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魔王阿花
“自然是那赵家庄的门难进咯,到处是勿须那老家伙的眼线,烦得很。”
小乞丐一屁股坐下,顺道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进嘴里:“掌门大人你在这胡吃海喝,小的可是在外头拼搏劳累,你又不是不知道,镇里那几个老乞丐难缠得要死,我除了跑得快,没什么其他长处,功夫也是三脚猫,万一被抓着了,逃都没法逃。”
钟清墨心知他自有脱身之术,便没相信他的鬼话,只是吃了口红烧鲫鱼,然后抿紧嘴唇,等待下文。
果然,小乞丐摇头晃脑地继续道:“幸好我灵机一动,用两锭碎银叫人把那几个老家伙赶跑了。”
钟清墨挑眉:“哪个蠢货会为了几个钱得罪勿须?”
小乞丐神秘一笑:“蠢不蠢我不知道,不过那人来历不凡,说与你是故交,又认识虞清门的其他弟子,但我在门里从未见过他,你说古不古怪?”
钟清墨想起什么,神情冰冷:“我能有什么故交?”
第十三章
他说话干巴巴,下巴是绷紧了的,卷长的睫毛随着说话声颤了颤,润了水的眼瞳里似乎有怀念,又掺着抹悲痛与复杂,交织在一起,化成了难以看透的情绪。
小乞丐摸着下巴,钟清墨的事他倒知道一点。
早年这位掌门大人刚被带进门时筋骨齐断,浑浑噩噩不爱说话,几乎是个废人,巧得是,原掌门那套功夫正是需要这种浑身是伤,又报仇心切之人修炼。
听说他在原来的地方还有个念念不忘的小情人,带着与他相同的玉坠。
想到这里,小乞丐克制不住八卦的情绪。
“我说钟清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都坐上了掌门的位置,为何不一锅端了那什么什么宫,好以此解了当年的心头之恨,顺便把你那朝思暮想的小宝贝带回来好好养在这虞清门中开个荤?”
钟清墨一听他蹦出那“小情人”三个字,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差点没把它震成碎片:“我看你这舌头是不想要了。”
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小乞丐打了个哆嗦,咀嚼的时候也变得食之无味,双方僵持了一会,他举手讨饶道:“我错了,我不该拿他开玩笑。”
钟清墨懒得再搭理他,将木筷一收,问:“东西呢?”
“就等着你这句话。”
小乞丐感觉到周身的气压一收,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于是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将鞋一拖,一只脚搭在木椅上,手伸进衣兜里一掏,扔出一本册子:“诺。”
钟清墨翻开一看,声音又冷了一度:“基础武学辅导练习?你给我这东西做甚?”
小乞丐不信,刚咬了口鸡腿,闻言定眼一看,口齿不清地说:“哦!吾给醋惹!”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信纸,道:“这个才是。”
钟清墨接过,细细查看:“她今晚行动。”
“看来她是等不及咯。”
小乞丐耸了耸肩:“当初你要是再早来一步,赵庄主指不定就不用死了,你也不用大费周章,白白浪费半个月。”
钟清墨抿了口茶,神色淡淡:“那日夜里,有弟子在束音阁周围徘徊,他刚呗承华阁新收来,不懂规矩,既被我看到,便不会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怪不得那晚你与赵云光的约定时间有所推迟。”小乞丐恍然大悟,紧接着又不屑道:“照我说,区区一个小弟子而已,虞清门每年得招收多少个,死在束音阁的还少吗?况且只有除去勿须那老东西才算真正治了本,束音阁也不会再死人了。”
小乞丐嘴里说的赵云光,便是那是色智熏心的赵家庄主。
钟清墨冷不丁抬眸看了他一眼。
小乞丐被瞧得直冒冷汗,慌里慌张摆手道:“我可没怪你。”
钟清墨蹙眉:“我提醒过赵云光小心谨慎,他听了没有?”
小乞丐连忙附和:“不仅没听,临死前还讨了个娇艳欲滴的小老婆,也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你知道便好。”
说罢,钟清墨折了信纸,不想多言,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得留下帮我结账啊!”小乞丐急忙拉住他,强调道:“看在我珍藏了你手书的份上!”
钟清墨的动作顿了顿,疑惑道:“我何时写过手书?”
小乞丐努了努嘴,目光扫向被遗弃了的破旧本子,讨好道:“那不就是?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日日潜心钻研,将此书翻得烂熟,仍旧无法掌握其中精髓,唉,可见掌门大人的功力雄厚,非常人所能拜读。”
钟清墨顺着视线望去,发现他说的竟是那本“基础武学辅导练习”,脸顿时黑了几分:“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再说罢。”
小乞丐拿来细细一看,字迹横七竖八,龙飞凤舞,若绾秋蛇般惨不忍睹,与往日钟清墨的字迹大相径庭,再一瞧正主的表情,对它是万般嫌弃。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小乞丐恍然地一剁腿:“原来那段英俊在糊弄我!”
“段英俊?”
小乞丐解释道:“就是你那位故人。”
钟清墨觉得这名字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想起来后,气得不轻。
这厮不就是那日晚上不知死活徘徊在束音阁的小弟子?
