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卡色cho
肯定句。
看来是气得不轻。
赵彗之:“……何来‘骗’?陛下每次见我,我可曾遮面、或避而不见、或有意伪装女人?”
傅润一噎,讪讪地松开手,“孤以为你是、是——”
“妹妹?贪图陛下玉佩珠饰的村妇?还是赵将军的小女儿?”赵彗之嗤笑,冷脸抿唇将手心的血擦在傅润的外袍上,一番动作自然而毫无愧色。
傅润没有发现,只茫然地伸出食指蘸了少许赵彗之唇边的血,伸舌尖要尝——
赵彗之眸色一变,呼吸急促,啪地打掉他的手,耳尖通红,干巴巴地低喝道:
“你、你做甚么!”
“你今年才十七岁,对么。‘十八且自如’……我忽然想起来了。赵彗之,你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要做十八年的哑巴?做不到会如何?会死么?”傅润强作镇定起身,掸去衣袖裤腿的灰尘,忍痛几步跳下屋檐,这才觉得自在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好近。太近了。
钩月高悬,夜枭立于枝头唳叫。
傅润见“赵妹妹”不说话,心情奇异复杂,挑眉笑问:“你是为救孤提早破了戒么?”
赵彗之的目光转至院中月桂木瓜婆娑的树影,喉结一滚,沉声快速否认:“不。”
“嗯?”
赵彗之定定地看向仰视自己的傅润,“回陛下,某幼时便破了戒。这也并非注定灵验的谶纬。”
傅润按下不快,展颜轻笑道:“那好。今日之事与往昔一概相抵,念你两次救孤,孤不杀你。”
远处传来侍卫和太监宫女慌乱奔跑四下寻人的呼喊声。
傅润仰着脸,明眸玉面,好整似暇地等赵彗之伏跪谢恩。
他觉得这是以德报怨,是老赵家在大慈恩寺烧满八千斤香油未必能换来的恩典。
毕竟他本想抄家灭门来着。
可赵彗之仅仅颔首,敷衍地行了个抱拳军礼,转眼消失在温凉扑朔的夜雾中。
“陛、陛下?哎唷,真是陛下!快,快来,陛下,刺客在何处?元侍卫说看见影子了。”
手持灯盏的禁卒旋即包围整座宫殿,静悄悄等待陛下发令剿贼。
傅润垂眸瞧留在指尖的血,鲜血将干凝,衬得柔软的手指白皙如玉笋。
他蹙眉暗骂一句“兵鲁子”,不愿再想什么人情债,背手往外走,“没有刺客。一只野狼崽罢了。”
刘福啊了一声,战战兢兢抱着拂尘跟上去。
宫里倒是常有野猪野鹿撞坏御兽园的栅栏,在道旁袭击宫人、啃咬建筑。
……狼也会么?多大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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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恩
寝殿后间的浴池云蒸雾绕,禁宫宝螺山的温泉水从紫玉雕成的莲花孔中汨汨流淌而出。
傅润枕着绣满祥云的软垫,撩了一把搭在眼前的碎发,面颊泛粉,鼻尖冒汗,失神地想事情。
该如何处置赵彗之呢?
他竟是男子!难道途中掉了包?不……难怪,难怪!
当时献陵封土,诸位大臣在帐篷中提及聘后纳吉问征一事,老赵面露难色,扭捏得很。
原来是担忧小儿子将“雌伏于人下”,或被后世批为权臣干政、父子有淫/乱宫闱之嫌疑?
唔……不,不对。
“可那日他同魏安国的女儿入觐,孤命他从此留在宫中学规矩,老赵知道了,分明高兴得很。”
傅润捧一抔兑了玫瑰露的水拍打两颊,沐浴后卧在床上琢磨一夜,还是没明白个中缘由。
*
翌日。宝音殿。
紫衫翠袄的乐妓抛出浅金色披帛,蛾眉贝齿,含笑生情,赤脚踩踏胡鼓节拍,大跳飞旋舞。
傅润单手托腮坐在玉阶下,见那为首的乐妓面貌格外姣好,虽毫不动心,仍招手唤她来。
乐妓羞赧一笑,以为今夜将得雨露,正欲提裙侧拜谢恩,乍闻殿外一阵粗恶直爽的骂声。
“嗳赵将军!不行,陛下在——赵将军!”刘福抱着六蝉翼黑纱帽急匆匆进来拦人。
赵坼只用两根手指的力气便把刘福推倒在檐柱上,瞪大铜铃虎眼,驱散乐师,“陛下!”
傅润见他来,心里紧绷的弦反而松懈许多,微微叹气,道:
“将军有何事?”
“老臣听闻昨夜宫里有刺客,陛下衣衫沾了血,可有大碍?”
傅润:“无妨。畜生罢了,谁说是刺客。万鼎呈觐的匕首忒锋利,不慎划破……他的爪子。”
赵坼抓挠缠在一处的胡须,不住地瞟瞪跪在脚边的乐妓,挥手喝她滚出去,“既然无碍,陛下怎么又躲到这里沉迷声色?江南蛮子田地促政使周可晋上吊自尽一事,李相等人为之忧愁,陛下觉得烦了么?老夫看,这实是陛下的错,白瞎一条人命,陛下遭点口舌罪不冤。”
傅润只是笑,旋即话锋一转,“将军屡次闯禁宫,难道是怕孤冷落了皇后?”
