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卡色cho
他这番话也就是在这里忽悠傅瑛。
倘若教父亲赵坼赵大将军听见,一百顿好打万万逃不掉。
傅瑛目光炯然:“那欃枪呢,难道甘愿做一辈子无名小人?二弟身边的‘狗’太多了,你年纪小,是最后来的,论主仆情分、论替二弟挨刀子挡火炮的功绩,你永远站不到二弟的心里。”
赵彗之脑海中无端浮现美人吃醉了嗔怒骂人的神态,不禁低笑,旋即掩下温情、淡淡地说:
“陛下待某不错,只是偶尔喊打喊杀……我替大殿下办事,殿下能给我什么?”
傅瑛停笔,心下厌恶傅润“小人得势”,同时及时表现怜悯,盯着赵彗之的眼睛朗声承诺道:
“大将军之位。”
赵彗之挑眉,坐姿随性,“当真?”
朝廷的将军很多,什么征西、平南、泰定、前营、右翼……
但活着的大将军就那么一个。
万里之外陪夫人听戏的赵坼打了个喷嚏。
傅瑛:“孤若即位,必然抄赵坼的家。二弟念着赵坼父子教他习武射箭的旧情,四年了,单是拘束着赵坼,到底没认真下手。孤不同,孤是太子,名正言顺,一条圣旨就收了赵家的兵权。”
屋里其余的人听得心动眼热,暗地交头接耳递眼色。
太子殿下言出必行,一旦当上皇帝,这、这恐怕不是空话啊。
赵彗之一叹,“某明白了。”
他没有说好还是不好,黑眸沉沉,自有一种镇定自若的气度。
成大事者,不为利益所动。
好!
好个少年人物!
傅瑛本有些在意提防他的出身,见他猛勇至于以一当万,心智尤其难得,渐渐生出爱才之心。
二弟能当皇帝,虽有时势和运气在,少不了心甘情愿替二弟干脏活的一批才俊。
不过么,二弟毕竟好用阴谋,格局小家子气,处理政事又太重情。
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傅润必然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孤是。
傅瑛嘴角上翘,“将石斌的信呈上来。欃枪,你也瞧瞧你主子在杭州又耍什么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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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儿国。我记性不好,书看过就忘,以下基本是胡扯:女儿国不仅是想象的产物,东南亚某个岛屿可能是其原型,这个岛的生产关系大概停留在母系社会,女王管理其他女性。这一点从古代笔记小说的相关叙述上也能看出一二(?)。
【不是小剧场的亲情剧场】临时担任本文武术指导的赵坼看完这章报了个《心平气和好父亲》瑜伽班,瑜伽班的聊天记录包括[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男人不能和男人成婚,我不知道他们两还能给老子玩出花样来]以及[真人真事,因为在西北荒漠风吹日晒四十年,脸部还受过几次重伤,本人又比较凶,小儿子像我祖父、还有我夫人的爹,和我长得不太像,现在他说他无父无母竟然轻轻松松骗过了他老婆的憨批哥哥,好气鸭]
第五十七章 万岁
杭州石府。
月上柳梢,明灯两盏滢滢闪烁,照见窗边尚未收拾的斑竹棋盘。
傅润刚吃了药,口齿发涩,摆手不要高文鸢递蜜饯,问他:
“查到太子藏身的地方了?”
高文鸢又端一碗盐渍樱桃过来,“查到了。石斌的信是俺暗中跟着送去的,确实在海宁。”
“海宁……好,看来孤离京前放出去的消息,李悯这蠢货果然原封不动地告诉太子。”
高文鸢:“去年长天河一事,殿下留着李世子的命,庶人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们既有共同的秘密、便不能轻易舍弃彼此,当局者迷,岂知留李世子在身边反而掣肘的道理呢!”
晋毅靠在墙边,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傅润捂唇打呵欠,神情稍慵懒,靠着屏风拣樱桃吃,“太子活着,孤到底睡得不安稳……你和阿晋再去李轩昂那里转一圈,让他‘发现’当年和傅璨有一段露水姻缘的女子现就住在海宁。”
“是。”高文鸢忠心耿耿,说罢就走,想想又停住脚步问道:“殿下,李轩昂那厮原先和三皇子玩得可好了,俺还记得他威胁殿下的疯狗样——他这两年待殿下是怎么……回事?”
晋毅眉毛一挑,觑见主仆二人地面上笔直得不能再直的影子,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傅润冷哼一声,眼前意外浮现黑着脸的赵彗之,一时无措惆怅,蹙眉骂道:“他是活腻了,敢把孤当作傅璨!他也不睁开狗眼瞧瞧——孤和傅璨哪里像,嗯?”
