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258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回到衙署,楚翊促狭地问:“怎么浑身泥,这是刚被女娲捏出来?”

“跟人摔跤来着。来,咱俩也练练!”叶星辞洗了脸,勾住楚翊的肩。正嬉闹,忽听于章远在门外禀报,探马已回。

“快传!”叶星辞中止暧昧的摔跤,整了整衣领。

庭院里正开庆功宴,斥候进门时,卷进一阵酒菜的香气和喧闹。那人单膝跪地,浑身干结的泥块簌簌而落,可见侦查之艰辛。

叶星辞请他坐下,说说齐军败退后的情况。

“禀宁王爷、叶将军,目下叶将军的兄长正在整合残部和地方守军,征召官府的公差从军。”斥候跑得嗓音喑哑,但条理清晰,“州府的兵马哪打过仗,见到败退的惨状,人心惶惶。齐国朝廷在加征重税,人人都惦记家里,当即就有不少胆大的逃回家去了。”

“让公差从军?”楚翊眉头微蹙,一针见血,“看来,已经没有兵源了。大量军户被派往江边组建水军和江防,误了春耕。征兵力度再加大,江南就要闹饥荒了。”

“王爷说得没错。”那斥候点头道,“现在,绝望的心态在齐军中蔓延。有的败兵故意发出哼哼声,说自己是待宰的猪猡,引得无数人一起学猪叫,十分荒唐。”

叶星辞又询问了些细节,然后叫对方去休息,和一起探查的兄弟们领些酒肉。他看向楚翊,眸光熠熠:“我想,最近二哥也许会派人——”

“报!”降为传令兵的于章远又通禀:“齐军遣使而来,正在城外候着。”

“巧了!”叶星辞在膝头一拍,与爱人相视而笑,请齐使前来会面。

他让小灶加几道快手菜,做一道汤羹,又切来现成的烤肉。筵席刚布好,使者进门了,开口便称叶星辞为“五公子”,暗暗强调手足之情,十分热络。

使者仅有两人,都是二哥绝对的心腹,与叶星辞有过几面之缘。

四下烛光颤动,叶星辞与夫君迅速交换眼色,瞬间做出判断:二哥有意投诚。而且,他夤夜遣使,地方官并不知情。

“坐,请坐。”叶星辞笑着请二位使者落座。

对方急得连口茶也没喝,开门见山,说听闻贵国摄政王在军中,不知真假。若为真,二公子想与王爷面谈。

意思很明白,事关重大,要和能拍板的人谈。五公子虽为主帅,可有些事恐怕做不了主。

“没来得及介绍,这位便是。”叶星辞笑着看向默默陪席的摄政王。

楚翊微微颔首,略一抱拳。玉簪素服,淡然自若,像个寻常的军中谋士。

“他?”使者讶异,认真打量楚翊。

那通身的气派贵不可挡,俊逸如碧潭倒映的千年松影。不过,深邃的眼窝里弯着温柔的笑,比酒店的老板娘都和气,哪像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二公子说了,那是个弑兄狠人。

使者笑了笑,难以置信,口吻略带轻视:“敢问,阁下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闻言,叶星辞有些不悦。他霍地起身,窜到楚翊身边,在对方面颊轻轻一吻。随即恣肆一笑:“这就是信物。”

楚翊神情自若,只是耳廓微红。

北方真是民风彪悍!两名使者震惊地瞪大双眼,低声交流两句,这才彻底信了。他们依然没动筷,而是说出一个令叶星辞有点意外的消息:

“二公子就在城东十里。既然王爷在此,在下便请他前来,与王爷相见。”

楚翊温雅一笑:“本王将在城门亲迎。”

使者婉拒:“不劳尊驾,二公子不想张扬。”

楚翊了然,更加确定对方想要投诚的念头。稍候,无论这位二舅兄扯什么,话里话外多硬气,他都奉陪便是。

“我不带排场,就这么去,不惹人注意。”说着,楚翊披起斗篷,叫门外的罗雨陪自己去一趟东门。

“我猜到二哥很急,只是没想到这么急。”在城门旁的廨房等待时,叶星辞如此嘀咕。

“我猜,他是突然收到了什么出乎预料的消息,才急于见我。”楚翊玉立窗前,气定神闲,“等一下,他应该不会直接议和,而是提出面见令尊。”

“你觉得,该让我父亲和二哥碰面吗?”叶星辞犹疑道。

“当然。”楚翊笃定,“爷儿俩一见面,劝降的事就成了。”

等了约一刻,门外的罗雨说,人来了。

第400章 狠人女婿又来了

楚翊整整衣冠,迈出门的同时挂起和善的微笑,如春溪破冰,极具亲和力。离得老远,他便抱拳问候:“二舅兄,初次见面,有失迎迓!”

