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85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他用力捏一捏谢离的手,板正面孔,说道:“走了,下山——你回你的不积堂,我回我的昆仑山。”

第163章 尾声

四年之后。

沿着绿树掩映的石阶从山脚走上来,穿过一扇方方正正的石坊门,拾级而上,石阶越来越窄,只见古树参天,苔藓遍地,绿竹入幽径,山里到处是悬崖瀑布,流水高远,白雾弥漫,人走在山里,便如同走在仙境之中。

到了高处,人影绝迹,拐过一道开满紫藤花的转角,再往上走,便到了一座颇有意趣的山间小院。

院中种满翠竹和各色药草,高低错落,尽是深绿浅绿,中间有一座水塘,开着好些白色睡莲。

木屋雅致古朴,另有一座八角凉亭,布置了棋局、古琴,那些玩意倒无人喜爱,扔在一旁。

檐下窗格敞开,山风卷着水汽,吹开房里的淡淡酒香,窗边的男子一身黑衣,铺了一脊背的黑发,懒洋洋的伏在桌上,衣裳也不肯好好穿,露着一大片健硕的胸膛。

桌上摆着两坛子好酒,一些书册,几只手工雕的小木人,书桌中间摊开了一本草纸册子,潦草划拉了好些字。

对面坐了个衣着华贵的白衣男子,后背笔直,微微蹙眉,容颜俊美,天光斜斜地照进来,他浑身笼着一层皎洁微光。

手里捏着一张红彤彤的请帖。

却是天邪令青木堂堂主易临风和峨眉掌门江如月的成亲帖子。

谢离撑着下巴,笑道:“易临风这没用的东西,我还以为当日夺回总坛,不久便可喝他喜酒,怎知道拖到现在,我这三年和尚都做完了,他这和尚还没开荤。”

林故渊也笑了笑:“他们识于危难,并无机会相处,正邪两道敌视多年,好些观念根深蒂固,再磨合些时日也是正常。”他瞥谢离一眼,“不知教主大人,打算送多少礼?”

“金银珠宝,田宅房屋,送多少都不嫌多,只好再挑一两件稀世兵器,给这狗东西压压场子。”谢离道,眯着眼睛,望着林故渊领口的细密纹样,“不知你们昆仑派,打算送多少礼?”

林故渊道:“那我也得好好想一想了,剑谱?心法?仙丹灵药?送对仙山上的白鹿吧,福禄寿都齐了,给姑娘们养着玩,我们自然要给江掌门撑足了场面,不能输给了天邪令。”

谢离眼珠子一转:“江掌门?要改口做易夫人吧?”

林故渊扔下帖子,又从桌上闲闲拿起那卷手抄的册子,翻到第一页通读,头也不抬,回击道:“以你们这对好友的品性,我不叫他江易氏,已经是抬举他了。”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谢离朝他张开手:“过来,让我抱着。”

林故渊也不推辞,坐到他腿上,舒适地窝进他怀里,仔细瞧着谢离的脸。

在少林寺被关了三年,这恶徒每日里练功修行,不闻外事,体健心宽,煞气少了,眉宇间添了几分英朗,可人还是不正经,一见面就动手动脚,手上嘴上都要占便宜。

见林故渊一个劲翻那册子,谢离神色慌张,夺了过去,搪塞道:“还没写完呢,等我改完第三重,再给你看。”

林故渊淡淡道:“你重写了歃血书么?虽然以身祭魔,毁天破地的势头去了,但戾气还是重,急于求成,浮躁难驯,我方才按里面的口诀试了几句,已觉真气团聚若沸,你写这一段的时候,在想什么?”

谢离不声不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里着火,像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一样,林故渊心念一动,脸上一红,轻道:“你——好不要脸。”

谢离把他圈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头发,闻见他那一身凛如冰雪的冷香气,低声道:“你在我身边我再写,不然要走火入魔了——想老婆的心魔,后面的我写一句,你给我看一句,你陪我练一练试试,好不好?”

