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146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孙总旗说,上次没人。

“既然这里是能俯瞰营区的高点,为何只安排一队老弱放哨,而之前甚至没人。我猜,这是喀留人故意留给我方的眼睛,想让我们从此处俯瞰,然后生出东西夹击的打法!先前没安排人放哨,他们觉得不妥,所以这次派了一队容易对付的老兵。这些人,就是用来给我们杀的。”

起初,叶星辞还略带犹疑,却愈说愈坚定:“河湾东侧,一定有他们布设的某种陷阱,能阻隔千军万马的陷阱!一旦围攻,就中了圈套!”

孙总旗睁大双眼,许久不语。

队伍里的人也面面相觑,诧异地打量叶星辞。这小子很嫩,却有一种难得的整合细节、洞察全局的能力。

叫人不禁好奇,年少的他之前经历过什么。是不是常被人坑,也常坑人,才练就一肚子心眼。

“今夜再探,先撤回昨日营地。”孙总旗跨上马背,看向叶星辞,“小兄弟,你与我同行。跟我说说,你想怎么烧粮仓。”

不觉间,已将少年视为左膀右臂。

叶星辞策马相随,分析道:“为防坍塌,一定不是空旷的仓库,而是隧道样式,就像……蚁穴。不会挖得很深,不然就太潮了,毕竟附近有水源呢。”

“没错,不会超过一丈深。”

“内部蜿蜒曲折,肯定不好引火。我们所带桐油不多,得想个办法,叫他们‘一子着火,满盘皆燃’。”

迎上孙总旗赞许的目光,叶星辞悲愤切齿:“我想,同时设法搭救被掳到敌营的民女。”

“这不在任务范畴内,我们无能为力。”对方沉重而无奈地叹气,口吻冷硬,“别心软,当心因小失大。”

叶星辞心里一酸,沉默半晌,才道:“如果,我能大小兼顾呢?在已完成任务的情况下……”

“闯敌营救人,岂那么容易?你很聪明,但力量也有限。”孙总旗语重心长,“到时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你知道,你这样漂亮的小子,落入敌手,会遭遇什么?我同情她们,但有心无力。”

“我——”

“不救,这是军令!”

叶星辞张了张嘴,咽下争辩。孙总旗没错,且理智而负责,用行伍二十载的经验做了判断:做不到。

因小失大……民女为小。若是一百个?一千个呢?多少算大,才值得放手一搏?若是皇亲国戚,名门闺秀被困,算大吗?值得救吗?

当他构思翻越雪山的奇策时,清楚会折损两成兵力,却以“慈不掌兵”而接受了。可实际面对身陷地狱的女子,又开始悲悯。

为何会这样,他是虚伪之人?

他陷在矛盾中,旋即顿悟:救落难女子,他奋力一搏或能做到,此为尽人事。翻雪山会有人死,并不可控,此为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他要尽人事!

回了营地,裹着毯子卧倒,碎片似的梦里回荡着女人的尖叫。惊醒时,已过晌午,又冒了一身冷汗。

叶星辞觉得自己快变成咸菜了,极度渴望下河洗澡,又怕光着屁股被射死。唉,算了,大家都一样的。

第249章 燃尽黑夜

于章远在啃硬馍馍,耗子似的用门牙一点点磨。叶星辞也拿出肉干果腹,笑看好友的吃相。忽而秋风卷过,沙尘滚滚。他扭头避风,灵光一现:面粉!

他立即找到正在打盹的孙总旗,问马匪从县城劫走的粮食里,有无面粉。

“有。”孙总旗疲倦地眨眼,“而且几乎全是面粉。当时是麦收之后,粮仓里堆满了新磨的面粉,马匪至少抢了五万斤。”

他停顿一下,双眼一亮:“你是说,用面粉助燃?”

