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病中
柳老娘哪里是会自觉理亏的人,闻言反倒是怒气更盛:“读书是正事,以后他们有了出息改换门庭,还不是叫你们也受益?”
蒋氏不服,“我又不是没儿子,为何要指望别人,要读书就大家一起读。”
柳老娘向来不屑于掩饰对老三老四家的轻视,冷笑道:“读书?也不看看你家的孩子是不是那块料,你当人家先生是个人就收呢?”
柳老四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是有逆鳞的,当即就低吼道:“娘,您不要太过分了,我家孩子再不好也是我亲生的,由不得你这么说。”
关氏抓住机会就是添油加醋,“亲生的又怎么样,人家奶奶瞧不上,就比外人还不如。”
蒋氏今日是铁了心要把钱要到手的,冷笑道:“娘,不管您拿我家孩子当啥,这钱该给还是得给。”
柳老娘咬死了一句,“我没钱。”
“没钱是吧,叫我找出来怎么说?”蒋氏说着就要往老两口屋子里闯。
乖乖,这架势看来是玩真的啊。关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四弟妹,快说,娘背着我们藏了多少银子。”
大家都是想要钱的,蒋氏也没隐瞒,直言道:“一百两总是有的。”
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连柳老爹都难以置信,不是说积蓄就剩下给成器的那五十两了吗?几十年的夫妻,柳老娘居然背着他偷偷攒了这么多钱,这是有私心啊。
柳老娘要疯了,“蒋氏你不要胡说八道。”
柳老四家的小儿子大声喊道:“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的,好几个银锭子。”谁叫奶奶总是偷偷吃东西不给他,这下叫他找出来了吧,娘说这些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呢。
此言一出算是彻底乱套了,别说柳老娘柳老爹,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老三老四家一起把银子翻了出来,光整的就有一百三十两,零的还不算。
两人啥也不说,一人拿了五十两就往怀里揣。柳老二和柳老幺哪里又肯,兄弟几个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村长亲自来断的案。柳老三、柳老四、柳老幺家一人分得四十两,柳老二家只得了十两。
消息很快家跟装了翅膀一样飞了出来,有人就问道:“柳老二能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着,他家成器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贿赂先生呢,现下名声都臭完了。村长说要是不同意,就把他家逐出村子去。”
卫文康也有些不解,“柳老娘哪里来那么多钱?”
柳天骄冷笑,“能怎么来的,从我爹身上抠,从柳老三柳老四身上抠,还有卖闺女的钱,加起来可不就那么些。”
银子被分光了,柳老爹也跟自己离了心,柳老娘自那以后精神头就不怎么好,不过她这人命硬,瞧着跟个蜡烛一样要熄不熄的,结果硬是挺了好些年都没事。
最受打击的还是柳成器,本来是家里给予厚望的长孙,现下贿赂先生逛青楼的名声传得到处都是,走到哪儿都叫人一阵嘲笑。柳天骄都以为这人要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人家又收拾齐整换家私塾读书去了。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叫新夫子愿意收下他。
