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庄许又说:“守卫扭了他送到温建那儿去,温建多问了几句,那家伙便交代说,是你告诉他不久要去上战场抗倭,他害怕了,便想回去找家人商议一下对策。温建认为你有动乱军心的嫌疑,所以要拿你是问呢。”
“!”莫尽言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许哥,这不是事实吗,怎么是动摇军心?还有,来叫我的怎么是你?”
“这事说起来也怪我没提醒你,在你看来,上战场杀敌正是你入伍的目的。但是许多人却是为了完成朝廷摊牌给军户的任务而来的,还有一些人是想以此作为仕途的跳板而入的军营,没有几个真愿意上战场杀敌戍边、保家卫国的。”庄许看着走在自己边上的莫尽言,颇有些感慨,“小言,杀敌卫国并不容易,所以你要好好想清楚。”
莫尽言沉默不语,这事在他来说,完全没有再考虑的必要,他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支撑他活下来的信念,便是滔天的仇恨,如若不去报仇,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不过,这话他必然是不会跟庄许说的,说给他听,只会徒添他的忧心。他继续追问:“许哥你还没说,怎么是你来叫我。”
“这个啊,是我的部属通知我的。”庄许在一间亮着灯的营房前站住了,“到了。温建这个黑脸判官,喜欢唱黑脸,一会儿你如实说便是,只说自己不知道这是军中机密,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莫尽言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为什么庄许的部属会知道自己和庄许的关系比较近。
庄许推开门,涌进去的风将桌上豆大的油灯吹得闪动了几下,几乎以为它要灭掉,然而摇曳了几下又亮起来了。
庄许进去,对身后的莫尽言说:“将门带上。”
莫尽言在后面将门带上,转身过来时,庄许和温建已经打上招呼了:“老温,这么晚叫我兄弟来做甚么呢?”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温建自打庄许带着莫尽言进来,脸上就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看不出情绪。莫尽言知道这个百户大人一向冷面冷心,但也确实是本事了得的,自己是凭实力说话,倒也从未怵过,而温建显然也是认可他的实力的,所以才提拔他做了伍长。
莫尽言走上去,恭恭敬敬道:“温大人,您找我?”
温建微点了下头,瞟了一眼庄许:“小庄,你不去睡觉,跑我这里来作甚?”
庄许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听说有热闹看,我就来了。对了,老温,这莫尽言可是我弟,你凭良心说,这些日子他表现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吧,大半夜的不让睡觉,叫过来作甚?”
温建不答话,把眼睛瞟向屋子里的阴暗处。莫尽言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处看,才发现原来孟长龄正在黑暗里站着呢。
第21章 担当
温建板着脸,猛喝了一声:“孟长龄,给我站好喽!”
孟长龄本来忙活了一整天,又被抓住审讯了大半夜,早已累得站着都能睡着了,庄许和莫尽言进来他都没注意,眼睛半闭着,脑袋也一直是蒙的。被温建一吼,吓得一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是,大人。”
温建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对莫尽言说:“莫尽言,是你告诉他你们将来要上战场杀倭贼的?”
莫尽言想起庄许先前叮咛他的那些,只好如实说:“对不起,温大人,我不知道这事不能说的,我原本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的。”
温建盯着莫尽言看了许久,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了,这种事日后到需要的时候自有人会告诉大家,就无需你代劳了。这事你也就当不知道吧,以后也万不可再跟人说起。”
“是。”莫尽言恭敬答道。
温建又转过头对孟长龄道:“孟长龄,事情的轻重我才刚已经同你说了,你自己应该能掂量清楚。此次念你是初犯,明日自去领受二十军棍。”
孟长龄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小声地答:“遵命。”
莫尽言看着有些不忍,孟长龄这小身板,二十军棍下来,起码要躺上好几天,那这接下来的操练,他们伍少了一人,只能次次领末名受罚了。便开口求情:“温大人,此事因我而起,我又身为伍长,自当以身作则,愿意替他分担责罚。”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其他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庄许有些不满地说:“小言,你这是何苦。”
温建瞪他一眼:“你拿军纪当儿戏呢,责罚岂有分担的,你若是甘愿受罚,那也去领二十军棍好了。”
一句话将莫尽言噎住了,他求助地看向庄许。
庄许坐不住了,他放下二郎腿,站起来嚷道:“老温,你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我兄弟要替他的弟兄分担责罚,这难道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共进退品质么?你不嘉奖倒还算了,怎么还把我兄弟也算进去了。”
“这二十军棍是少不了的,那就一人各十军棍。再讨价还价就翻倍,赶紧走人!”温建挥挥手,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庄许还要再争辩几句,被莫尽言拉住了,示意这种结果已经可以了,自己转身出去了。孟长龄赶紧紧随其后,也连忙出来了。庄许抬了抬脚,又留下了。
孟长龄低着头跟在莫尽言身后,等出了营房,才紧追上几步:“谢谢你,莫伍长。”
莫尽言站住身,叹了一口气:“孟兄弟,你饱读诗书,比我们这一干粗人加起来喝的墨水都要多,怎么会做这等没有考量的事呢。”
孟长龄的脖子根都红了:“对不起,这事的确是我太莽撞了,没有考虑周全,还连累你也受罚。”孟长龄与莫尽言不同,自幼受家人过分保护宠溺,所以心思简单,任性倔强,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否则哪里会做出这等可笑的事来。
莫尽言摇摇头:“没什么,也就是十板子的事,捱一捱就过去了。要是那二十板子都落在你身上,起码得躺上好几天。”
孟长龄有些感动地看着莫尽言,刚想说点什么,庄许在后面大声喊:“小言,等一等!”
莫尽言转过身来:“许哥,怎么了?”
庄许跑过来:“我刚同温建商量了一下,受罚的事先按下不罚,你们新兵操练结束之后,会有一个考核,届时所有新兵会有一个最终考核,到时若能够在考核中优胜而出,便可将功折罪,取消这次的责罚。若不能优胜,到时候再处罚。”
“此话当真?”莫尽言有些喜出望外。
庄许点头道:“岂能有假。前提是你得取胜,怎么样,有信心没?”
莫尽言站直了腰板:“自然有。”
庄许伸手在他臀上拍了一下:“好小子,那就好好干吧。”
莫尽言有些怔愣,脸上变得不自在起来,自他知道自己对同性有异样的感情之后,便会尽量避免与人有过多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比较私密的部位。黑暗中,庄许自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
“嗯,许哥,我们先回去了。”莫尽言打过招呼,拍了一下孟长龄的肩,“走吧,孟兄弟。”
孟长龄说:“哦。莫伍长,我也等到考核后再罚吗?”
“当然,难道你还想挨罚不成,当然要争取将功折罪。”莫尽言一脸理所当然。
孟长龄一脸迟疑:“可是我……”他还没有那个取胜的自信。
莫尽言转身问还没走远的庄许:“许哥,小伍之间是不是也有考核比试的?”
庄许看着他俩,笑了一下:“自然也是有的。”以前没有,那今年就增添一个呗。
莫尽言安慰地拍拍孟长龄的肩:“走吧,我们争取拿个小伍第一,你也要努力啊。”
从这天起,孟长龄果然跟换了个人似的,操练不仅积极主动,还十分努力刻苦,并且也不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变得谦逊起来,对莫尽言尤其信任依赖。只是说话还有点咬文嚼字,这大概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间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