林故渊冷着脸道:“真是不像话了,昆仑祖师爷在寒洞闭关十二年才悟出一部明生心法,你如此儿戏,要是再引起反噬之力,没人能救你。”谢离道:“那绝不会,我起誓,我有爱妻如此,再不用那些偏门手段,这部修改后的歃血书,绝对是千古第一内功,足够开宗立派,叫做《池鱼心经》。”

林故渊奇道:“什么东西,练来打鱼的么?恁地难听。”谢离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菩桓教了我两句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林故渊哭笑不得,道:“就这点出息,还是当你的林谢氏吧。”

又见那字迹粗陋不堪,与谢离的人实在不相称,叹了口气:“我给你誊抄一遍,这像什么样子。”

这四年里二人聚少离多,这座仙山是易临风寻到,这间小院全是温酒酒打造,院中药草是梅间雪亲手种植,主人却不常有空在此相聚。

谢离夺下林故渊手中心法,让他一心一意与自己纠缠,自家宅院,无甚避讳,那花窗整扇掀开,从外看来,一黑一白两条人影,穿黑衣的牢牢箍着那穿白衣的,不知怎样折磨了他,那穿白衣的一派圣洁气度,神仙一般的清俊面孔,却紧紧伏在那穿黑衣的怀里,一刻不离开他,轻轻地喘,面带红潮。

谢离手忙脚乱:“你们昆仑山这一身掌门衣裳,解也解不开,闷煞人了,天天叫我眼馋——以后你回家里,能不能换下来。”

林故渊咬牙道:“我参加正一教的避尘仪式,中途转道来的,未带换洗衣物——”

谢离知道他绝不让人弄脏了他这一身,恨恨地拖过他亲嘴,搂着他的腰,二人嘴唇贴着嘴唇,缓缓往深处去吻,林故渊脸颊通红,身子一震,“你、你这是又吃了孟焦蛊么,从昨儿见面,到现在就没停过——”

“三年,心肝,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的吗?”谢离盯着他那匀直的手解衣裳,喉咙焦渴,实在忍不住,捉住他的手亲吮止渴,一双黑瞳快烧起来,“你说什么掌门事务繁忙,不能一直陪伴,我只好日夜念经清心,险些以为你移情别恋,跟你的哪个师兄弟好上了,再不爱我了——”

林故渊听他说的荒唐,待要骂他,看他果真是容色憔悴,委屈至极,心有不忍,捧着他的脸轻轻亲吻。

他这几年把谢离的脾气摸透了,他就是只家生的恶犬,那些个威严、凶煞、狂妄全是表象,内里黏人恋家,使唤他去淌刀山火海,去闯阎王殿他都笑嘻嘻的答应,使唤他去培土种树收拾庭院更恨不得转着圈子摇尾巴,他是天生做大哥的脾气,愿意迁就照顾别人,唯有一点,不能不理他,不能不爱他。

林故渊笑道,“我在昆仑山,收到少林寺告状的信就有那么一厚摞,不是说你威胁要屠了他们上下僧众,就是要烧了三千佛殿,再就是要杀穿少林破寺而出,我每每脸上发烧,知道的是魔教教主在清修,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压了什么邪神凶兽,你真是气死了我——”

谢离恨道:“都是那个慧净老贼,说好了不告状,又去给你写信。”

林故渊点着谢离额头:“我给你的信,你都看了吗?”

昆仑山苦寂,漫天风雪,孤灯一盏,每夜铺陈纸张,笔墨清隽,尽是思念之情。

谢离却不领情,道:“看了,看了,文绉绉的,又是诗,又是词,隔靴搔痒,酸不拉几,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你,想跟你睡觉,想每夜这么抱着你的身子,想我的小娘子做了掌门人,有多风光——我看不见,也不能亲自去道贺,急得我抓了好些小沙弥,挨个儿打一顿出气——”林故渊气结:“你!”

谢离哈哈笑道:“骗你的,你写给我的信,我怎能不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读?信上总沾着一股龙脑香气,后来,我一闻到那股味道,就、就——”

林故渊按他嘴:“好了,打住。”

掌门这事纯属阴差阳错,当初一众正道在他规劝下撤离天邪令,他也跟随玉虚子回了昆仑山,在门派安静了一段时日,每日与陆丘山、闻怀瑾清修练剑,卓春眠从苗疆回来,带来了百药宗的十几车奇珍药品,雪庐那边也送了不少贺礼回来。

