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多端的绿茶受翻车了 第77章

作者:露水沾金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甜文 万人迷 高岭之花 追爱火葬场 古代架空

他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从始至终都被崔玉响耍得团团转。他们从未有什么合作, 那只是崔玉响设下的骗局, 从头到尾,都只是逼他去死而已。

却还那么残忍地为他编织幻梦,让他沉溺其中。

林琚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这些天他无数次地幻想, 将少年从谢府救出后的日子。到时,他是他的殿下, 而他也许可以相伴春澹左右。

他贪心地想,日久天长, 春澹会不会有一点喜欢他呢?

但就算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 可那也一定是快乐至极的日子。林琚所求的不多, 只想静静地陪伴着他的殿下。

可崔玉响太残忍了。

他谋划了一切,他故意引诱、逼迫他走入这个陷阱,然后如瓮中捉鳖般, 将他困在选择里。

是选择苟且偷生, 还是以身为祭,送心中之人走向光明。

崔玉响心中早就有答案,却还是美名其曰让他选。锦囊里、纸条上只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若他愿意服毒自尽,便会立刻帮林春澹恢复身份。

什么伺机而动,什么等待时机,都是假的。崔玉响什么都能做到,却故意引诱他来送死。

“是我太蠢,是他太聪明。”林琚喃喃自语,神色晦暗不清。

他自以为的步步为营,却是早早地踏入了他人的天罗地网中。崔玉响堵死了他所有的路,现在只有两个结局。

一是按照崔玉响所说,服毒自尽,换取林春澹的自由。

二是落入谢庭玄手中,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揭开春澹的身世秘密。谢庭玄不会允许。

该怎么选?

青年无尽地懊悔,他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行差踏错,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陷入这个无解的死局里。

但他更明白……林琚痛苦地闭上眼,抿紧唇。他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亦不会倒流,他没办法回去,只能在这个死局中选择。

他张开手,看着手中的那个纸团,神色渐渐变得平静起来。

恍然间,耳旁又浮现起醉酒那夜,林春澹气愤地打了他一巴掌后,那些话语:“三郎,三哥哥你也在朝为官。若此事能成,你亦可青云直上,受益无穷。”

对,他眸光坚定起来,是他欠春澹的,是他导致了这一切。

是他的青云路害了春澹……他能偿还的不多,死又何畏?

“阿兄。”

那时斑驳的树影下,少年的眼眸好像宝石一般通透明亮。他那样笑着看他,似是毕生的好光景都燃尽于此,“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为了那双眼眸,为了那句阿兄,林琚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他去死又何妨?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他还想再见他一面。

可惜,不会再有机会了。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似乎不会因为怜惜任何人而停下。寂静幽暗的空间里,唯有那扇窗户会飘进来丝丝鲜活的气息。

青年看向那里,就像是对雪夜起誓一般。撕去衣角,咬破了手指,趴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他能写的不多,他想说的也不多,只想隐晦地诉诸他心底的情意,让它不至于就这么飘散在虚无中。

他学过太多的诗,山盟海誓,金风玉露一相逢,情深之至的诗句多的是,可没有一句能寄托他心里的痛苦。

“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林琚痴痴地念着,忆及它的后一句,神情变得凄凉起来。薄唇轻轻地颤抖起来。

落笔,先沾湿布片的是热泪,而后才是鲜血。

“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

他满眼是泪,满眼不甘,他还想再见少年,还想再听他唤他阿兄。

他在脑中幻想罗织了那么多美好的未来,却发现再也无法实现。离别,是永远不会再见的离别。

花还会再开的,月也会像以前那样再圆,可有些人再想相见,遥遥无期。

林琚闭上眼,身形微微摇摆。滚烫的热泪流下,却是决绝地赴死。

望着窗外的雪,平静而又缓慢地将那纸团吃了下去。

艰难地咽下,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

毒药发作时,肠穿肚烂一般,他浑身一会发冷一会发热,激得满头汗水,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脑中走马灯一般,模糊地浮现起许多场景。是幼时母亲教导他的话。三郎,你天资聪颖,你要成为重振林家的希望。

是父亲对他的期待,他自私又冷漠,只爱自己,却还要装出一幅慈父的模样,只为从他身上榨取利益。

意气风发时,两襟带风,攀折桂枝,一朝看尽长安花。

他曾胸怀理想,以天下为己任。

却不想,这一生都是谎言。他的青云路,要由无辜之人铺垫。他最自以为傲的金榜题名,却不曾料想原是奸臣的施舍。

他曾愤世嫉俗,痛恨腐败的官场,痛恨崔玉响这个奸佞。可到头来,他早就被卖给了奸佞,早就充当他的鹰犬了,他傲骨尽折,成为了他最厌弃最恶心的那种人。

这样的一生,究竟有什么好怀念的?又为什么不愿意去死呢?

