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沉默片刻,牛头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此事全因我逆天而行,乃自取败亡也。”
“……想死很容易,想活着才难。”白衣道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手中长剑翻转,剑锋涌出丝丝缕缕的金光,这些金光如同纺线般钻进魂体,穿梭其间,挑开那些融合在一起灵肉。
与此同时,白衣道人眉头微皱,左手捏诀,重重拍向自己的心口。就在他的左胸膛上飘起缕缕金光时,一股腥红的鲜血从道人的口鼻中一起喷涌出,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血白的道袍上,好似雪地上绽开的点点红梅。
周身的灵力被迅速吸收,胸口传来剧痛,几乎有一种快要被吸成人干的错觉。
好在长剑在吸收了足够的能量以后,剑身嗡鸣,随即整柄剑终于变成了更璀璨的金色。剑身上的铭文散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好像一道纹路都从沉睡中苏醒。这些金光源源不断地被送入那“怪物”的身体,右侧的半张人脸发出了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这种痛楚无异于在毫无麻醉的情况下,把一个人生生劈成两半。
左侧的牛头人眼底布满血丝,表情痛苦,但此妖倒真是一条硬汉,即使疼得满头冷汗,也没有叫过一声疼。
一体两魄的牛头人被铁链困住,即使这种疼痛早已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们依旧无法从中挣脱,只能任由宰割。凄厉的惨叫声大概维持了半分钟,半分钟后,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变得断断续续。
白衣道人单手持剑,用袖袍浑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被活生生撕裂开的魂魄,每边的魂魄都只剩下一半,中间被斩断的地方滴滴答答流着黑液,不是血,而是破碎的灵魂。
右侧的人形灵魂浑身发抖,几乎是瘫软坐在了地上。左侧的黄牛精魄也是满身冷汗,只能勉强维持着站立。它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缺的精魄,沉默良久,忽然抬起残存的一只前蹄按在胸口,朝着面前的白衣道人沉沉地一拜:“道长大恩,无以为报。”
这一拜过后,黄牛精魄慢慢变得透明,青色的烟气在半空中汇集,随后朝着地面上涌去。等到青烟散尽,地面上却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正面雕刻着繁复的镂空花纹,靠近中间的位置伸出两个小小的凸起。
漂浮在半空中的莹白长剑缓缓落在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心中,白衣道人抬手握住剑柄,因为脱力,他的指节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看向那在袅袅青烟中出现的木盒,盒身上涂抹金漆,雕刻着不少极其精细的莲花纹路。
握在修长手指中的莹白长剑忽然一动,轻飘飘落在木箱前方,剑锋向内推了一寸,便将那木盒抬在剑身上。一旁只剩下半个魂魄的男人见状还想去抢,不过刚扑过去就被长剑灵活地躲开,他只得狼狈地摔在地上。
白衣道人伸手右手,接过长剑递来的木箱,五指卡住箱底,将木箱抬至和视线平齐。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中突然燃起一道黄符。
火光扑面。
透过木箱表面的镂空缝隙,木箱中景象终于明朗。铜质的莲花座上盘腿而坐着一尊银制神像,神像的表面有些有些发黑,在神像的头顶盖着一块暗色红布,将神像的面容完全遮盖住。
“神龛?”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白衣道人只觉得自己的左眼重重一跳。
盖在神像头顶的红布突然被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一只腥红小巧的银嘴唇,只不过这张嘴唇裂成了三瓣,看上去阴森又诡异。下一刻,“咯咯咯”的笑声在周围响起,白衣道人仔细听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凉飕飕的笑声竟然是从那红布下传来的。
红布被拉开的角越来越大,笑声也变得越来越高亢。白衣道人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将还在颤抖的手按在剑柄上,就在红布即将被拉开的一瞬间——
“啪。”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柳安木握着剑柄的手一颤,随即手心便是一阵疼痛袭来。
意识顷刻回神,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他下意识先看向椅子上的牛头男。正在接受问询的男人此刻却半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只是他的脸色有种不正常的煞白,眉头也皱成了“川”字,仿佛在睡梦中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手掌被抓住抬起起来,轻轻掰开,手心里到处都是青紫的指甲印,有些印子甚至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柳安木顿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抓着他手的柏止,立刻道:“我没事。”
说着他还用力握了握手指,示意自己真的没事。柏止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目光淡淡地看向他。
“好吧……其实也有点事儿。”柳安木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从善如流改口。
“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养不好了,也不知道工伤局里给不给报。”他张开手掌,故意露出那几个紫红色的“月牙儿”。他的皮肤本来就没什么血色,几个“月牙”旁边的皮肤都翻起紫红,看上去倒还挺唬人。
掌心里充血的“月牙儿”被人轻轻按过,血液流通,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酥酥麻麻的疼。
柏止垂下眼眸,那好看的眉眼微微压低,这副模样像极了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看得柳安木心里直痒痒,好像有把刷子在心上挠,不过碍于这里还有一屋子人,他只好把那些心思都憋了回去,只是勾起食指,在柏止的手心里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这种小动作除了当事人能感受到,其他人自然一无所知,有种类似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情的感觉,柳安木对此乐此不疲。果然,柏止呼吸为微不可察地一滞,随即有些无奈地收拢手心,握住那根作恶的手指。
这时,后面的程名也走了上来,他看了看昏睡过去的牛头男,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三哥,你刚才干了什么?他刚才叫得跟杀猪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对他干什么了呢。”
柳安木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我一个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能干什么?无非是还他自由呗。”
程名显然不信。
这厢话音刚落,瘫坐在椅上的牛头男忽然浑身抽搐了几下,胸膛剧烈起伏。
下一秒,他惊恐地睁开了双眼……在看清楚眼前人究竟是谁的时候,牛头男瞳孔骤然缩成两个小点,眼角剧烈抽搐起来,一口气好险没上来:“你!……你!”