高文鸢不敢说从前两位殿下长得是有八、九分像的事实,见主子在气头上,违心应和几句。
晋毅:“殿下龙章凤姿,三皇子贼眉鼠眼,相像的从来都只有名字。”
高文鸢立刻朝晋毅投去佩服感激的目光。
傅润轻笑,“不提这个,忒晦气。长治十二年夏,孤从杭州回京都,听飞玄说傅璨有日曾在西湖边见到一个女孩儿,贪其美色,当夜手下为讨好他将女孩儿送来,傅璨便顺意狎昵了她。”
“是,李轩昂和三皇子玩得好,他人在京都,听闻后大急,俺记得还险些冲撞了先帝哩。”
反复谈论的都是一度施加痛苦于自己的人,傅润不掩嫌恶之色,冷笑道:
“傅璨和李轩昂的表妹早早定了婚事,李轩昂不为表妹出气,反倒急巴巴跑去杭州替傅璨收拾局面……他是渣滓里的渣滓,比他父亲还教人恶心。唉,不谈他了,你们去办事罢。”
高文鸢、晋毅:“是。”
长治十二年,暴怒中下江南的李轩昂没有找到人,不久和傅璨闹翻了,怒气冲冲地回京。
傅润当时手脚俱断,尚在养病,只听闻李轩昂某日大醉、暴揍傅璨一顿,不免觉得滑稽好笑。
早做什么去了,这时候才替表妹出气,两边都得不到一个好字。
那名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三皇子“临幸”以至于家破人亡的女子姓叶,不久意外有了身孕。
傅璨原先执意护叶氏性命,少年爱颜色,妄想后年同李氏大婚之后接她回京做侧妃。
经母妃林氏点拨,加之李轩昂的冷嘲热讽,傅璨恍然大悟,派杀手来杭州杀叶氏。
叶氏九死一生,辗转被傅润手下的人找到,得以改名换姓奔逃江西,后来才悄悄回了浙江。
只是。
傅润垂下眼。
叶氏体弱,去年盛夏就在海宁病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早在多年前躲避追杀时就没了。
他有些好奇这个实际已经不存在的叶氏对李轩昂还有没有“冲冠一怒触天子”的作用。
他……他不大确定……近来隐隐觉得李轩昂和傅璨之间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但是还能是什么呢?
两个男人。
年纪相差将近六岁。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权臣之子。
傅润边想心事边和自己下棋,忽然窗外风雨大作,满室烛火幽微。
雨丝簌簌斜落,他的手背一片湿润,清明的凤眸望着被白子包围的黑子,心突然怦怦跳。
半晌,站在外面值夜的王长全听见自家陛下掀翻了棋盘拍案怒喝道:
“混账!李轩昂!他竟敢把孤当作——!可恶!……王长全。”
禁宫大珰王公公捂着小心肝颤巍巍应声,“欸陛下,奴婢这、这就来。”
*
“叶氏当真躲在海宁?”李轩昂背手来回踱步,又怒又倍感凄凉,“难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怪几次寻她都找不到人。她的孩子、当时只恨不能除之为快,如今却是阿璨唯一的血脉。”
李家的书童劝道:“公子,陛下也在杭州,您贸然去海宁找人,只怕暴露了,反而不美哇。”
李轩昂有一瞬间的迟疑,想起记忆里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喟叹道:
“好事多磨,我不能再等。傅润终究不是他。他们兄弟虽像,到底不是一母所生。”
“公子!三殿下已不在了,您和殿下的事就、就此了结罢。倘若教老爷和少夫人知道——”
李轩昂揪住书童的衣领,呼吸粗重,“不准提他!我已娶妻生子,从来没有对不住静桐。”
静桐是李轩昂的发妻的字,出身世家,二十六岁,为他育有两子一女。
书童讪讪称是,“公子饶命。小的吃了屎才在这里喷粪。公子饶命。”
李轩昂下了决心,闭目拍板道:“明日便动身。横竖傅润不见我,递一封告假书即可。”
*
三月初十。海宁。
傅瑛站在院子里指点手下晒佛经,见一农汉打扮的人跑来,温声道:“如何了?”
“回殿下,海神庙果然有个叫叶氏的女子常去捐钱,捐的不多,几十文、几百文。”
傅瑛了然,“或许是她。孤当时在瓜州,听闻三弟的风流债,也很惋惜,唉、他怎么就忍不住呢,还未与李家成婚,有了这样的事,父皇也要怪罪。叶氏的父亲是海船船主,她倒有孝心。”
江浙福广出海的人多信奉海神或观音,再穷,每次出海前都要祭祀一番,俨然成一地之风俗。
叶氏的父母因傅璨而死,叶氏昼夜不安,生前的确常常捐钱祈福,许愿下辈子全家平安无事。
傅瑛面露可惜,“红颜薄命,三弟杀了她父母真是无奈之举。那日她便不该在西湖现身。”
缠着松绿色腰带的手下人纷纷附和。
唯独有个蹲在茅厕里拉稀的老汉竖耳听罢,撇撇嘴,用树枝蘸猪粪在地上画了个老王八。
“再去查。查出她在哪里,或者杀了她,只要那个孩子。西南大营是三弟的地盘,赵楮之手段过严、尚不能服众,若找到三弟唯一的血脉,孤效仿前朝从南边起事……就多了两分成算。”
众人四散。
傅瑛舒展眉头,弯腰亲自整理这一年里手写的佛经。
老汉佝偻着背从茅厕出来,朝傅瑛讨好地笑笑,转身提篮子买菜去了。
有宋家的世仆在门口望风,显然和老汉相熟,玩笑道:“哥哥不是要拉个痛快嘛,这么快!”
傅瑛好看的眉毛又皱得紧紧的。低俗。下流。不堪入耳。
老汉挠挠屁股,“拉不出来。十几个绿头苍蝇围着一块狗屎橛子转,怎么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