柳家老宅成了一盘散沙,暂时没人来找麻烦,柳天骄日子一时之间也平顺了下来。猪肉铺子的生意比不得他爹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村里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来他这儿买肉的不多,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见他多赚。好在镇上的人没那么多心思,只管肉好不好、价钱划算不划算。
柳天骄算了算,估摸着猪肉铺子的生意只有他爹在时的七成左右。不过因着猪肉铺子的带动,卤猪杂的生意回暖了些,两样加起来收益也不差。
最让人欢喜的是,盖席子当真有用,他们家那些本该长在夏季的菜蔬又多挺了一个月,多赚了三两多的银子。若是明年好生谋划一番,单这一项就大有可为。
如今已是腊月初,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也要开始预备年货,接下来就是猪肉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说多了,腊月一个月的收入定能顶上平时两个月的。
把家里的营生细细理了一遍,柳天骄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匣子,里面明显比几月前满了不少。
之前也说过,办完他爹的丧事后,又连着他和卫文康的亲事,再加上送卫文康读私塾,家里的存银就剩下三十两。
做了这几月的生意,大概攒了有十五两,加上卫文康拿回来的赏银十两,就是二十五两,对了,还有开始准备重开铺子的时候,卫文康把王夫子退回来的五两银子给了他,加起来就是三十两。
家里的存银已经涨到了六十两,居然比他爹在时也差不了多少了。柳天骄有些难以置信,又细细数了好几遍,才确定没算错。怪道不说大家都愿意做生意呢,可比地里刨食划算多了。
第49章 后山
对收入有了数, 柳天骄也不像以往那般抠抠搜搜了。第二日收摊之后,特地揣着银子去了卖衣物布料的西市。开春之前天只会越来越冷,家中几人跟他混之前,没有哪个有件像样的冬衣。
卫文康还好些, 前些日子怕他上学冷, 柳天骄赶着给他做了件棉大衣, 因没有换洗的, 都是套在里面穿,外衣还是夏日里的长衫, 看着到底是不像样,柳天骄预备着再给他做上一件。
小包和江闵兄弟俩就更不像样了,那俩孩子估计是饿怕了,拿了工钱是一文也舍不得花,如今都腊月了,还是几件薄衣服套着穿,柳天骄每回看着都有些不落忍, 想着怎么着都要一人做上一件冬衣。
如今棉花才将将流入寻常百姓家, 种植地也还集中在北方, 他们这儿不说价钱高低, 能拿到进货渠道的商家就不多, 因而一个偌大的镇, 只有两家店在卖棉花。
柳天骄干的是屠户的活儿, 又脏又臭的, 怕糟蹋了好衣服,身上穿的全是补丁,本就不愁客源的店伙计瞧着自然是嫌弃,也没主动说打个招呼。
柳天骄见得冷脸多了, 也不在意,直接问:“棉花多少钱一斤?”
伙计懒洋洋说了句:“两百六十文。”
柳天骄皱了皱眉,“前些日子不才两百五十文吗,怎么涨了这么些?”
伙计冷笑,“嫌贵就别买,后面还有的涨呢。”
没待柳天骄说话,边上一个嫂子就坐不住了,“还涨,你们想钱想疯了啊?”
伙计直接斜着眼睛瞧人,“就说你们这些乡下的没见识吧,北方今年早早就下了雪,好些种棉花的没有防备,好好的东西都烂在了地里。加上路上结冰不好走,过段时间别说两百六十文,三百文都不一定买的上一斤棉花呢。”
柳天骄心里一咯噔,怪道不说今年他们这儿天也冷得格外早呢,“那庄稼有没有受影响?”
伙计这会儿没啥事,也乐于跟这些乡下人显摆,扬了扬下巴道:“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听说有些地方的菜都叫冻死了。”
“粮食呢?”
