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么嗷猫
他回头,看了眼冻得打颤却毫无知觉傻站着的祝安津,皱了眉,捏住人单薄的肩膀,往前径直压进了车里,而后紧跟着坐了进去。
*
到了医院,祝安津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吓醒了。
那几个少爷都等在抢救室的门口,但实际上也没什么真心,各自低头摆弄着手机。
苏九言看见他,从塑料椅上起身走过来,对他恍惚的神情展现出一丝担忧,碰了下他冰凉的手:“你还好吧?”
祝安津的面色苍白,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了,嘴角因为呕吐晕开了一点淤色:“祝憬怎么样了?”
苏九言没说话,显然是因为情况太突然,他也没有办法判断,沉默了会儿,他出口安慰祝安津:“你去坐一会儿吧,不会有事的。”
祝安津看了眼门上刺眼的红灯,又摇头,走到了墙边靠着,可笑的兔子尾巴被他压扁在墙上。
事情闹大了,一群刚成年没什么能力的人瞒不住,也没办法处理,带头组局的少爷打电话联系了在外地出差的祝姝明,祝姝明立马定了机票回来,还穿着一身貂,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地从走廊尽头过来。
她在冬天仿佛只有貂毛大衣,不一样的颜色和款式,每天不重复地换。
坐在一排塑料椅上的少爷们听着哒哒哒的鞋跟声,都紧张地从手机里抬起了头,看着人一点点靠近。
“祝姨...”
“祝姨...”
他们挨个叫人,祝姝明却是满脸的怒意,完全无视了这群少爷,径直走到了祝安津的面前,而后毫不留情地用力甩了祝安津一个巴掌。
“你穿的什么东西?我把你带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给祝家丢人现眼的。”
祝安津的脸上瞬间升腾起火辣,他低下头,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你明明知道祝憬的心脏受不了刺激,他私自去酒吧,为什么不告知我,还跟着出去鬼混?”
这话显然不只是说给祝安津听的,祝安津没有通讯设备,也没有祝姝明的私人号码,根本联系不上祝姝明,祝姝明只不过是没办法责备那群怂恿人的少爷,才把气都撒在他的身上。
边上那一排少爷也清楚,都缩着脖子鸦雀无声,表面上在看手机,实则眼神不断往这边瞄。
祝安津只能继续道歉:“对不起。”
祝姝明还是阴沉地瞪着他,很久之后,她脸上的怒意才消了些,最后拢了拢因为急躁而凌乱的头发:“我去和医生商量心脏移植。”
她原本可以不告知祝安津这些细节,但为了加重祝安津的恐慌,又堂而皇之地宣告出来。
她踩着高跟鞋走了,祝安津站在原地,垂着头,半晌没有动。
第17章 你要跟我回家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祝憬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面色惨白,嘴唇乌紫,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好在是有生命体征。
祝安津看着病床上被推远的人,绷紧的弦总算松了,和那群站起来的少爷们一起往前跟了两步,腿脚就彻底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被身边的蒋平延拉住了手臂。
蒋平延沉默着,黑沉沉的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他没抬头,脸色还是苍白的,嘴唇颤抖,半晌才发出点沙哑的声音:“...谢谢。”
蒋平延松了手,还是看着他,没说话。
祝姝明此刻正在不远处和主治医生商量心脏移植手术的可行性和必要性,声音不大,隐隐约约能听见几个字眼,但并不能听清。
祝安津看着两人,整个人都是游离的状态,看起来精神恍惚。
“这里是我家的医院。”
蒋平延开了口。
祝安津迟钝地抬头,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蒋平延深黑色的眼睛完全地容纳了他无助的身影,灯光在眼里照出来破晓时的微亮:“医生都很有医德,所以不管你在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
祝安津呆愣地望着人,嘴唇动了动,又抿紧了,他的心跳变得清晰,震动着耳膜,不知道是因为蒋平延的注视还是言语。
“你不相信吗?”
