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 第72章

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都市异闻 玄学 近代现代

柳北钦的话字字泣血,两行血泪从他充血的眼眶中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眦大的眼眶中不止有愤怒和恨,还有一种隐藏得很深的、近乎接近兴奋的快意,这是这种情绪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了愤怒的背后,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就在他声嘶力竭地嘶吼出最后一个字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一种久违的可怕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几乎像是被绑在脚架上,生生把一张皮给扒了下来。

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柳北钦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被贯穿的大洞,丝丝缕缕朝外冒着黑气。

“当啷!”一枚沾着黑气的铜板穿过他的胸膛掉落在地。柳北钦头脑一片空白,他嘴唇动了动,抬起头呆呆看着对面的柳安木。

他颤抖地伸出两条变得透明的手臂,似乎想要问清楚为什么,可胸口上的大洞却不断吞噬着他的魂魄,不到片刻的功夫,那本就残破不堪的魂魄就变成了一条黑烟,被吸进了掉落在地的铜板之中。

周围安静了下来,蝎子女紧紧抓着门框,但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办公室内的灯光骤然熄灭,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门内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里面一定出事了。

黑暗中,只有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声。柏止环着青年的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青年的肩膀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在狭小的空间中蔓延。

这样的安静大概维持了十来秒,柳安木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听你说,听你亲口说。有什么苦衷,有什么情非得已,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两个人此刻的距离很近,柏止的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廓上。他低垂着眼眸,半晌才很轻地开口,声音轻的就像是一阵掠过耳畔的微风:“如果我一直在骗你呢?您难道不知道吗,妖最会骗人……”

柳安木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面前昏暗的白炽灯光,很轻地叹道:“那我也认了。”

“……”柏止松开了一只抱着柳安木的手臂,张开手指,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青年的指缝。随即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把脸轻轻埋进青年的颈窝,这个动作无论何时都会带给他安心的感觉,好像这样,被他抱住的那个青年就不会再离开他。

“决明子是我杀的……不止是他,还有东峰的蓬石散人,西峰的南谷道长。但除此之外,我未曾伤其他人一分,妖族来犯,与我并无关系。”柏止的声音很沙哑,几乎难以听清:

“我原以为师尊的魂魄已经消散于天际,可偏偏就在我心如死灰之际,却让我得知清城山将你的魂魄藏了起来。我听闻此信,大喜过望,连夜上山讨要您的魂魄,却被嘲笑是痴心妄想,可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找到师尊……”

“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仿造师尊的字迹,给我写下那封绝离书。”柏止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连带着周围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几度:“更不应该以师尊的魂魄要挟…逼我交出师尊的佩剑,就地伏诛。”

柳安木沉默了片刻,这听上去确实是他那几个古板师兄能干出来的事情。道家讲究随心,他这个几个师兄立心要斩尽天下的妖魔,对柏止一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不过当年他身陨前将天地间仅剩的一块息土交到了柏止的手里,有这块息土护身,就算是老掌门亲自出手,柏止应该也能负伤从老掌门手下逃走。

柳安木偏过头,干咳了一声:“其他事我不清楚,不过那封绝离书……的确出自我手。”

柏止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抱着柳安木的手不自觉收紧,几乎让柳安木喘不过气来。他微微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反而被那些粗粝的枝条把胸口的两处磨得生疼。

他索性彻底摆烂,靠在柏止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继续说道:“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转世,只是想让你尽早脱解心魔,修成大道。所以我才写下那封绝离书,交代他们十年后送到你手里。”

“……”

“脱解心魔,修成大道……”柏止轻声重复着这两句话,他用额头抵着柳安木的肩膀,突然很低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却显得有些失意:“我的心魔是什么…师尊难道当真不知吗?既如此,师尊当初又何苦来招惹我?”

柳安木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

当年之事也怪他一时色迷心窍,那时他本来已经是“守门人”,却自持天资不凡,以为凭借自己一介凡人之力,就能逆天而行,与天数相抗行。也就是这种狂妄,让他不顾历代“守门人”的宿命,主动招惹了柏止……没想到竟害得他如此。

鼻腔里被清冷的幽香铺满,炙热而潮湿的呼吸落在耳垂上,柏止的声音温柔而蛊惑地在耳畔响起:“生同衾,死同穴。青冢巢鸳鸯,飞鸣自成匹,谓予不信如皦日。”

随着柏止的话音落下,头顶的白炽灯突然亮了起来。

柳安木手里的照片里被昏暗的灯光照亮,塑料胶缝上滑过一抹极亮的白色,又在某一处停了下来。柳安木眯了眯不适应地眼睛,低头看向手里的照片。

光线汇集的地方坐着一道单薄的身影,身形很消瘦,五官深深向内凹陷,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瘦猴。“瘦猴”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白大褂,脑袋偏向一侧,右腿压在左腿上,两只手交叠放在身前,这样的姿势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柳北钦?”柳安木静了两秒,转过头有些生硬地说道:“院长竟然是他?”