听说谢离重整教规,再不准互相告状、排挤厮杀的小人之举,他又是个仗义疏狂的性子,胸襟宽广,人人敬爱,没多久令里就再不似从前的阴诡恐怖,大家畅快喝酒,逍遥自在。

天邪令把持了江湖上好些□□买卖,有了谢离和一干正道门派的关系,大家各自划定界限,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谢离带了亲信大几百教众,蜿蜒铺了一路红彤彤的重礼上昆仑山,这些个左道恶徒,一路锣鼓喧天,轰然大闹,嘻嘻哈哈没有半点规矩教养,全昆仑派的弟子都来看热闹,其他各门各派听说了,后续登庭拜访的不计其数,名为庆贺,实则是看笑话,闻怀瑾把那日的情状讲了又讲,玉虚子实在嫌丢人,下山云游了,苍南道人不得不重回门派,没住几天便拘束的受不了,搬出师恩门规等好一通吓唬,硬是让林故渊接掌三年的昆仑掌门。

玉清子和玉移子都无此志向,说师公既已选定,林故渊也有实力威信,便也痛快支持。

可怜林故渊被拘在掌门之位,每日里修炼武功,操心一众师兄弟习武练剑,操心衣食住行,与别派来往仪式,帮扶山下百姓等等诸多事务,再无闲心江湖游走。

林故渊笑道:“他们是怕我们又闹出事来,一边拘住你,一边管着我,说来好笑,我们二人的床笫小事,一举一动,都像要牵动武林安危,无数人奔走劳心。”

谢离道:“我一日执掌天邪令,他们一日便要悬着心不敢安宁,倒是你,以你的心性,你如今的武功,这昆仑掌门是实至名归。”

林故渊叹道:“有什么意思,整天被这些眼睛盯着,一举一动不敢有半点偏差,我也不是喜欢号令四方,一呼百应的人,今年八月师尊便要回来了,我还是将掌门剑还回去,去江湖云游历练吧——”

谢离两眼发光,大喜道:“当真?这次可是要归我了吧?”林故渊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笑道:“是了,要遂了你这魔头的心意。”

谢离却沉下脸色,沉吟道:“令中事务我想缓缓地交给酒酒打理,她年纪不大,但老成持重,聪慧伶俐,忍得住寂寞,受得住诋毁,又重情重义,是个上佳人选。往后我想把这部心法写完——”他眼里有无限热忱,“到那时候,什么菩提心法,什么万象神功,全都不在话下。”

林故渊笑道:“好,江湖上怕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谢离道:“总要争来争去,不是为我们,也要为别人——再往后,你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他看向林故渊,声音渐低,眼里爱意盈盈。

林故渊握住他的手,微笑道:“那便行走江湖,做一对隐士游侠,锄强扶弱,路见不平,倦了我们便回这间小院子,春夏秋冬,三餐饮食,往后我们再不分开了。”

谢离与他四目相接,虽觉得锄强扶弱和路见不平这八个字太过矫情,不是他心中所向,但美人如玉,软语温存,他满心欢喜,再说不出别的话。

天色渐渐暗了,二人携手并肩,坐在在山巅乱石之上,只见山川旷远,河道迂回蜿蜒,光粼粼奔涌不休,谢离枕着林故渊的膝头睡着了,林故渊轻抚他的额头和脸颊,反复摩挲他的耳廓,俯身亲了亲他的鼻梁,心中亦是无尽的欢喜。

山风吹拂着银白广袖,想到赶来的路上,在一家茶馆歇息,听到那说书的口若悬河,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

“却说那昆仑弟子与那驼子,二人在风雨山庄借宿,当晚山庄主人大宴宾客,不料,那山庄主人史家兄弟,竟早已投靠了魔教!”

小孩子性子急,大声问道:“这个故事以前没听过呢,结局是什么,这昆仑派弟子有没有当上武林盟主?有没有投身朝廷,击败胡虏,收拾山河?”

那说书的还没回答,一旁的林故渊笑道:“没有。”

那孩子见他衣装气度不凡,腰配长剑,露出羡慕神色,又问:“你认识他们吗?那昆仑弟子最后有没有跟那魔教教主决一死战,从此再无对手,孤寂一生?”

林故渊道:“也没有,他们成了朋友,再说,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故事。”

至此,长生老祖与正道近四十年恩怨彻底了结,武林门派相安无事,各自休养生息,听说都在精进武功,明争暗斗,等待下一轮纷争的到来。

看那孩子若有所思,眼里放光,似是意犹未尽,林故渊道:“他们还很年轻,也许有一天,你说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毕竟,下了山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都是江湖。”

那说书人一拍醒木。

“诗情放,剑气豪,英雄不把穷通较。江中斩蛟,云间射雕,席上挥毫。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

话锋一转,却又说起了少室山对垒那一章。

“少年意气,一身坦荡,何为江湖?江湖,便是那人间正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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