“那应该还好,我们掌柜的说北方粮食都收的早,就一些玉米减了产。”
柳天骄心下安定了些,若真如这伙计所说,粮食问题不大就还好,只要能吃得饱,就算受灾影响也有限。
那大嫂却是不吃伙计这一套,“你们年年都是这说辞,恨不得把棉花的价格抬到天上去,傻子才信。”
那伙计不高兴了,“不信拉倒,又没人强逼着你买。”
柳天骄倒是觉得这伙计说的八成是真的,前些日子他和卫文康还在说呢,往年这时候镇上早就来了好几波北方行商了,今年却是一个都没来,想来就是北方遭了冻灾的缘由。
老百姓过日子,不过是吃饱穿暖,如今粮食不缺,穿这方面就得注意些,真要为了省点钱冻出个好歹,怎么也不划算。
柳天骄狠狠心直接买了五斤棉花。卫文康和小包身量都高,一套棉衣怎么着也得用一斤多的棉花,江闵个头也不算矮,差不多得八两,三人的棉衣加起来就要两斤的棉花,剩下的三斤做个被子放着,万一天冷得厉害就搭在冬被上。
一斤两百六十文,五斤棉花就是一两三钱,整整一个月的收入,柳天骄付钱的时候心疼得手都在抖。
伙计倒是没想到他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哥儿出手如此大气,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小哥是个爽快的,以后再来直接找我,一定给你个实惠价。”
柳天骄道了谢后抱着一个大包袱出了门,也没心情再去买别的了,回铺子里把东西带好就往家赶。
做衣服这方面,柳天骄是一点儿没继承到他小爹的本事,照例把卫文康的棉衣拿给高夫郎做。小包弟兄俩那里,他想了想,干脆让娇娘帮着做了,她针线活还不错,让她帮忙,自己给些工夫钱,也好让她存些私房。
只是一点,棉衣外面得罩层布料,小包弟兄俩没有多余的旧衣可以拆了用,柳天骄倒是不介意送些新布料,可想了想又觉得太打眼了些。他俩无依无靠的,日子过得差些也就罢了,新棉衣一做起来就少不得有人动歪心思了,要知道,寻常人家也是四五年都不一定舍得做件新棉衣的。
柳天骄思来想去,还是去镇上旧衣摊子上买了两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往外面一罩,谁也不知道里面都是好棉花,对小包弟兄俩来说安全许多。
衣服做好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今年第一场雪,坐在屋子里都能感觉到凉意往骨头里钻。柳天骄把棉衣给了两兄弟,也没说是新做的,只是道见他们穿得单薄,在村子里找人要了两件旧棉衣给他们。
兄弟俩喜不自胜,当天晚上回家洗了澡就穿上了,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跟到了夏天一样,跑动久了还微微发汗,对柳天骄自是感激。
卫文康并不想要那件新棉衣,觉得有些浪费。柳天骄对他可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耐心了,直接把人拉过来钳制住,硬把衣服往他身上套。卫文康被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告饶,遇上这么个夫郎,这辈子夫纲怕都振不起来。
接下来天气越发冷了,在外走动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穷人家的孩子都换着出来玩,因为一家棉衣就那么一两件,孩子们换着穿,没轮到衣服的就只能光屁股缩在被窝里睡觉。
院子里的水缸都结了厚厚一层冰,做饭时要拿着斧头把冰砸开才有水。好在他们家还有个井,打完水把边上收拾干净,倒是没什么影响。
家里的柴火也快用干净了,江闵洗碗的时候都舍不得用热水,小手冻得通红,叫柳天骄好一顿说:“年纪小小的怎么这么没有成算,就为了一点柴火,手都不要了?以后年年生疮烂手,我看你怎么办。”
江闵只是笑,“没关系,已经生了好几年的冻疮了,习惯了。”
柳天骄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傻子,人怎么可以习惯吃苦呢,苦吃多了忘了怎么让自己享福怎么办?”
