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从前宁归竹只觉得这个县城里到处都是苦难和不甘,像是为了几种新认识的野草便下跪的九姑,像是努力生活却被人处处欺压的安和与寡奶奶,还有为了父亲治病出嫁,最终却被打到遍体鳞伤的钱三娘,亦或是生活在工坊内的那些自梳人。
他那时只看到了这些,心中便憋了口气,想让周边人的日子好起来。
这次去敏州,见到了更加‘繁荣安宁’的城池,看过那被掩藏下来的苦楚与悲鸣,再看安和县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这里,所有的苦难都摆在了台面上,而掌权者愿意改变。
宁归竹下意识握紧了身边人的手,面上的笑意浓郁了许多,熊锦州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很开心,没有原因。”
听着这类似敷衍的话语,熊锦州也没在意,跟着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到路上,带着宁归竹到了篾匠铺。
能在县城里开铺子,这位篾匠的手艺自然是非一般的好。
铺子里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摆放着基础款的篾制品,其余的空间中,每一样篾制品都精致得可以拿去送礼,还有那小巧可爱的竹蜻蜓、竹哨等小玩具。
他们到的时候,老篾匠正端着碗在旁边喝水,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凳子上,挽着袖子制作竹编龙头。
见着两人,老篾匠笑着招呼:“熊捕头,宁先生,这是要买什么?”
宁归竹意外:“您知道我?”
县里大部分人知道他都是因着熊锦州,因而见了面也是叫一声宁夫郎,叫宁先生的着实是少数。
老篾匠道:“我家女儿在织坊干活,在家念叨过许多次。”
“原来是这样。”宁归竹点头。
本就是陌生人,三言两语带过其中的缘分,他们便说起这次过来的目的。
躺椅制作起来不算麻烦,但也是个大活,尤其在聊过之后,宁归竹提出想要宽敞一些,能躺下两个人的双人躺椅,铺子里没有这种现货,还得跟人定做。
老篾匠听完,道:“这东西能做,不过两个人躺的椅子需要多费些的时间,价钱上也会高许多。”
双人躺椅承受的重量不同,必然需要进行加固,否则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坏掉。
熊锦州道:“价钱上不是问题,只是希望能稍微快一点儿。”
“那行,三天后我送去工坊。”
双方说定,留下二十文作为定金,宁归竹和熊锦州出了院子,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想回去,正好宁归竹想起先前想给书房增添书架的事情,就和熊锦州去了木匠的铺子。
这回是个熟人了,上次为他们院子装门的,便是这位木匠。
木匠现在对两人的印象就是那顿格外美味的饭菜,这会儿见他们来,招呼着人入座,先倒了茶水,然后才问他们是要买些什么。
宁归竹想要的大书架做起来简单,铺子里就有现成的、处理好的木板,两人就在木匠的带领下挑好的木材,宁归竹想起另一样东西,随口问道:“老师傅,您这儿能做屏风吗?”
“嗯?行啊。”木匠道,“你们要什么样的框?回头我做好后一起带过去,你们准备好屏风面,我顺手给装了。”
“行,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宁归竹对框架花纹没要求,就是个横平竖直的细窄框,三指宽的窄框搭配寻常粗布,也别有一番风味。
同样留下几十文做定金,等出了木匠铺,熊锦州才问起来:“屏风做了是要放在哪儿?”
“书房。”宁归竹晃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道:“我先前把床推到了深处,到时候用屏风挡在前面,又有书架遮挡,就看不清里面还有一张床了。”
书房里的那张床也是架子床,蛮大的,跟书房的氛围格格不入,挡一挡会好看一些。
熊锦州“哦”了一声,又问要用什么做屏风面。
“麻布就好啦,纹理粗糙,正好和简洁的木框架搭配,应该挺好看的。”宁归竹的审美更偏向于简洁朴素,有一种农家田园的美感。
熊锦州想象了下,不是很理解这种美,感觉光秃秃的,像那些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家。
他难得会联想一回,却给出这么个答案,宁归竹恼怒地追着人爆锤。
熊锦州逗着宁归竹跑了段路,见人累了便停下来,老实地低下头,任由宁归竹揪住他耳朵,听他念叨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什么家道中落,他们家才起来呢!