叶二神情冷漠,一袭黑甲,端坐鞍上。身后,是几个亲兵。他远远瞥见打败了自己的五弟,不禁愤恨地切齿。

“刚小五还跟我念叨呢,担忧你的安危。他说,你是兄弟里最厚道重情的!”楚翊快步迎上,放低身段,主动为二舅兄牵马,给足了面子。

他记恨此人拔了四舅一颗牙,口中却热情寒暄,说早该亲自拜会,总也腾不出空。今天,得陪舅兄好好喝几杯。

见王爷如此谦恭,紧随左右的罗雨有点不忿,手按在刀柄,警惕地盯着几个齐军。

叶二夺过缰绳,端详楚翊,有些怪气地笑了:“当初,王爷也是这么笑眯眯地哄骗我四弟的吧?”

“哪里的话。”楚翊也上了马,在前引路,口吻谦和,“叶家儿郎都是人中龙凤,岂是轻易就能哄骗的。反倒是我自己,被小五骗得团团转呢!”

叶二见他如此随和,表情放松了些。

叶星辞驱马相随,和二哥简短地打了个招呼,不再多言。

兄弟俩都面色微冷,毕竟不久前还在炼狱般的战场以血肉较量。追击时,叶星辞还手刃了为二哥殿后的亲信偏将。

穿行于街道,偶有婴儿啼哭,把整条街的寂静都豁开道口子。春寒料峭,新生命的哭声倒像枝头将绽的杏花,透出暖意。

“姨娘生了男孩女孩?”二哥忽然问。

“女孩,刚会坐了。”叶星辞淡淡道。

“女孩好啊。”二哥盘算着什么,口吻欣喜。

他环顾四周,见气氛祥和如常,家家门户完好无损,夜巡的卫兵井然有序,不禁有些讶异,低声感叹昌军的军纪确实不赖。

叶星辞听见了,傲然道:“我军一向秋毫无犯。而且,王爷一进城,就把百姓欠官府的债免了,人人欢天喜地。”

“是啊,你治军有两下子。听说,你的好兄弟玩个娘们儿,就叫你给砍了。”二哥相当刁钻。

叶星辞心中一痛,面不改色。正想为自己的治军之道正名,只听一旁的罗雨不紧不慢道:“叶公子,若你有机会与我们王妃共事,一定要管好自己。你奸淫掳掠,他也照杀不误哦。”

“你是哪号人物?”叶二不悦地蹙眉。

“独当一面的宁王府卫队长。”罗雨冷冷一抱拳。确实是“独”,毕竟自己领导自己。

叶二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入席之后,四周灯火通明。叶星辞这才看见,二哥鬓角生了几根白发,酷似父亲的脸庞愁云密布,活像被锅底拍了。

几杯酒入喉,二哥叹了口气,黯然开口:“小妹出事了。其实,是去年夏天的事,不过她才告诉我。”

叶星辞心里一紧,放下碗筷,用关切的目光追问。楚翊猜对了,真的有突发情况。

二哥又猛灌一杯酒,咬了咬牙,双眼发红:“圣上亲征那阵子,小妹和幽禁在宫里的前夫私通,怀了孽种。没瞒混过去,喝了落胎药。她女儿,也被圣上带走了,总也见不到面。那之后,她身体就不太好,后来染了下红之症。别说生育,还有几年活头都难说。我必须得把这事告诉父亲,当面说。”

叶星辞心里酸痛难当,眼前闪过从前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当年离家前,小妹还挽着他的手,笑盈盈道:五哥,别忘了从江北买点新奇的玩意带给我。

叶星辞瞥一眼楚翊,但凡有一点政治嗅觉的人都会推断出,叶家和尹家靠姻亲维系的纽带崩了。

小妹的大胆举动和身体状况,对叶家是巨大的打击。不难想象,她和尹北望的关系像冬天的茅坑,又冷又臭又硬。表面举案齐眉,背地恨不得挥案互殴。

“去年的事,小妹怎么才说?”叶星辞痛心地攥拳。

“她恨我拆散了她的家,逼她改嫁,也从不跟家里人会面。这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写信写我。”二哥憾恨地叹息,有力的大手攥裂了酒杯,“我必须得见见父亲。”