祝安津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在暴露弱点的前一秒仓惶地错开了眼神,迅速眨动着睫毛摇头,没说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他可以相信吗?一个应该站在祝憬那边的人给出的保证。
蒋平延也不和他多说,挪了视线,看向了祝姝明和祝憬的主治医生。
祝姝明大概的确没有和医生谈妥,她皱着眉??,又多问了两句,祝安津看见医生往他和蒋平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和祝姝明交谈。
等到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晚上还只是零星的雪花已经变得很大,扑簌簌地往下落,在地上、树枝上和房檐上,都铺上了厚重的一层。
这是祝安津第二次和祝姝明同坐一趟车,车内的环境压抑,祝姝明仍旧坐在副驾驶,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车停在了院子里,祝安津下了车,雪刚好落在他的肩头,一点点堆积密集了。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凉透了,单薄的衬衫西裤没有一点御寒的能力,冻得他缩起了脖子,环抱住手臂。
司机给祝姝明打着伞,雪堆积在伞顶,又在路灯下反射出莹色,他跟在祝姝明的身后,脚步迈得很碎,想要快点进入温暖的室内,祝姝明却在迈入大门的前一刻转身面向了他。
他盯着人,牙齿哆嗦着打颤,抱在一起搓的手臂停了,生出不详的预感。
祝姝明的目光在他的衬衫西裤上扫,最后落在他脸上红肿的指痕上,变得轻蔑:“这次祝憬抢救回来了,下次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把你的心脏剖出来。”
雪已经浸透了祝安津,他的体温极速地下降,全身都冻得发僵,连脑子也被冰天雪地给冻住了,只剩下一个“冷”的念头,此时连祝姝明的威胁都听不太清明。
他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声音颤抖:“...我知道了。”
“你今晚就在外面反省。”
祝姝明睥睨地再次打量了他一遍,不紧不慢地转身迈进了门,而后实木大门在他的面前闭合,将他拒在严寒的风雪天。
祝安津呆愣地看着门上浅薄的雪,半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祝姝明的意思,又抱紧手臂转向已经积了一层雪的前院。
冷风刮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的脸上和身体,他哆嗦了下,又一下,最后迈开了腿,试图寻找一个能够避风的过夜角落。
然而这种念头显然是奢望,一眼就能望彻底的院子,根本找不到一个他想要的地方,最后他只能又躲在了上次掉进游泳池后,裹着蒋平延的羽绒服躲着的角落。
那里的小阳台向外伸出,有一个内嵌的角,至少能避两面的风,他紧靠着墙,收紧了膝盖,又把手臂缩在大腿和身体之间,尽量蜷缩成了一个小球。
他越来越冷,脸上依附了越来越多的雪花,睫毛也粘上,变得沉重,在眼前形成放大的、模糊的白,在鞋里的脚趾就要冻掉了,身上却开始发热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这个夜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地里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他已经昏沉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头埋在膝盖上,光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听见雪落下的声音那么大。
“祝安津。”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是有点熟悉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蒋平延。
但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因为他的脸还埋在膝盖上,好不容易真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四下一片黑,是他自己身体的空隙。
周围是寂寥的,雪落下的声音真的很清晰,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唤。
他静静地眨了几下眼睛,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以免散走好不容易聚集的暖气,只是缩了缩脚,又往里收了一点距离。
就在他再次准备闭上眼时,他又听见了声音,叫着他以前的名字:“周角。”
祝安津这次觉得那声音如此的真实,在落雪的背景音里掷地有声。
他抬起来头,稀薄的、几乎可以不计的暖气顺着他仰起的下巴逸散,他看见了面前站着的蒋平延,人那么高,肩膀很宽,穿着深色的大衣,肩头发丝都缀着白雪。
他惨白的嘴唇张了张,想叫人,想说好冷,想说救救我,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这是他第三次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蹲在蒋平延面前,像被遗弃的流浪犬。
于是蒋平延开了口,声音穿越不断下落的雪,再到祝安津的耳朵里只剩很轻的一点:“你要跟我回家吗?”