逛了街,定好了东西,又打闹了一段,宁归竹有些饿了。
两人便回转过去,顺着道路购买吃食,或一份,或一两个,宁归竹尝一尝味道,剩下的便进入了熊锦州腹中。
等走到他们过来的巷道前时,宁归竹已经有了四五分饱,再度没了食欲。
熊锦州和两只狗也吃得很满足。
穿过巷子进入工坊,两人两狗回到家里时,猫儿已经回来了,正团在被褥上呼呼大睡。
熊锦州“嘶”了一声。
宁归竹也笑得无奈,“看来这床被子得多晒两天了。”
三宝四喜长大之后,身上便没见着什么跳蚤了,不过以防万一,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将其和其他被褥衣物放到一处为妙。
两只猫兀自睡得舒坦,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忧愁。
第111章
肉丸汤煮的面条很是美味。
肚子里有了东西, 宁歸竹就生出了倦意来,熊逯莘藕孟磶志坏耐肟辏盏侥䴕w竹身邊, 探头亲了他一下, “你先去睡,我去给被子翻个面。”
“我跟你一起吧。”宁歸竹道。
“不用, 这会儿太阳正热, 晒久了你不舒服。”
熊逯萁撕褰堇铮蚜送庖�, 穿着背心出去给被褥翻面。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两只貓在太阳底下晒得直喘气,早就跑回了阴凉的屋中, 倒是方便了熊逯輲只睢�
它们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些许草屑,熊逯萁渑拇驇志缓蟛欧妹妫鹊剿械谋蛔佣际帐昂茫秩シ朔棺诺拇驳ケ惶祝芙踔菡獠呕氐轿堇铩�
这一通忙活下来,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于是拿了澡巾, 在厨房后头浸湿拧幹之后, 仔细擦了一遍。
等到进入卧室时,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人。
没有了浓重的汗味,宁歸竹靠在熊锦州身上, 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见人睡得香,熊锦州这才放松下来。
近几日里,宁归竹对食物味道的敏感,已经延伸到了气味上面。尤其是熊锦州身上, 哪怕是闻着格外可口的食物香气,被他注意到后,也会本能地皱着眉躲开,熊锦州舍不得夫郎难受,就只能一天数次地收拾自己了。
而对此,宁归竹并不知情。
他刚开始闻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确实很难受,但只以为是到‘孕吐’时间了。后来熊锦州发现这一情况,刻意打理个人卫生之后,他犯恶心的次数越来越少,为此还一度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午睡结束,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时,两人将晒在外面的床单被套,以及被褥给收了回来。
三宝四喜躺过的那床被子单独放在了书房里。
收好这些,便是搬凳子。
宁归竹挑着轻省的拿,熊锦州搬那些大家伙,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竹哥儿,我去码头那邊看看河虾,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吃的?”熊锦州拍掉手上蹭到的灰尘,问蹲在前厅玩貓狗的宁归竹。
“买条鱼吧,想吃烤鱼了。”
“好。”
熊锦州带上东西出门,宁归竹最后搓搓貓貓肚皮,收手起身进入厨房,拿了些小河村屋里没有的香料调味放到竹篓中。
收拾好要带回去的东西,再将银子藏好,宁归竹带着东西从猫猫身邊经过,忍不住蹲下来再度搓搓它们腦袋,“一会儿要跟在我们后面知道嗎?不可以自己乱走。”
三宝四喜被搓得喵喵呜呜,反抗不能。
熊锦州很快买好了鱼虾回来,一进门就说道:“竹哥儿,先前那种大河虾没了,我挑了些小一些的,你看看可以嗎?”
宁归竹闻言凑上去瞧了瞧。说是小一些,其实也有食指长,在桶里活蹦乱跳的。他就道:“这个大小可以做葱爆和椒鹽,椒鹽小河虾很适合做零嘴。”
“那就行。”
熊锦州原本还担心宁归竹会不喜欢这个大小的,听他这么说便笑了起来,注意到旁邊放了个竹篓,问道:“收拾好了,现在就回去?”
“嗯。”
宁归竹拎上那个只装了香料调味的竹篓,朝着还赖在前厅的猫猫狗狗喊了一声,等它们出来之后将院门锁上,牵着馒头往城外而去。
一路上,大旺二彩吵吵闹闹非要追自家猫,三宝四喜被烦得不行,顺着熊锦州的身体爬到了他肩膀上,然后前跳,穩穩落在馒头后背。
馒头甩甩垂落的尾巴,懒洋洋的,也不将它们甩下来。
宁归竹看着逗趣儿,忍不住摸了摸它们。
两只猫儿骑上了骡子,狗子不甘心地蹦跶了两下,连人家尾巴毛都舔不到一口,只好将注意力落在路边。
城里也是有野草小花与蝴蝶的,而这便是小家伙们最偏爱的玩具。
跑跑停停,攻击力为零。
大概是从未见过骑骡子的猫,跟宁归竹和熊锦州打招呼闲聊的人更多了,宁归竹好脾气地跟人聊着天,出城时已经到了平日吃晚飯的点。
等出了城,大旺二彩越发撒欢儿,要不是顾忌着人类还在后面跟着,早就跑没影儿了。
·
小河村。
秋季是丰收季,几乎是刚进入秋季,村里的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忙碌起来。
大人们来来往往,稍大一些的孩子也被拎着下了地。
从稻谷玉米到大豆红薯,从葱蒜萝卜到花生瓜果。不同人家地里的作物成熟状态也不完全一致,四五天的落差下,一个村子里收什么的都有。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没见着家中其他人,放了东西出来,找着孩子们一问,才知道柳秋红和王春华去地里收南瓜了。
“竹哥儿,你就别去了,我过去就够了。”熊锦州拉住了要去地里的宁归竹。
宁归竹闻言也没有坚持,转而说道:“那你去帮忙,我先回家准備着,晚上在咱们家吃飯。”
“嗯。”熊锦州亲亲他额头,“我会让娘或者大嫂回来一个,你别太累着。”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看着熊锦州离开,宁归竹蹲下来,摸摸三小只的腦袋,“你们在周围玩的时候,记得留意阿爹和阿爷,看见他们回来,就告诉他们晚上在师父家吃飯,知不知道?”
“知道,师父放心吧!”三人脆生生应下。
叮嘱好他们,宁归竹回到家,立即就开始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