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拢霸月 第28章

作者:蟠桃生铁饼 标签: 年下 江湖恩怨 阴差阳错 古代架空

  下午还说仙君是老头子,一个老头子拉得动重弓星弧,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不过,仙君真的是老头子吗?

  那只大守宫脖系玉梵铃,身披十二组繁缨珞,口衔青铜镳镝。轻而易举地带着身后的素盖车携云穿月,腾空而起。

  车上为八角,下四方,极是肃穆典雅。

  无暇月色,车驾幛缦飞舞,其间端做一男子,晶莹积雪映照着眸光......

  车驾去的地方,是晏三白不曾到过的世界。

  那大守宫去势极快,转眼间连人带车,消失成月旁的一个小点儿。

  酆都的冬日格外漫长,踩在雪地上,日子发出咯吱咯吱脆响。

  这是酆都城平凡的一天,晏三白远远一瞥,转眼就记不清那时的细枝末节。

  “如今我们和九天关系凑凑合合,你那怕鬼的毛病差不多能好了吧,堂堂阴曹太子胆子还没苞米大,站在你旁边我嫌臊皮。”

  要论埋汰阎贺,晏三白首当其冲,下手下嘴都毫不留情,但今天他的表情有点认真,戏谑褪下来大半。

  阎贺一双碧眸流荡出翠如春水的芒彩,上古阎神血统呵。

  “汝说甚子呢?吾父亲刚被弹劾,大凶之兆。好什么好,姑且让我再病些时日,好兄弟呀,汝切切不可嫌弃我。”

  晏三白瞟了他一眼,“哼,假阎王。”

  ......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家。

  一路西南而行,晏三白熟门熟路。

  走正门动静太大,晏三白跃上墙头,沿着青瓦直接向房间的方向疾行而去。

  下面院子已经掌灯,不过仅仅是在几个拐角处的幽萤一点,以提防家仆走夜路摔跤。

  晏三白眼皮一跳,心念晏莫沧如今是抠门抠出圈了,吃虱子留个后腿,烛火钱都要一分掰两半花。

  前方有异。

  同样青瓦墙头,一人隐于巨大斗篷中,袖中扯出几根束鬼丝,缓缓地牵着五只炬口鬼。

  此鬼外形威猛,身如菩提大树,口中常吐烈焰。

  不过这五只却眼神呆傻,口流长涎,想是被秘术所控,只是跟着摇摇晃晃地移动。

  晏三白稚齿轻笑,天堂大路你不走,深更半夜来爬我家的墙头,无论是谁,既然入了天锻兵番的地盘,纵使你是铜皮铁骨,也得留下一块肉来。

  世家大院皆以兽镇脊,取避火消灾,逢凶化吉的寓意。

  不过晏家的脊兽,寓意可不只这些,晏三白脚跟一踏,足下青瓦微动。

  前方岔脊上排列的九只蹲兽毫无声息地转过头来,隐秘机扩声中,张口喷射出数道雷电,其走位暗合九宫之势,雷电密密麻麻织起一张电网。

  那人吃惊之下,收臂外探,径直甩出五鬼。

  嘭嘭嘭嘭嘭,五线齐崩,五只鬼扑腾扑腾,掉进下方荷花池里,转眼间隐于遮天蔽日的荷叶中,荷叶剧烈抖动起来,惊飞藕花深处一窝鸥鹭。

  电网兜头兜脸直扑而来,他轻巧折腰,速度不可谓不快,双臂撑着瓦片轻轻一带,翻出电网范围,徒留身后噼啪一片。

  奇门遁甲以八卦、洛书、节气、空、数,配以构成基本格局和构架。晏三白虽不精通,但天锻兵番从小耳濡目染。

  乾山乾向水朝乾,卯山卯向卯源水,他以九步之数,重踏左边青瓦。

  斗拱飞檐,一脊九兽,九只蹲兽重新排列组合,张口嗖嗖齐吐细箭。

  细箭三面利刃,箭身附着散灵槽,一旦划破肌肤,可把大量灵力引入血管,入体后疯狂破坏。

  一兽十六箭,刹那间一片箭雨封死了那人所能躲避的各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该隐,所有恶的祖先,这一章,算是源头之章吧~~~

晏三白:“这是哪方神兽,怪神气的,我们酆都城有这号人物?”

这是你老婆啊,小傻子。

  ☆、狐狸和狼

  箭雨来袭,那人避无可避。

  他捻起一块碎青瓦,气凝于指尖,旋掷而出,瓦片磕在为首的凤凰脊兽上。

  凤凰口中电射出一根钢爪,五指齐开,铛铛铛,磕飞数根细箭,激起火星点点。

  那人抓住这一点漏洞,闪身几个跃步,跳出箭雨圈,稳稳立在凤凰头上。

  他脚下不知什么动作,脊兽滋滋作响,咔咔咔地依次闭合兽口,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明亮的圆月,脊兽排列在高高的檐角处,构成一幅优美的剪影图画。

  晏三白心中泛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是何人,黑衣夜行,斗篷披身,怎会如此熟悉晏家机巧配置?