接二连三的巧合促使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叫段英俊的新进弟子是不是另有所图。
钟清墨问:“门外弟子不得私自外出,为何他会出现在安喜镇?”
小乞丐摊手:“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门中沉闷,无事可做,偷偷出来消遣消遣。”
“你以为他同你一样?”
钟清墨没什么好语气,话一出口,心中微动,冷声道:“你被识破了?”
“怎么可能?!”
小乞丐不允许有人质疑自己的业务水平,一桌美酒佳肴也没了品尝的好兴致:“那段英俊是从薛家老头的摊子里走出来的,薛家老头在赵家庄门口住了三十多年,我们也暗中派人调查观察过,一个普通卖葱油饼的老头罢了,而且他儿子薛平不是前几日被当作门外弟子收进了虞清门?我想这段英俊应该是和薛平关系不错,专门帮自己好友来看看薛老头子的。”
钟清墨皱眉。
小乞丐见他依旧怀疑,便一字一句道:“他明显是去拜访薛家老头的,与我碰上,帮我赶走老乞丐,皆是巧合,若他别有深意,神态动作不可能那么自然,不然我怎会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的人,这世上还真不多。”
钟清墨问:“你找你又是做什么?”
小乞丐回忆道:“段英俊给了我一锭碎银,让我拿给薛老头子说是薛平所送,可能薛平那小子无法出山的缘故,让他代为转送。”
钟清墨抿着唇,似在思索:“薛平误入束音阁,死了,段英俊刚好目睹了那一幕。”
“什么?!”小乞丐一惊,消化了好一阵才喃喃道:“薛平看起来忠厚老实,平日里又待人真挚,可惜过重的好奇心把他直接害死了,薛老爷子要是知道肯定受不住,难怪段英俊会叫我送银子,估计是不想让他知道实情。”
钟清墨冷道:“即便是为薛平而来,也改变了他没脸没皮,攀权附势的事实。”
“我说钟清墨,你心眼也太小了吧?”
小乞丐剔着牙,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道:“他不就说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言嘛,其实也有仰慕你,想接近你的意思,你堂堂一掌门,有必要斤斤计较吗?”
钟清墨听得气极,横眉冷对:“你既如此信任他,那便跟在他身后,他要有什么异动,你也别想好过。”
小乞丐膛目结舌,待钟清墨拂袖离去,才反应过来,嗷叫道:“诶——我哪知道他在何处?!你别忘了帮我结账啊——!!”
钟清墨哪里听得到,一刹那便没了踪迹。
小乞丐看着被一扫而空的饭桌,掏了掏口袋,脸部皱成了面团。
第十四章
福来客栈。
段寒生在此入住,桌上摆满了吃食。
这家客栈是青云游子帮他订的,不仅不用付房费,连吃饭喝茶都可全免。
环境好是好,只是这位置偏僻,住店的客人极少,有些冷清。
小二苦着脸,满头大汗:“这位大侠,您点那么多,吃得掉吗?”
段寒生接过他递来的白斩鸡,由于白色餐布上实在摆不下,只能叠于两碗之上。
“放心,我既点了,便不会浪费。”
小二挠了挠头,将信将疑。
段寒生见他脸颊还留着热汗,不禁开口询问:“厨房很热吗?”
小二尴尬地拿毛巾擦了擦:“客官对不住,刚打扫了几间上房,又来端菜,才导致的满身是汗。”
段寒生应了声,不置可否。
小二送完菜便出去了。
段寒生见他关上房门,才拿出银针,一一试过,银针没有变色,说明菜无毒。
他展眉,持起那块皮黄肉白,鲜嫩肥美的鸡肉,沾了那酱蒜,喂进嘴里。
果然,这客栈除了僻静人少以外,其余皆是上品。
段寒生将脏盘带下楼,堂里做事的只有三人,面若芙蓉的女掌柜,腰粗膀圆的厨子和尖嘴猴腮的小二。
小二见他亲自下楼,连忙接过盘子,笑容灿烂:“您先放着,我自己上去就好。”
段寒生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温声道:“麻烦你了。”
月明星稀,清辉遍地。
小二送来了洗脚水。
段寒生舒舒服服地将脚丫泡进热水里,靠在床头。
他回忆着白天下楼的那一幕。
照理说,虞清门挑选的住处应是极为安全才是,可这家客栈从掌柜到厨子,皆有异常。
当时,女掌柜边看账簿边拨着算盘。
她从算盘中央起算,手指只拨动中间那几颗,可见是在装模作样。
厨子坐在里面,门是敞开着的,空气干干净净,刚做完十多个菜没多久,却没有一丝油烟味。
只有小二一人在忙碌,他拿着抹布擦拭着木桌,掌心的薄茧一闪而过,又被灰色抹布掩住。
茧在四指指肚,靠近手心指节的左侧,说明此人常有练剑,应是习武之人。
他白天点有十多样菜,菜式各式各样非平常客栈所能做出,那厨子不仅将每样做得精致美味, 厨房还能保持干净如初,反而小二气喘如牛,像是短时间内跑了许多路。
——如此想来,这些美酒佳肴不是那厨子做的,而是小二买的。
这也能解释为何厨房无烟无味,小二却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