柳安木指着自己,很贴心地说道:“我、我……我怎么了?”
这回牛头男很给面子,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竟然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程名张了张嘴,他看着再次昏厥过去的牛头男,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说道:“三哥,之前一直没敢告诉你…其实你这个月的投诉量已经快到上限了,再这样下去,月底你就要公开在局里做检讨了。”
“……投诉?”
柳安木动作顿了一下,那对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投诉谁?我?我干了什么吗?”
“那可太多了,”程名如数家珍地掰着手指头:“上个星期你缝合尸体,结果给人家打了一连串蝴蝶结,家属都闹到市局去了。还有上上个星期,……”
“停、停、停!”
柳安木像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感觉有些头大:“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程名抓了抓脑后勺,有些无奈:“三哥,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才会被投诉啊……”
第130章
天色已黑, 夜幕笼罩在研究所的上空。
几辆罩盖着黑布的卡车停在灯火通明的研究所前,王远站在最后一辆卡车侧后方,嘴里叼着快要燃到尽头的烟屁股:“倒!倒!再倒!”大货车的屁股后面亮着橙黄色的灯光, 王远把嘴里叼着的烟屁股拿下来,丢到脚边踩灭:“地上三层,地下四层, 这些家伙是地鼠吗?这么能挖!”
柳安木蹲在路边,手里转着一根香烟, 却迟迟没有点燃。程名蹲在他的身边,把手里的烟凑到嘴里抽了一口,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只黑色对讲机。
“三哥, 那牛头男刚才醒了, 第一句话就是要去投诉你。”
“我缺他这一条投诉吗?”柳安木耸了耸肩, 随便应付着, 脑海里却又把刚才的情景过了一遍, 尤其是那个盖着红布的神龛。神龛这种东西通常为民间放置道教神仙的塑像和祖宗灵牌的小阁,不过在几件案子里,神龛几乎贯穿了所有事件的始终,这绝对不可能只用“巧合”来解释。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柳安木的脑海里迅速回顾了最近的案子:“这些神龛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相似性,供奉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刘海平的案子里,神龛里供奉的是他妻子的眼睛, 黑三办公室里的神龛供奉的是欢喜佛,还有大四喜俱乐部里血池四方的神龛,雷胜家里供奉的神龛,再加上出现在牛头男身体里的神龛……到目前为止,所有案子都有神龛的存在!”
越是追踪着这条线索想下去, 他就越觉得头疼。那个藏在所有案件背后的影子非常谨慎,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任何狐狸尾巴。或者说他是一只正在戏耍老鼠的猫,被戏耍的老鼠越是团团转,他就玩的越高兴。
也许是在山里的原因,头顶的天空格外黑暗,像是盖了一层厚厚的棉絮,透不过一丝光来。
大概十分钟以后,一辆迈凯伦黑武士停在了他旁边,将那本就稀薄的光亮遮挡得更加严实。
柳安木头也不抬,弹起一根中指,朝挡着他光线的迈凯伦晃了晃:“会不会开车?没看到有人晒月亮吗?”
车门打开,从驾驶室小跑着下来一个男人,殷勤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黑暗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了迈凯伦的后座,即便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西装,搭配擦得锃光瓦亮的意大利纯手工皮鞋,甚至还骚包得在手腕上喷了香水。在柳安木的认知里,这种扮相的通常只有两类人,一种坐在CEO办公室,另一种坐在高级鸭|店。
晚风送来若无若无的古龙香水味,闻见空气中熟悉的香水味道,柳安木保持着蹲着转烟的动作,但表情却明显僵硬了一下。如果他浑身上下长了毛,此刻那些皮毛应该全部都立了起来。
迈凯伦的内车灯没有打开,坐在后座的男人只露出一张线条硬朗深邃的侧脸,鼻梁到唇角的弧度如刀刻一般,甚至显得有些凌厉。男人正在翻看手里待签字的合同,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只淡淡开口道:
“烟丢掉,上车。”
柳安木看向手缝里夹着的烟,下意识丢了出去。看着被丢掉的烟头,他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柳三了。
浑身骨头顿时硬了起来,柳安木蹲在原地没动,硬气道:“你谁啊,凭什么管老子?”
