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 第62章

作者:哈卡色cho 标签: 古代架空

一句夹枪带棒的质问留在齿间反复揣摩,最终只是忘了问。

他听见他轻飘飘地装作没事一般地说:“嗯。”

他看见他眼中的赵彗之浑身为霜月笼罩,像一头收敛爪牙的银狼,黑眸深冷,偏偏映着他。

他为这种荒诞的想法而短促地笑了一声。

“生辰。”

“嗯?”

赵彗之俯身将就几乎是赤脚的美人,小声道歉:“那日被我师兄拽走,让陛下挂念了。”

傅润脸腾地烧起来,又慌又怒,头脑一热胡乱骂道:“你、你少血口喷人!”

赵彗之闷笑,继而再道歉:“陛下的生辰,我一路赶来,什么也没有准备——这不是——”

傅润别过脸,坚持举起石头杯借月光端详其成色。

假的。

可恶。赵彗之当他是谁,竟敢送这样不值钱的东西。

他却难得好脾气收下,用随身的帕子蘸水擦拭两遍,倒了一口茶,握在手中喝。

“明日是陛下生辰,我为陛下制了一种药,不知陛下可愿……”

“孤不吃。”傅润实在口渴,顺手再倒两杯茶,一气饮尽,“谁知道你添了什么东西。”

赵彗之低叹,料到傅润会这么想,霎时不知该如何剖白心迹。

寂静。沉默。

一些隐秘的情绪在黑夜里蛰伏着,无须谁开口,便悄然完成交换。

吹口哨似的鼾声爬上屋梁,一阵阵,砰砰地敲击青年紧绷得禁不起任何试探的心防。

“陛下的病,我学识浅薄不敢有十分把握,但陛下若愿同我去金匮——傅润?你……”

傅润面色潮红,浑身软得没力气,手指一颤摔了石头杯,凤眸湿漉漉的瞪看赵彗之。

“你、你居然敢,”他想起元宵节的晚上、还有一些奇怪淫/乱的梦,“你唔……你不许……彗之。”

赵彗之从未听过傅润这样甜软的声线,不敢胡思乱想,弯腰捡石头杯想看看是什么问题——

美人如葱白的手指软绵绵地拽着少年的衣袖,双脚踮起来还嫌不够,索性踢开缎面靴、赤着踩在他的靴子上。

月亮没入云中。

呼呼大睡的江二被暴力敲晕两次,一觉无梦无鼾声。

傅润的紫玉金簪倏地从披散的墨发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滚进檀木衣橱的缝隙里,找不着了。

“舒服了么?”

“……唔、嗯……彗之,你不要弄——呜,你亲亲我。”

美人晕晕沉沉以为是梦,下/身难以纾解,恼恨赵彗之在梦里也使混账,仰起脖颈凭心意亲他的喉结。

月亮再出来的时候,石头杯里盛满了温热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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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日凌晨留。

第六十二章 有情

三月二十四,新帝登基以来的第四个万寿节。

苏州城静悄悄的,鸡犬伏歇,寒山寺的钟不能免俗、仍沉醉在呜呜咽咽吹了半夜的春风里。

云稀天青,朝日将出,第一束耀眼的光线透过三角窗楞上的露水照进正屋。

江苏按察使江德茂翻了个身,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低声唤夫人的闺名,很快又睡过去。

正屋两侧分别设有带锁的红纱橱,其中一间透着两指宽的缝隙,阳光便大喇喇地攀爬渗入。

宽敞的衣橱里凌乱地铺着一床水红色绣满鲜花的锦被。

两人手长脚长屈膝侧卧着睡在一起。

赵彗之已经醒了,撑着下巴注视傅润的脸,见他蹙眉,想了想,将昨夜弄脏的亵裤收起来。

傅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悠悠睁眼,把赵彗之胸膛上几道浅色的抓痕看个正着。

他还未完全睡醒,伸手去摸,忽然瞥见手指残留着一些不明秽液,眨了眨眼,耳朵腾地烧红。

不是真的梦。

那么夜里边亲他的耳朵边喘息着哄他再夹紧一些的——

傅润面有愠色,两手沾着赵彗之的东西放也不是擦也不是,咬牙喝道:

“你立刻弄干净了!”

赵彗之怕吵醒江二,俯身亲傅润的额头,哑声安抚即将炸毛的美人:“嘘,陛下小声些,引来旁人恐怕不大雅观。橱子里太黑了,陛下想抱着臣睡,臣推不开,是以未能及时清理干净。”

说到清理,听着“臣”和“陛下”等字,傅润脸热,某处极不自在,舌尖抵着牙齿带气音地说:

“你要死。等孤回京,孤一定抄了你的家,滚开!你再敢下药弄、弄我,剁了你那根东西!”