江闵笑得狡黠,“我已经在享福了呀,早上吃了一整个大包子,现在那香味儿还留着呢。”
“你这小嘴巴巴的比我还能说。行啦,柴火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我下午就去弄。”
“那我们一起去,近几日家家户户都在往家里头背柴,估计没剩多少了。”
这也是江闵为何再舍不得烧热水的原因。自打地里的菜蔬都被冻得不怎么长了后,江闵空闲时间多了起来。他不是个偷懒的,每日里柳天骄和小包去了镇上,他就在柳家附近拾些柴火。以往到中午的时候,总能背好几捆柴火回来。
最近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村里人都是全家出动去拾柴火,江闵人小又是外村人,不敢跟他们抢,只能捡人家不要的小枝丫,有时候到中午都攒不到一捆柴。
柳天骄成日里不是在家干活就是在镇上忙,倒是没注意到这事儿,听江闵说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在他们背后挨着靠山村的地方就是大山,里面野兽毒蛇多,村里人都不敢去,应当还剩下不少干枯树枝。柳天骄便决定收拾一下,下午就去深山里头砍柴。
小包和江闵两兄弟也要去,被柳天骄制止了,“你们两个青瓜蛋子,去了也是给我添乱,就在家待着,若是我回来得晚,就跟卫文康说我到靠山村走亲戚去了。”
两人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也怕真当了累赘,只得应了。
那大山准确是一片群山,离着靠山村最近,因着绵延上千里,高几百丈,地势陡峭,山路崎岖,除了老练的猎人没几个敢去,倒没有什么地界争议,只要不在紧挨着人家村子的地方搞大动作就没有人说什么。
柳老大就是死在了这片群山里头,柳天骄不觉得他比自己亲爹还厉害,也没准备去猎些野物什么的,只老老实实把他爹留下的弓箭来回摸了几遍后,带上砍刀和防蛇虫的药就去了。
走了大半个时辰,脚下已经没有现成的路了,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杂草,不远处还挂着条毒蛇,瞧见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悠哉地吐着信子。
柳天骄没敢大意,拿根木棍敲了敲底下的草丛,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钻出来,警惕着继续往前走。待离着大蛇有一段距离后,柳天骄放下背篓,对着一个枯树就砍了起来。
都说这片大山里有的是奇珍药草,柳天骄却是并没有找找的意思,一是他大字不识一个,什么草药在他眼里都跟杂草差不多,压根瞧不出不同来。二是大山里危险太多,那些好东西都长在偏僻处,寻宝的人很容易被引到危险的地方。
倒也不是没人在这山里头赚到钱,柳天骄觉着有一天他要是攒了大把的银子,倒是可以包个小山头慢慢经营。当然,对于现下还在为着买铺子发愁的他来说,这只是一个美梦罢了。
山中岁月容易过,柳天骄热火朝天地绑好三大捆柴,才意识到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夜晚的深山可是极其危险的,柳天骄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往外走。随着眼前的树木慢慢稀疏了起来,柳天骄擦擦脸上的汗,长舒一口气,还好他脚程快,不然今天估计得遭些罪了。
以往到家的时候灶房里早就升起了炊烟,今日里却是一片冷清。卫文康推开家门,见柳天骄果真不在,拧眉问小包:“你骄哥哥呢?”
第50章 为什么怀不上
小包没怎么说过谎, 看卫文康阴沉着脸更加张不开嘴,还是边上的江闵回了句,“去靠山村走亲戚了。”
“他在靠山村有什么亲戚?”卫文康推开杂物房,见柳天骄常用的斧头不见了, 转头就把小包盯得死紧, “你说, 柳天骄到底干什么去了?”
小包来了这么久, 没见过卫文康这么凶过,下意识脱口而出, “砍柴去了。”
卫文康逼问道:“去哪儿砍柴,后山?”
怎么就说漏嘴了,小包意识到不好,低着头不敢说话。
卫文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差点就叫柳天骄气疯了,“可真是能耐了,居然连后山也敢去。”
天都已经黑透了, 见卫文康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 小包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赶忙跟了出去, “卫哥哥, 你别急, 骄哥哥那么厉害, 一定没有问题的。”
卫文康怎么可能不急, “柳叔都出了事,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算什么?”
“谁说我是三脚猫的功夫了?”一如既往的轻佻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三大捆垒得老高的柴里面,露出来的那个脑袋不是柳天骄是哪个?
卫文康快步跑上前去, 狠狠盯着眼前的人,却是一言不发。
柳天骄叫他瞅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怎么,一日不见,发现我又英俊到不认识啦?”
这人脸皮是铁打的不成?卫文康好悬没叫他当场气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看你是欠扁到让人不认识了。”
柳天骄啧啧两声,“读书人怎么能说脏话呢。”
卫文康冷笑,“不是跟你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