男人翻看合同的手顿了顿,随即皱眉转过头,深邃的眉眼显得更加锋利,他冷声说:“柳三,我再说一遍,给我上车。”
空气中严厉的话音落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腿就已经麻溜且熟练地站了起来。
柳安木头皮有些发麻,压根不敢抬头,他悻悻搓着鼻子,半天才窝囊地憋出来一句:“上车就上车,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两条腿就像是被灌了铅块,每走一步都要下极大的决心。眼见亮着灯的车座就在眼前,柳安木硬着头皮,正准备坐进车里,右手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身体向后踉跄了一下,随即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幽香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低沉沙哑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这种来路不明的车,还是不要上比较好。”
这时程名也从大脑宕机的状态重新开机,他立刻把烟屁股丢到脚下踩灭,站了起来:“我靠!你是什么人啊?这里都被警方封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面对程名一连串的质问,迈凯伦上的西装男人连眼神没有半分变化,只是淡淡看了车门外的柳安木一眼。
在西装男人的目光下,柳安木只觉冒了一脑门汗。干咳一声,他强自保持镇定:“那个,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道上拜把子的大哥,你们喊他柳大就行了。”
被随意介绍成“柳大”的男人面部表情几乎没有改变,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柳安木说完之后,程名有点傻眼,他看了看眼前低调奢华的迈凯伦,又看了看柳安木:“你拜把子的大哥?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这几个月才认识,还是他带我入的这行。”柳安木睁着眼编瞎话,“他也是行内的大拿,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是王队把他喊过来的。”
程名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左右看了看,愈发摸不着头脑:“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认识吗?……”
柳安木皮笑肉不笑:“刚才光太暗,没看清楚。”
迈凯伦上的柳大扫了一眼正和柳安木说话的程名,随即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一旁的柏止身上,淡淡开口说道:“没想到柏总也认识愚弟。”
“是很巧。”柏止不容反抗地握住了柳安木的手,微笑道:“听说柳总有意向参加西寿区那块地皮的竞标,正好白氏集团也有这方面的意向,有时间我们可以谈一谈。”
这就是要一起上车的意思了。
柳安木下意识眨了眨眼,毫无征兆地张开手指,反握住柏止的手。
他偷偷扬起嘴角,这种反抗柳大压迫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暗爽,并且十分令人着迷。
带柏止回家无疑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柳大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当着自己合作伙伴的面,柳大绝对做不出拿笤帚把他打上房顶的事情。
果然,柳大的视线停在了二人十指交握的手上,微微皱了皱眉头。
西寿区即将竞标的那块地皮他去看过,是个难得的风水地,他也的确有打算竞标下这块地皮,在这块地皮上建造一家疗养院,不过……这个计划他从未对外透漏过,只让他身边几个信得过的亲信在操办。
“既然柏总有兴趣,那柳某自然高兴。”片刻后,柳大轻轻点着手里的合同,语气平淡而冷静:“正好今日家中备宴,不知柏总肯否赏脸,来府上小酌几杯?”
柳安木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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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的别墅依山势而建,绕过十转八回的林中幽径,便能在尽头看见一处栽满竹子的私宅。
迈凯伦缓缓在别墅前停了下来,立刻有人迎上来又是递热毛巾,又是递汗巾。
柳大这个别墅柳安木倒是也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当个歇脚的旅馆,住一晚就走。倒不是住的不习惯,就是柳大家里那些破规矩,条条框框,柳安木捏着鼻子横看竖看,只觉得每条规矩都在针对他。
一下车,旁边就有一个面容清隽的少年捧着一件白色长披走过来。
看见他,笑着招呼了一声:“三爷,我替你更衣。”
这事倒不是柳大立的规矩,而算是一个简单的仪式,这是要告诉所有人,他柳三依旧是丁卯一脉未来的掌权人。
柳安木看了一眼木拖上的白色长外披,应了一声,便抬起两条手臂,随口编排道:“没想到你还这里,也就你能受得了他那个臭脾气了。”
少年弯唇但笑不语。他轻轻将手里的白色长披在半空中一抖展开,长衫扬起的时候,就如同风中飘扬的柳絮,只在袖口和底部的位置点缀的几块红色浮云纹样。
再一抖,那外衫就披在了柳安木的肩膀上。青年的身量本有些单薄,披上外衫以后,恰到好处地弥补了他过分瘦削的后背,他从外衫下伸出两只线条流畅的手臂,手指修长有力,好像又变成了当年的“三爷”。
柳安木从外衫下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前衫坠着两只铜板的红流苏被他撩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配合着一身衬衫长裤,更显得他身形修长。
他盯着垂落在指缝中的红流苏看了一会,忽然转过身,看向那个刚从迈凯伦上下来的男人。
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故意朝着柏止伸出一只手:“好看吗?”
几步远,柏止近乎透明的眸子静静盯着他,半晌,突然露出一个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微笑来。从四周而来的枝条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些无法被肉眼看见的枝条缓缓缠绕上青年的小腿,又攀附着宽松的裤腿,轻巧地探入长衫的后摆。
有些粗粝的枝条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一点点描摹着青年的腰身、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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