他说得很凶狠,勉强坐起来,乌黑墨亮的长发还被赵彗之压着不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修长的双腿不着寸缕,膝盖微青,大腿内侧更是被什么磨得破了皮,很是可怜。

赵彗之听见隐约有脚步声在靠近这座院子,将衣橱再次关上,在黑暗中低声解释道:

“陛下误会我了。茶是太监们在外间烧的,我想大概没有问题;至于那石头杯子……”

傅润腰软腿酸,一时没能“逃脱”咫尺的密室,怕赵彗之还想做什么,含糊地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浑身发热是我自讨苦吃?毕竟你既不想送杯子,也没有让我用它吃茶,嗯?”

赵彗之眼含笑意,声音却冷冰冰的,“陛下不必总是刺我。是我的错。陛下从没有错。”

傅润听得恼怒,正想再反讽,嗅见手上浓郁的腥味,长睫轻颤,哆嗦着喝道:“你、等着!”

他一闭眼,便想起自己是怎样不知羞耻地拽着赵彗之的手一遍遍命令他进来……

柜门砰地大开。

朝日一跃而出,金红色的晨辉在扑朔的灰尘上旋转,轻柔地、爱怜地抚摸青年湿润的眼睛。

傅润仓促披了件不属于他的外衫,心乱如麻,忍着不适几步走到窗边用冷掉的茶水洗手。

他将双手洗得通红才肯暂时罢休,回望面无表情的赵彗之,第一次留意到少年泛红的耳根。

他自然迟疑了。

此时此刻他几乎可以反将一军,然后得意洋洋地拿捏一个人全部的魂魄和炽心。

然而他既然不能接受他对一个男人动了情,岂会入套。

傅润习惯性地不解风月,挑眉问:“你怕了?”

赵彗之无奈,只是看着他和他系在里衣上的血玉,“……傅润,我和你——”

“你说的金匮,我不去。不过么,”傅润破罐子破摔,别过脸说:“许你跟着我。”

他是帝王,白日不能向赵彗之示弱,但昨夜那种互相帮忙纾解的事……也不是一定不能继续。

向皇帝要一份真心是最蠢的。

赵彗之眼眸晦暗,收拾傅润的外衫,按例敲晕即将苏醒的江二,再淡淡地提醒傅润穿错衣裳了。

“!你、你拿过来!”

傅润差点摔了刚找到的石头杯,抱臂站着等赵彗之,忽而莫名心跳加快,垂眸轻轻地笑。

他站在白光中,眉眼昳丽如画,将杯子抛还时有所留恋,却只字未言。

赵彗之看不得傅润这副看似有情实无情的无辜模样,按下许多冒犯的念头,后退两步叹息道:

“谢陛下恕我。适逢万寿节,彗之代父兄恭祝陛下万岁长安。”

傅润心一颤,欲言又止。他总是不说话,或说错了话。

*

今年圣人的生辰不大办,苏州府的官员各领一杯清酒、即兴作一首应制诗即可。

“杯子?陛下可曾听说过瓜州产一种石杯,相传是海中鲛人望月落泪溅在贝壳上而成。”

傅润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垫,闻言追问:“它有什么奇异的功效么?”

苏州府沈知州不敢隐瞒,搜肠刮肚讲了好些个版本的传说,“哦,近来还有一种说法,说捕鱼的百姓常在海上遇见观音,观音是海神,凡人七情六欲无所不应,尤其——有情之人。”

傅润一怔,“哦,原来如此。这杯子和观音有何关联?”

“……鲛人性淫,雌雄同体,常常拦截过往船只的男女入海诞育后嗣。据说观音点化了鲛人,鲛人不甘,遂制此石杯祸害世间。有情人若饮石杯中水,便生情生热,如……如春雪崩。”

傅润板着脸什么也没说,“传膳罢。”

狗屁石头杯。

他不信佛,也不信神,昨夜恐怕是肾里的毒阴差阳错发作了,才便宜赵彗之——可恶。

江德茂睡得精神抖擞,捻须颔首起身祝酒,“臣再祝陛下万寿如山,惶恐献赋一篇……”

*

生辰一过,傅润还未启程动身,千户冯咎带着家里长辈廉胜川从瓜州赶至苏州求见。

廉胜川膀大腰圆不减当年,“臣漕运前都万户廉胜川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傅润当年只是遥遥地同廉万户照了个面,见人追到苏州,心中一冷。

果不其然,廉万户并不是单纯来祝寿的,先是回忆文宗从前待他如何赏识、如何有恩,说着说着揩拭干涩浮肿的眼睛,长叹一声说:“老臣恨不得随先帝而去,侍奉左右啊。”

傅润朝有话要说的江德茂摇头,“怎么了?希鹤(廉万户的字)若想殉葬,献陵倒还有位置。”

廉万户一噎,厚着脸皮继续说:“不,这……陛下恕罪,开春臣家中不幸失窃,丢了许多与先帝往来的书信,一时感慨,方有此言。献陵早已封山,臣岂敢惊扰先帝圣灵。”

“哼,废话倒是背得精熟。什么的书信?”傅润起身踱步,压制倏地窜至舌尖的怒火。

廉万户低着头,按住欲出声的冯咎,抿唇道:“长治十二年废太子案的书信。先帝器重庶人瑛,查出船上有违禁携带的桐油、牛筋等物后,命臣再去调查。臣不敢敷衍,多次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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