柏止看了他手里的照片一眼,慢慢松开了手。目光看向老板桌的底下,柏止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桌下好像有东西。”

“桌下?”柳安木顺着看去,果然在左侧的两个隔层之间看见了一个用泡沫纸包裹的东西,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抽屉里,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夹层里竟然还藏着东西:“居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包的这么严实,看来是一件重要的东西。”

从夹层里把东西抽出来,打开两层泡沫纸,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块铁皮,整体材质还很新,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装上去。柳安木把铁皮翻了一个面,就在他看清铁皮上的标字时,瞳孔缩成一点。

“院长室!”

柏止目光扫过那块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牌,颜色稍浅的瞳孔中透着色彩:“研究所地上的已经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手续也很齐全,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正常营业的生物研究所。原来他把真正的研究所藏在了地下,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发现,这样说来,他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对,不可能。我了解柳北钦,他这个人心比天高,却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柳安木眯起眼睛:“以他的智商,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恐怕他只是一个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这个研究所真正的‘院长’一定另有其人!”

柏止垂下长睫,看着那张建所合影,微微笑道:“如果还有一位‘幕后真凶’,那他难免要与院长联系。师尊不如将此人交给749局,那里的人自然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柳安木摇了摇头:“交给749局的人我不放心,从之前的种种来看,749局里不止有一个叛徒。”

他走到办公桌旁,弯腰捡起地上的铜板,铜板的表面已经结出了一层冰霜,看来里面的魂魄正处于极其愤怒的状态。他把玩着手里禁锢着柳北钦的铜板,冷笑着说道:“家门不幸,我自有办法让他开口。”

第128章

冰冷的囚笼用两根黄色警戒线隔开,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空气中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走道尽头的排尸口被摆上了一个插着蓝色小旗帜的硬坨。

被解救出来的受害者即使身上披着薄毯, 牙床依旧不由自主地打颤。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被解救的一天,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他们日复一日活在噩梦中, 此刻竟然对近在咫尺的自由都有些麻木。

一墙之隔外的清洁间被简单整理了出来,当作简易的笔录室。裹在薄毯里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在他的头顶被移植上了一对泛着金属寒光的牛角,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这对牛角上遍布着倒刺, 倒刺缝隙中还残留着擦不掉的血渍, 一旦刺入其他实验品的身体, 顷刻间就能扯下一片皮肉。

“牛头|男”默默抽了一根烟,尼|古丁流经肺部,逐渐麻痹了人的神经。直到一根烟即将抽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有些疲惫地开口:“在这里所有人都一样,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 我们都只是无法反抗的实验品,是供人娱乐的牲畜,没有人在乎我们的死活……我很清楚,我杀了太多人,我罪不可赦, 也许离开这里等待着我们的就是牢狱之灾,可我也没办法,在这里只有两种结局,被你对手杀死,或者…去杀死你的对手。”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脸部线条硬朗,神态庄严,气场很强,无论多么狡诈危险的犯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会变得老老实实。

王远沉默了片刻,面对这些受害者,语言的力量显得如此苍白。大约过了十几秒,他才组织好语言:“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们的情况非常特殊,组织上肯定会酌情处理。不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恐怕你们都不能离开警方的视线,我们会安排专人对你们进行心理疏导。”

“牛头男”把手里的烟屁股按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因为背后的金属牛尾,让他无法完全靠在椅子上,只能微微侧身,将自己的重心全部压在左腿上。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好,我配合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告诉你们……只是在讯问结束以后,能不能让我给我的妻子和女儿打个电话。你们放心吧,在电话里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只是想给她们报个平安。”

只是想给家里报个平安,似乎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等笔录结束之后,我们会统一安排你们和家人联系,报个平安。”王远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又落在男人头顶的一对牛角上:“不过现在我需要按例对你进行问询,方便跟我谈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比如你是怎么控制这些金属义肢的?”