“没错!”叶星辞狡黠一笑,“潜入地道之后,找到面粉,扬得到处都是,再将桐油撒在地上引燃。这样,就能烧毁整个地下粮仓。”

孙将军略一沉吟,重重点头。

入夜,一队人继续去河湾东侧探查,叶星辞则携带桐油、锹铲等工具,伪装成草,潜行至敌营西北角。此处有塔楼,而他就在哨兵脚下挖掘,同样乔装成草丛的几个同伴围着他掩护。

挖得深了,大家就趴在洞口遮挡,他在坑里继续挖,将土用提篮送上去。

“务必当心。”郑昆小声叮嘱,“面粉确实易燃,我祖母邻居有个磨坊,磨面粉、豆粉这些。有一天轰一声,整个屋子都着了。”

“太好了。”叶星辞在地下挥汗如雨,“邻居太惨了,但这效果太好了。”

挖了六尺深,他将磨得红肿的手掌贴在坑底。土壤极为湿粘,很不好挖。罗雨要下来帮忙,他说不累,而且坑里站不下。

又挖了一刻,铁锨“咚”的一顿,挖不动了。

糟了,挖到岩石了?白挖了?掏出火折子一照,是木头。

这是地道的顶部!

叶星辞清理四周泥土,一排原木赫然出现在脚下。他一阵狂喜,用手摸索,发现拼得不紧,之间有很大缝隙。他仰头道:“挖着了,锯子!”

一把铁锯从天而降,差点砸到他的脑袋。他骂了一句,在裤上蹭蹭肿痛的手掌,将锯子探入缝隙,开始锯木。

木屑横飞,忙活小半时辰,锯开一道一尺半见方的洞口。叶星辞估摸足够出入了,便放下锯,将脚探入。

谁知还有阻碍,感觉很柔韧,像油纸。他一脚踹破,先将火折子探入,见仍在燃烧,便双手撑着洞口,缓缓沉了下去。

火光难及之处,是一团浓墨般幽邃的黑,阴冷犹如墓道。没有想象中潮湿,微风在一人高、四尺宽的地道里流窜,裹挟着土腥气、木头味、和防潮的油纸味。

有风,说明有许多通风口。很好,更加助燃。

叶星辞背靠以石块加固的侧壁,左右观察。屏息静听半晌,确认没危险,才把罗雨叫下来,共同探索。

“尽快找到面粉。”叶星辞肃然部署,“你往左,我往右。”

接着,二人一头扎进同一方向。罗雨一愣,转身走向地道另一侧:“搞错了,刚才我们是相对而站。”

叶星辞举着火折子,放轻脚步而行,观察这座地下粮仓。一袋袋、一缸缸粮食,就贮藏于侧壁挖出的凹槽中。每隔十几步,就有这样一间小小的仓室,真的像蚁穴。

蜿蜒曲折,岔路纵横,可在存粮的同时避免坍塌。

为了长时间在此驻军,减轻后勤粮道的压力,保护粮草,真是费了大功夫。看来,喀留人将此视为战略要地,日后任何时候驻军,都能使用这座粮仓应急。

“扎你,扎死你……”

叶星辞边走,边顽童般用匕首在麻袋戳刺,看粟米汩汩流泻。他从小就爱捣乱,这让他低落的心境有所好转。

终于,嗤一声过后,漏出了灰扑扑的面粉。他翻了翻,麻袋下面的大瓮里,也尽是面粉。

“太好了!”叶星辞握拳喝彩,忽而后颈一凉。

他看向前方,又猛地转身,用微弱火光探照幽寂的来路,心脏陡然一沉,浑身发麻。

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他一心寻找面粉,忘了在岔路做标记。他已不记得,转过多少个弯。

迷路了!