“放你进包围圈,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叶星辞身子前倾,不动声色地试探,“你何必那么麻烦,还事先派人确认九爷在不在。”

二哥两腮绷紧,看向楚翊:“我想让宁王随我同去。”

至此,叶星辞终于有了十分把握,二哥要劝降父亲。摄政王在,才能当场谈条件和价码。

他扫一眼神色从容的楚翊,对二哥道:“好,我们同去,天明动身。”

“不等天明了,即刻出发。”

匆匆扒几口饭菜,叶星辞点一队亲兵,随自己西行。

原野的风从遍地箭矢间刮过,发出一阵惨烈的呜咽,卷起残留的血腥气。战场已经清理,败退的齐军来不及收尸,已由俘虏就地挖坑掩埋了。

那些坟包所形成的丘陵起起伏伏,最终融进靛青的天幕。几颗星子从云里浮出,像冰冷的眸子,漠然俯视一切。

二哥眺望着曾是炼狱的战场,打破沉默:“小五,不得不承认,你是咱们家最出色的。大厦将倾,我只想保全叶家。别的,我不在乎。”

之后,直到次日午后抵达博观城下,二哥都没再开口,除了喝水。

铁桶似的包围圈内,二哥与四哥重逢。二哥先是痛骂一句,接着含泪抱住一母同胞的兄弟,狠狠捶打对方的后背,叙说家中老母的痛心和牵挂。

四哥脸上的刀疤被泪水打湿,却不悔当初。甚至强硬道:“若父亲继续顽抗,我只能接着围困他。”

“你小子!”二哥脸色一沉,无奈地戳了戳四哥的脑袋,“走,带我去见父亲。”

一行人来到坚耸的城墙下,二哥表明身份,叫开翁城的城门。

巨门缓缓开启,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午后阳光如刀,将城内腐朽的空气劈开一道惨白裂口。

四哥说,父亲最后一次出城袭扰,是五天前,一盏茶的工夫就败了。

翁城中满是马骨,肋骨如折断的船桅刺向天空。春风穿过骨缝时,发出阵阵哨音。这场景把雪球儿惊呆了,一时不敢挪步。

叶星辞轻甩一鞭,驱马进入主城。

街道死气沉沉,许多建筑残损,当劈柴烧了。屋檐下垂挂着马肉,粗糙的肌腱如琴弦般紧绷。

屋舍深处,偶有癫狂的笑声刺破死寂。叶星辞猜测,是因围城而发疯的士卒。半年,足以逼疯一个人了。

城中全是男子。在老弱妇孺出城后,所有男子都被征入行伍。叶星辞能从一个人的神情,判断出他们曾经的身份。

仍有些神采和斗志的,是叶家军主力。茫然麻木的,是民众。前者流露出警觉,而后者看着这队刚入城的人马,没有任何反应。

“叶二将军!你来救我们了!”有个单腿士卒认出叶二,欣喜若狂,从栖身的酒肆檐下蹦了出来。

更多枯瘦的叶家军涌来,如巨石投入一潭死水,整条街都热闹了。叶星辞看见二哥低头擦泪,他的心酸了一下,又沉静如常。

在知府衙署的大堂,叶星辞见到了自己的手下败将之一——父亲。他的头发白了一多半,眼角纹路更深,但精神矍铄,身体健朗,没见瘦。

“爹!”叶二扑了上去。

叶霖先抱住最疼爱的二儿子,上下打量,又摩挲脸,又捏胳膊。接着,抱住围困他的四儿子,愤恨地捶打。最终,他的目光磕磕绊绊、不情不愿地落在小儿子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恨透了这个逆子,却又引以为傲。甚至于,带着一丝被打服了的敬意和怯意。逆子用一年多的时间,打出了他一辈子都没打过的胜仗。

“父亲,别来无恙。”叶星辞面容平和,没那么多复杂情绪。多情的一面,留给逸之哥哥就行了。

楚翊却笑如春风,整了整穿不惯的甲胄,抢步上前作揖:“岳丈老泰山,小婿有礼了。”

叶霖乜斜他一眼,背起双手,夸张地冷哼一声:“受不起,还是叫老登吧!”

“上回见面,失了礼数,给您老赔个不是。”楚翊一团和气。所谓失礼,是指刺了对方两刀,或许该叫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