10月15日,售价是197元。
“真黑心啊,咱们出厂价才六十块钱呢,到她们零售端翻了三倍不止。澳尔康总不可能让洛诗妮按零售价赔偿吧。”小娅愤愤不平到努嘴,但一看到监控里高云歌也放下手里的事情走楼梯,就知道高管理是也要来档口,她的目光在宋洲和匆匆赶来的高云歌身上反复横跳,心中疯狂呐喊如果这都不算双向奔赴。
宋恩蕙又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问宋洲:“怎么会断得这么快?”
“我怎么知道,看图片,那底板甚至没什么磨损的痕迹,跟上脚没几天似的。”宋洲耸耸肩,一脸无辜。
“黑龙家那边都已经下雪了吧,pvc材质会随着温度的高低出现软硬度的变化,这一点在样品的准备阶段都已经提交过相关报告了,这双鞋有可能在零下雪地里走过,就……”高云歌往手机凑了凑,宋恩蕙听出了他的声音,沉默片刻后,也不像之前那么急迫。
“……但还是断得太快了。”宋恩蕙隐隐感到不安。宋洲当机立断给林文婧也打了个电话,用同样劈头盖脸的语气质问:“小老板娘,你的鞋底怎么这么快就断底了?”
“怎么可能!”林文婧的情绪也挺激烈,“打样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们出过国标的检测报告吗,jc23266反复弯折五十万次都没有出现断裂的痕迹,你当时还强调你做的是澳尔康的公司单,没质检报告就不能投产。”
“那你当时有做低温测试吗?”高云歌敏锐地捕捉到这份报告还有待完善的变量,“弯折的时候有划开一道口子吗?我之前在天骐看过橡胶底的质检报告,橡胶在测试前都需要先制造创口。”
林文婧明显怔愣了好几秒。
“但是你也说了,那是橡胶底。”林文婧科普道,“咱们的材质是pvc发泡啊,经过化工发泡的产物要是真的人为的划一道口子,我可以断定全山海没有任何一个厂的鞋底能测过万步。不过你们今天反馈过来的现象很宝贵,我会让我爸去改进一下配方,既然是断在黑龙江,那就说明鞋底在耐寒性上还有待加强。”
“那双鞋底上甚至没有多少磨损的痕迹。”宋恩蕙忍不住问道,“小林学妹,你之前生产的所有鞋底,都是按照这双断底的标准吗?”
电话连通着煎熬的沉默,所有人都莫名感到心悸,好在林文婧很快就一锤定音。
“学姐,厂里生产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父亲在监督把关的。在我母亲做肺部手术之前,她也会每天亲自去车间观摩实际生产。我知道我一个女孩子接班,外面多少会有些闲言碎语,我甚至不止一次听客户或者同行说起,鞋底的生产是脏活累活,男孩子才应该干这行当,但这世上赚钱的活,不脏在手里,就要脏在心里。”
“而我和洛诗妮合作这么久,哪怕偶尔有些小摩擦,我在品质这一块,绝对是问心无愧的。我既然接了这个班,我就会对自己的产品负责。小宋总惯会把洛诗妮的产量吹得天花乱坠,金成一直是按照略低于市场的报价给洛诗妮供货,我愿意再让一点利,从明天开始送往洛诗妮的jc23266都会额外添加防冻液,之前生产的鞋底我也可以保证都是新料,至于这一双断底的9960,澳尔康扣洛诗妮,洛诗妮就从金成的尾款里扣,整个棉鞋季结束后洛诗妮有多少双断底,金成就全额赔偿洛诗妮多少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