呼吸霎时乱了,他感觉四周不止有自己在喘气。幽微光芒照不到的地道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像被关进一个曲折的棺材,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来,压榨他的血肉。

他憋闷、心慌,捂着嘴不受控地流泪,举着火折子乱晃。

“罗雨,你在附近吗?”他颤声开口。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逸之哥哥,我要死了……完蛋了……”

须臾之间,无数凄惨结局闪过脑海。被生擒,被凌辱,被屠戮。他看见心上人抱着自己的遗物垂泪,看见娘茶饭不思……不行,要沉着。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压下恐惧,用火光照亮脚下。然后,顺着黄色粘土上新鲜的足迹,溯源来路,走回自己挖掘的洞口之下。

正碰见罗雨,说找到了面粉。

“我也找着了。”叶星辞仍有些心悸,揩去泪痕,“我们还是分头行动。记住路线,把火熄了,然后四处扬面粉,在地上洒桐油。动作要快,一定要摸黑干!”

罗雨点头,关心道:“王妃,你哭了?”

老子迷路啦。太丢人,不能说。叶星辞随意道:“没什么,在这幽深的地道里,突然很想念你家王爷。”

“呃,好吧。”罗雨琢磨着,五官微微扭曲,不知想到了什么。

二人各自行动。

叶星辞仔细记住路线,演练了一次,之后盖好火折子。绝对的漆黑中,他撕破口袋,打翻大瓮,在地道里四处奔走泼扬,被悬浮的面粉呛得直打喷嚏。

尽情挥霍之后,他迅速解下腰间水囊,将桐油淅淅沥沥洒了一路。油尽之时,刚好退回起点。

“王妃,我们走!”黑暗中传来罗雨的声音,看来也干完活了。

叶星辞浑身煞白,从洞口的绳索攀了上去,原路返回地面,对装草掩护的于章远等人道:“一切顺利。”

说话时,嘴里还喷着面粉。

他转身扶一把随后的罗雨,掏出火折子猛吹。待窜起火苗,便丢入洞口。短暂的沉寂后,一团火球自黑暗深处腾起,仿佛来自地狱的怒吼。洞口热浪扑面,恍如盛夏。

“哇……”同伴们惊叹,像一群青蛙。

“别哇了,撤!”

火势比想象中迅猛,地道又较为封闭,叶星辞预感到一场奇观即将来临,猫着腰飞速逃离,也不顾会不会被哨兵发现。

地下“轰隆”一声,如同大地在呜咽。

桐油引燃浮动的面粉,带来第一波小爆。洒落堆积的面粉全被扬起,立刻引发了第二爆、第三爆。

超乎想象的剧烈。

“轰——”大地在声声怒吼中震颤,地皮如一张翻动的烙饼,霍然掀开。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火舌漫天狂舞,泥土、面粉和粮食纷纷扬扬如飞雪。

数丈高的烈焰映红夜幕,粟米被烤成米花,噼噼啪啪落在叶星辞身上,香喷喷的气息随风扑鼻。他匍匐在地,捡起一枚米花丢在嘴里,热的。

敌营西北角的木墙,和土地一起被热浪炸开,高处的哨兵跌进一片火海的地道。

烧吧,这烧毁一切奇景的太美了。

熊熊烈火,映在叶星辞覆着粉尘的脸,和意气风发的眼眸。他痴痴而望,自己一路走来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目睹这一刻的壮丽。

若逸之哥哥在身边就好了。

敌营人喧马嘶,乱成一锅粥,喧嚷和惨叫缠成一团。

叶星辞死盯不远处炸开的缺口,冷静观察仓皇失措的喀留兵,方才地道内的恐惧一扫而空。混乱就是机会,他能做到!他要去做!

见他缓缓起身,神色决然,于章远惊恐地来拽:“别去!”

“你们别动,在此接应!”

叶星辞挣开好友的手,朝西北角的缺口狂奔,迅捷如离弦之箭。

嗖——一支箭矢落在脚边,有哨兵注意到他了!但更多的喀留兵都在奔走取水,抢救粮食,扑灭营帐和同伴身上的火,或者干脆逃命。

叶星辞一路畅通,闯入一片火海的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