“牛头男”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忽然看向房间左侧长身玉立的青年,目光很沧桑,“我们控制不了这些畜生的部件。”他抬起身,缓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是‘它’在控制,是我们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在控制,我们只是它的载体。如果不能把它们从我们的脑子剥离出去,我们一辈子也做不了正常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牛头男”的视线,看向靠在墙壁上的柳安木。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这些都是从749局抽调而来的精英,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家本事,但在他们所有人里,能直接接触到灵魂的,唯独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行鬼师。

“你是想说‘附身’?” 柳安木抬起眼皮,目光定在男人头顶大概一尺的位置。

“不,不是附身。准确一点说,我们在共用一个身体。你所看见的我,只是表面上的我,而它藏在我的身体里,或者说我是正面,它是我的背面,我们的灵魂、我们的精神的融合在一起,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牛,有时候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

柳安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着牛头男的讲述,那个飘在他头顶上的影子晃了几下,随即一下钻进了牛头|男的身体。就在这一瞬间,牛头男的五官扭曲了一下,浮肿耷拉的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两眼中距被拉成了几倍,鼻梁向前凸出,鼻孔放大数倍,嘴唇变得又厚又长,看上去就像是融合了人类和牛头的特征。

当牛头男看向柳安木的时候,他身体里的那只老黄牛的灵魂也在盯着柳安木的眼睛。只是这个魂魄并没有释放出善意的信号,眼珠子瞪得很大,从挤压成方型的鼻孔中喷出两道滚烫的热气。

“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低闷的声音从那古怪灵魂中发出,口齿非常模糊,倒像是哞哞的牛叫:“凡世间诸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你以为…他真是什么好人吗?”

柳安木并没打算回答,其他人看不见老黄牛的灵魂,现在回答只会让他在其他人的眼中像是个神经病。牛头男究竟是什么人,等到收案后自然会有人去调查,至于眼前这个牛头|男究竟是恶贯满盈的逃犯,还是不幸落入虎口的可怜人,这些都与他没关系。

见他不为所动,黑影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片刻后,那黑影再次从牛头男的身体中离开,随即又缓慢再牛头男头顶重新凝聚。

那老黄牛的魂魄在半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很快像是天边的云朵一样拉扯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这个男人高高举起手里的铁锹,一下又一下,用力砸向身下女人的后背。

云朵的形状越来越清晰,将男人脸上的狰狞与凶狠刻画得淋漓尽致。被铁锹所砸中的女人开始还在挣扎,但慢慢的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缓慢,到最后只是身体微微抽搐着。随着女人彻底昏倒在地,从旁边扑过来了一个更小的身影,这个身影哭喊着扑在女人的身上,却又被那个扛着铁锹的身影一脚踢出去数米,跌跌撞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眼前的画面是真是假无从分辨,柳安木轻轻皱了下眉,重新看向那张脸皮耷拉的脸:“你的妻子和女儿都多大年纪?”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就连王远都看了过来。牛头男也楞了一下,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不自然的表情,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在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沧桑。

“我和我的妻子是大学同学,今年正好都是三十五岁,我们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吵过架。我的女儿多多,今年才四岁,还在上幼儿园……”说起自己的妻女,牛头男浑浊的眼底划过一丝温情,好像真是一个爱护妻子、关心女儿的好父亲。

柳安木打断了牛头男的话,他盯着牛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打过你的妻子吗?”

听见这话,牛头男眼神中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下意识先否定了这个说法:“没有,我都说了,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很好!而且……警官,我想这是我的家务事吧,如果和本案无关的话,我有权拒绝回答。”

牛头男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凶光,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另一个低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是他的妻子把他送来了这里,如果他从这里逃出去,只会加倍报复他的妻子。你们救了一个恶棍,却也害了另一个可怜人。”

黑发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牛头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

人类的魂魄和精怪之灵融合以后,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正是这种灵魂上的强大,让这些被关押在囚笼中的人即使表面狼狈,却依旧能保持着无比清晰的神智。如果他们身上没有被加装这些“义肢”,现在的他们绝对是比普通人类更强大的存在。

而正是这种冷静与理智,会让他们永远保持清晰的大脑,找到当时当下最有利于自己的证词。

柳安木突然抬步朝着男人走去,随着他的接近,牛头男下意识向右边躲闪了一下,明显紧张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帮你了,看你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肯定也不再想和那些东西共用一个身体吧?”柳安木挑起嘴角,在靠近的一瞬间,突然伸手握住那布满倒刺的牛角。

尖锐的倒刺瞬间刺穿他的皮肤,腥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滴了下来。

牛头人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直接愣在了原地,滴落的鲜血落在他的脸上,又顺着他瘦削干瘪的脸颊流下去,他的眼角抽搐了两下,随即陡然瞪大:“帮我……?不对,你是要把它驱逐出我的身体?”