  天锻兵番机巧无数,不过晏三白却不想再试探了。

  他握出一只短匕,通体漆黑,握柄处烙一漩涡火焰纹章。

  短匕名曰缦胡缨,为大荒妖兽旋龟角牙所制,犴格不入,石赤不夺。有诗云: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欺身向前,借飞冲之势持刃划去。

  兵家之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短匕角度突然,猱身而上使人无法躲避,甚是阴险。

  他长拳身手与狠辣短匕结合,出招果断,杀气腾腾。

  那人自袖中抖出一把铁骨折扇,哗地一声展开来,扇面与短匕接触,铮铮燃射出一串火星。

  短匕上重雾浓浓,扇面上留下一道深深划痕。

  晏三白轻哼一声,脚下以旋拧之势增踢腿之力。

  那人撇开折扇,迅速腾至半空,趁晏三白脚下出招时,脚尖在其腕部一点。

  晏三白关节受力,缦胡缨抓握不住,不禁脱手而去。那人觑地准了,抢将入去,招招往脆弱关节处招呼,势大力沉。

  一般人对未知的事物有着本能的恐惧,但这方面晏三白没有多大的感觉,他习惯了近身缠斗。

  短匕斩劈,手上一点温热。

  虽没了兵刃,晏三白见了血,兴奋无比。

  面对不速之客,他应对敏捷,伸臂为枪,一拳直击那人面门。

  二人此时皆手无寸铁,对招皆是硬桥硬马,拳拳到肉。

  那人暴退一步,做了一个铁马桥的下腰姿势,接着腰部一拧,利用这个拧劲,双腿夹住晏三白,双臂圈住檐上一脊兽,巧借旋转劲力一带,作势要把他重重掼死在墙下。

  晏三白立足不稳,如一个梭子般被旋在半空,他咬牙自袖中弹出另一只短匕,扎进对方斗篷,搅绕而上。

  斗篷被扯开,那人吃惊之余,脚下一松。

  晏三白抓住空隙,扑上去紧紧扒住那人,两人抱在一起,滚地葫芦般,骨噜噜自檐上往下滚。

  晏家的铁壁外墙高数十丈,这么滚下去摔在地面上,估计天王老子都要痛哭流涕。

  那人被紧紧抱住,身手施展不开。他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调动灵气一掌猛击墙面。

  两人的身体就这么抱在一起,借助这点冲力划出一条斜线,如炮弹般“噗通”砸入院里的荷花池中!

  池中的荷叶直挺挺地向上生长,荷茎根根粗如婴臂,长得比人还高许多。

  在水里向上看,天空被荷叶遮得严严实实,月亮的光辉已经照不到这里。

  然而至暗之处有微光。

  水里生活着一种冥河水母,众星光昏沉,它触须提灯。绸缎一样的触手,如舞者的水袖。

  这些淡水中的幽灵,在荷下打出了一片凉沁沁的光。

  荷叶下泊着一条小船,晏三白喜欢吃莲藕,这船是底下人挖藕采莲时用的。

  他拖着湿淋淋的身体扒上这条小船,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抬头看清了荷盘背处,细光流转的叶脉。

  船上,两个影子同时喘着粗气,那人已经先一步上船。

  一袭翡冷翠色的衣袍被水浸湿,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他指肚在颈项上一抹,带下一痕血色。

  眯着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都弄这样湿了,你知道我是谁,还下此狠手,真的想杀了你二哥哥啊……嗯...我的三白,好弟弟。”

  晏三白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一脸漠然地抓起自己的腿,一拉一扣,合上了脱开的关节

  他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瞬间爆出满头细汗,疼痛叫人有些恍神。

  他抬头骂道:“晏莫沧,你少假惺惺了,树上的乌鸦和圈里的肥猪,一样的货色罢了,你下手难道就留情了,呸!”

  如此熟悉晏家机扩配置,与破解方法的人,普天之下除了晏莫沧还会有谁!

  晏莫沧拧了拧滴水的衣袖,“哦呦,这么大的火气。”

  晏三白死盯着他,一动不动

  “不过嘛,你发火也对,男儿郎应该有脾气。你这刃上的毒又厉害了些,才粘上这么一点,已经叫我手脚不听使唤。想必刑狱中那些试毒的魂魄,各个都不太好看吧,亏得阎贺那小子不嫌你。你说我们家好好的炼器手艺你不学,作弄这些歪门邪道做什么?”

  晏莫沧笑,嘴角的肌肉像僵蚕一样隐秘地牵动着。

  这个人两面三刀,笑面诡谲。

  即便是兄弟,晏三白从来也看不透他。

  一阵风吹来,荷叶簌簌作响。

  这对兄弟,分坐在船的两侧,都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

  他们长得并不像,可外人一打眼就知道他们是兄弟,血脉是骗不了人的,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一脉相承。

  对视之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厌恶与鄙夷。

  他们心有利器,手满爪牙,如同捕猎的恶狼。

  不,晏莫沧是不狼。

  狼虽然凶残,但尚有手足之情。

  虽然冷血,但是不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