他口中呼出了白色的雾,和雪、和路灯昏黄的光融在了一起,祝安津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将要被冻死的弥留之际,看见了虚假的救赎。
他怔怔地仰望着人,没说话,雪再一次落在他捂潮湿了的脸上,落在他的睫毛,落在他的眼睛,他迅速地闭住了眼,想为什么自己最后幻想的,会是只说上了简短的两三次话的蒋平延。
直到蒋平延有了动作,将绒灰色的围巾摘下来,并不算轻、也不算粗暴,仅仅是毫无感情地将它从高处扔了下来,盖在祝安津被冻来刺痛的脸上,残留的暖热体温渗进祝安津的皮肤里。
祝安津发现这并不是童话,这是一个现实的、残酷却柔软的冬天。
他终于调动僵硬又冰冷的手指攥紧了围巾,攥住了还没有被冷风侵袭掠夺的暖,望着蒋平延,眨着眼睛,艰难地出了声。
他的喉咙很痛,不知道是不是吸了太多的冷气,声音像粗粝的石头在声带划过一样沙哑:“...可以吗?”
蒋平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路灯在人的轮廓映出浅橘色的光晕,雪像柳絮一样飞,冬和春不分:“起来吧。”
祝安津竭力挤着墙壁站起来,鞋里仿佛全被雪浸透了,脚趾完全没有了知觉,刚挪动着想要往前走,就踉跄着直直跌了出去。
蒋平延伸手揽住了他颤抖不停的冰冷身体,他的脸埋进了温暖又宽大的胸怀,贪恋,又被毫不留情地推开,站直。
蒋平延伸出了手,把灰色围巾齐整地围在他的脖子上,罩住他冻红的鼻尖,而后松开了手,笔挺倨傲地站着,垂着深黑而冷淡的眸,向他做出了交易:“我有皮肤饥渴症,需要固定的对象定期拥抱。”
祝安津蜷缩着手脚,看着他身上温暖的大衣,没什么自觉地“嗯”了一声。
蒋平延于是继续:“给我抱,我带你回家。”
他完全是趁人之危,在祝安津此刻的状态下,绝不会说出一句拒绝。
祝安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病症,他想起来上个月在庭院,蒋平延从楼上扔下来的那个空药瓶。
他的视线从大衣往上,看向蒋平延,捏紧了手腕,冻僵的手指向同样冰冷的腕上汲取一点温度:“是因为祝憬住院了吗?”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在此前这个对象是身为蒋平延未婚夫的祝憬。
蒋平延只是看着他:“祝憬闻不了烟味。”
意思是此前的对象另有其人。
祝安津被冷风吹得再一次缩起了肩膀,雪花堆在围巾上,试图钻进他的脖子,他不再犹豫,也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好。”
蒋平延向他更靠近了一步,身躯的压迫也更紧了,明明没有任何接触,他却感觉暖意像密密麻麻的菌丝,从蒋平延的身体生长到了他的身体。
“空口无凭。”
蒋平延的手抓住了他身前早已褶皱凌乱的衬衫,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衬衫的一角就被拽了出来,而后蒋平延将温热的手掌贴上了他冰冷的腹部皮肤。
连反应都被冻迟钝了,祝安津直直地站着,看着人的手掌完全伸进他的衣服,没有任何动作。
蒋平延抬眼看他,睫毛上有一点雪:“这样会恶心吗?”
祝安津迟缓地摇了头。
怎么可能会恶心,他只觉得温暖,想要更多,在此刻,他比患有皮肤饥渴症的蒋平延更迫切地需要一个拥抱,因此明明觉得不合适,也仍然答应了这个奇怪的条件。
于是蒋平延收了手,冷风顺着衬衫口将他刚被捂暖了的皮肤再次冻凉,蒋平延把大衣脱了下来,罩在了他的身上,带着洗涤剂的香味和烟味,一起将他包裹住。
“能走吗?”
蒋平延把扣子给他扣好,似乎觉得衣服太大,漏风,又解开,叫他自己抓着捂严实,祝安津没问蒋平延只穿毛衣冷不冷,显然他只能自私地先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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