因为林琚心里还是有希望。

毒性发作,他猛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着,神情痛苦至极,瞳仁也逐渐弥散开。

气若游丝间,他也在问自己,在怀念什么,在渴望什么……最后的最后,人生的走马灯定格在那个人的身上。

少年站在廊下,回目望向他时,眼底和身上都落满了光芒。那么鲜活,那么灵动,是他循规蹈矩的此生,未曾见过的色彩。

是他,揭开了谎言。是他,揭开了他身边虎狼们的真面目,让他不至于步步踏错,越陷越深。

至少,此刻就死去的林琚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他这一生,从未主动做过坏事。

“春澹……”

恍惚间,好像见到他的笑。林琚又觉得不遗憾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会爱他,他们也不会相见。

但至少,春澹会记得他吧,一年,两年,三年……

生命的最后一秒,他自私卑劣地想,那样,就够了。

暗室里的人停止了呼吸。

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下着。

彼时的新房中,林春澹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身旁的谢庭玄还在熟睡。

痛苦的新婚夜,彼此心有戚戚,谁也无法做到最后。到后来,谢庭玄只是吻了下他的唇角,与他在这样寒冷的雪夜里相拥。

是谁的心,在无声地流泪呢。

窗外的雪还在下,林春澹坐起身子时,发现脚腕处的镣铐竟然消失了。

顾不上探寻原因,他瞬间看向熟睡的谢庭玄,见他没有任何的醒来的迹象,赶紧悄悄起身,从他身边越过,匆忙下了床。

他连鞋都忘了穿,赤着脚单衣走入了雪地里,却并不觉得冰凉。

茫茫大雪中,少年跑出院落,但神色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被关起来的林琚。

夜很深,到处都一片寂静,在宫灯的映照下,他影影绰绰地看见了一个人影。

林春澹以为那是巡逻的侍卫,却发现他的背影很像一个人。

“林琚?”他惊讶地念了句,赶忙抬脚追上去。但这条路长得离谱,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

林春澹追得疲累,追得气喘吁吁,追得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大声叫着:“你要去哪,谢庭玄把你放出来了?”

那人没有回头,可那个清瘦高挑的背影,少年却看得清楚。

就是林琚。

林春澹浓长睫毛上挂满了雪,他似有所感,浅色瞳仁轻轻地颤动着,叫了声:“阿兄。”

那个身影终于停下了脚步。

疾风呼啸,将少年单薄的衣衫卷得飘飞,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小腿,仿佛随时也会被这场风雪刮走一般。

可他却并不觉得冷。

琥珀色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林琚的背影,他似有所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到自己快要失去什么了。

总感觉这个场景不符合常理,不符合逻辑,很怪异。

可他却想不出是为什么。

及此,林琚终于转过身体。

他的脸色苍白得透明,清俊的眉眼间却全是笑意。

青年只回看一眼,然后再也没有停留。

像是毫无惦念了一样。

像是毫无遗憾了一样,他向前走去。

此生都没再回头。

林春澹愣了两秒,随即拼命地迈开腿去追,气喘吁吁地跑着,但无论怎么叫喊,无论怎么哭求,都追不上。就像梦中无数次的长门送别一样,他永远追不上离京的魏泱。

会失去什么,会失去谁呢……

少年猛然睁开了眼,脸颊上满是湿凉的泪水。

原来,是个梦。可……他攥紧衣襟,心脏依旧剧烈地跳动着。

好痛啊,他的胸口好痛啊。

身旁已经空了,他恍惚听见门外的交谈。

听不清具体的,林春澹挪动着下床,脚踝处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音。

门哗啦一下打开,谢庭玄遥遥望着他,俊美容颜被漫处的积雪衬得格外冰冷,甚至有些刺目。

少年抿紧唇,他想起刚刚的梦,屏住了呼吸。半晌,抬目看向谢庭玄,琥珀色眼眸清澈无比:“我要见林琚,你让我见林琚。”

谢庭玄敛目,神色沉静。

他说:“林琚死了。”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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