赵坼竟耿直地承认了,神态不似有假,又说:“皇后贤淑端庄,温柔体贴,陛下下月既然要选秀女,这月若得闲,还是多往长乐宫走一走罢。老臣……与皇后娘娘父女一场,爱子心切,有时无意冲撞陛下,或让陛下难堪了。唉,老臣这就向陛下赔个不是。”
傅润挑眉,亲眼看见虎背熊腰身长九尺的老赵卸甲弃剑,躬身俯首朝自己作揖行拜礼。
受了“岳丈”一拜,他勉强忍住质问的欲/望,心下思索,再抬眸看向赵坼时眼神很不对劲。
“怎、怎么?”赵坼警惕道。
傅润摇头,肺腑内凉意顿生,不由替赵彗之不平:
“将军的忠心,孤今日领会了。”
赵坼摸不着头脑,反问:“老臣何日敢不忠心?陛下登基以来,但凡要什么,臣只思量是否有违先帝遗命,于国家有利则一概竭力相佐。倘若说臣有不得已的……陛下将来便明白。”
傅润:“哪怕孤真与皇后行、咳,行周公之礼?”
赵坼老脸一红,想想夫人说的对,确实不该以下犯上伸手干涉陛下的房中事,敷衍点头。
傅润无言以对,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拍了拍赵坼的手背,起身回宝庆殿批折子。
他刚走到廊下,只听身后涨红脸的赵坼粗声粗气地补充道:
“陛下,您得闲,早日与中宫行夫妻之事、践夫妻之实啊!陛下膝下无子,皇后理当分忧。”
傅润脚一滑,险些摔下去。
皇后分忧?
哈?赵彗之一个男人能帮他分什么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把小儿子赔进宫来,换取一家的平安荣华……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荒唐!
李季臣那老贼,即便谄媚侍上,建兴长治年间恐怕也不能为偶幸男宠的父皇委曲至此。
老赵此人,果非一般武将。
能忍一般人不能忍之事,必求一般人不敢想之富贵。
傅润心思一动,回身朝赵坼笑,“岳丈安心罢。孤无断袖偷桃之癖。绝、无、可、能。”
赵坼满头问号。
征战沙场的老将军面相凶煞可怖,在朝日下减弱三分肃厉残忍,倒显得憨厚淳朴。
这下傅润更慌了,回到宝庆殿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各地加紧督办选秀女,好泼“虎毒偏食子”的老赵一头冷水,以此暗示老赵一家他和赵彗之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将来不要动不该有的杂念。
不,等等,那么国师所谓“吾朝有继”……?
傅润就寝前,低着头读《状元王十朋东坡先生诗集百家注》,忽然问刘福:
“除了志怪讲经南戏,古往今来男子可有妊娠的先例?”
“陛、陛下?”刘福目瞪口呆,吓得跪地苦脸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动这样的念头呀。陛下贵为天子,怎么能生孩子呢!咱们、不,陛下您是男子里最尊贵的那一个,如何有孕,这!”
傅润气极反笑,“蠢东西,滚。明日换你徒弟来伺候。”
*
五月廿二日。
傅润的妹妹兰真在陶府诞下一子,业已周岁,陶先次子陶讷入宫谢恩。
“取了什么名字?”傅润忙于批复西北军屯田和河东大旱两件急事,并不看陶讷。
陶讷“名不副实”,一点不木讷,为人浪荡,婚后与公主兰真相处颇不和睦。
他不敢说自己不清楚孩子的名姓,编一则唬人的腹稿后慢悠悠起来拱手回话,“呃父亲说恐怕孩子夭折,先起个小名叫着,待养活了,再请族老赐名。”
傅润淡淡地应声,抬手蘸取朱墨,“改日带进宫,让孤瞧瞧。你出宫后即刻把那几个外室都驱散了罢。兰真既能有孕,又为你家诞下嫡孙,你答应孤的事还作数么?‘一妻一子。’嗯?”
陶讷不敢反驳,眉头紧锁,咧着嘴欲笑不笑的模样,发黄纵欲的眼珠滴溜溜打转。
“下去罢。”傅润对这位妹婿失望至极,早没心思栽培,示意刘福送人,“今晚的宫宴,你在家陪你公主儿子,不必再入宫,孤见你便心烦!你是尚公主,不是娶普通世家的女孩儿。”
陶讷比傅润还大两岁,心想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早年这二殿下不过是他们陪三殿下戏弄取笑的玩意,如今鸡犬升天,连带整日愁眉苦脸的兰真也有了倚仗。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傅润:“还不出去?你父亲陶先怎么管旁人的家事管得起劲,却教出你这样的废物来?”
陶讷一哽,环视太监宫娥毕恭毕敬的脸,自臊得厉害,垂头丧气地说:
“是。……小臣退下了。”
*
是夜。
宫宴将行散场,被傅润指婚与平南侯世子的二公主心婵欠身笑吟吟地问:
“陛下选秀女,是要怎么选?我们听说秀女的画像和家世册子都已送至中枢筛查,不过人还未动身,只有京畿三辅的女孩儿便宜入宫,难道陛下不亲自看看秀女的品貌再定位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