话音刚落,冰凉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额头上。牛头人猛地瞪大了眼睛,爬满血丝的眼眶死死盯着面前笑眯眯的青年,那明明是一张笑脸,此刻却比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还让人心惊。

那个声音凑近他的耳边,用不大的声音慢悠悠说道:“怎么?是舍不得,还是害怕了?”

没有给他挣扎和回答的机会,柳安木的身后忽然浮现出了一道白色的虚影。这道虚影足有三米高,巨大的手掌几乎将牛头男的脑袋整个包裹了起来。

一道白色的虚影顺着柳安木的手臂缓慢进入到了牛头男的身体,随着白色虚影的侵入,牛头男的身体猛烈颤抖了两下,手指抽搐,眼眶里的眼珠不断上翻,就像是癫痫发作。

意志四散,白衣道人行走在一片虚无之间,他微微仰头,视线看向山谷间被层层铁链捆绑、挤压在一起的半人半牛的“怪物”,浑身的皮肉如同小山般隆起,左右两边各有两只眼睛正在转动,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白衣道人打量着眼前的“怪物”,“怪物”的模样非常古怪,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是一个骑着牛的人突然被高空坠落的大冰箱砸扁,巨大的冲击力下,人的躯体和牛的躯体几乎完全融合进了彼此。

第129章

看着眼前的蜡黄起皱的牛脸, 柳安木摸了摸下巴,真诚道:“你像极了一位我的故人。”

十大阴帅之一的牛头,牛首人身, 手中常年拿着一把钢叉。不过要真论起来,柳安木还是觉得牛头比眼前的怪物顺眼不少,至少人家只有一个牛头。

半牛半人的怪物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 右边的人类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光。从半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仔细听又有点像是黄牛哞哞的叫声, 那声音里夹杂着很多复杂的情绪,有迟疑、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明显的畏惧。

从右侧的嘴巴里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看他把我们分开吗!”

左边深褐色的牛眼转动一下,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下方的白衣道人身上, 随即又再次抬起, 似乎看向白衣道人身后的方向。霭霭云雾之中, 紫烟袅袅, 隐约能在云雾之间窥见几抹不明显的青绿,遥遥而立,却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面对那种泄洪般的威压,所有精怪都只有俯首跪拜的份儿。

“没用的,我打不过。”左边的嘴巴言简意赅的说道,这个声音沉稳而粗粝, 但不仔细听,还以为是牛哞。

“打不过?”右边的声音好像气极,变得更加暴躁了,连带着身上的铁链都哗啦作响:“废物!我当初就不该选你,原本以为你块头大, 是个厉害的家伙,没想到也是个饭桶!饭桶!”

左边的声音没有理会他的愤怒,那半张牛头脸缓缓闭合上双眼,从方形的鼻孔中缓缓喷出两道白息,他沉重地叹息道:“收起你的那些无谓的抱怨吧,天意难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右边男人的暴怒大吼,一人一精怪虽然灵魂相融,但却有完全独立的意识。牛瞳转动着看向下方的白衣道人,那双深沉如夜幕的眸子中只有一个意思:“动手吧。”

白衣道人负剑而立,云霭卷起他的衣袍,在云海中翻涌成浪。他目光冰冷,注视着面前半人半牛的怪物。“牛精”在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些被解救的实验品,甚至于整个研究所,都可能只是被推出来的弃子。

如果这才是真相,那就不是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残忍的实验室,而是这个实验室被主动推到了他们的面前。也许正因如此,解救这些“受害者”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杀死其中一个精魄,就能将另外一个魂魄解救出来。

白衣道人提起剑,嘴角似乎是抬了一下,可他的眼底没有什么笑意。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指引,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且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所有的事情背后都站在一个模糊的影子,要想揭开这个幕后真凶的真面目,只能主动跳出这些被设定的轨道。

剑锋出鞘半寸,剑身寒光映出对面那丑陋的怪物。

牛头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它的目光看向远处巍然的青山,无声地低头一拜,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它的精魂早就已经和另一个魂魄完全融合在一起,想要把其中属于凡人的魂魄分离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另外一个精魂。

寒光掠影。

泛着莹白的长剑由左胸处刺入,疼痛钻心,就连右边破口大骂的声音都陡然停了下来。

半张人脸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牙床不住地颤抖,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把冰凉的长剑在身体中游走,这种感觉就像是不打麻药直接把手术刀塞进胸腔,那些融合交织的血肉正在被一点点分离,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被撕裂。

左侧的牛头忽然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牛眼中倒影出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这道人非常年轻,脸颊瘦削得厉害,但线条却干净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缕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滴落下来,滑过苍白泛青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