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千万人欢呼又如何,人间帝王又如何。
他听到细碎的“啪嗒”声,心头覆上一层暖意,知道那是原本睡在外间的小黑狗寻来的脚步声。
这是当初董卓应他所求,送来的小狗,险些死于董卓之手,好在给他救了回来。
至今整整十年了。
昔日黏人胆小的小黑狗,也已经沉稳了许多。
刘协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只是在身侧轻轻拍了拍,而后就听到腾空落下的声音,一团暖暖的茸毛挨上他的脖颈。
不一刻,皇帝和他的狗便都安心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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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庆典次日, 曹昂晨起醒来,就听从人报说他父亲曹操来府中等着了。
曹昂披衣而起,匆匆来到外间。
曹操起身相迎, 笑道:“不忙来见,你且穿衣用膳。”
曹昂道:“父亲久候了吧?”他与曹操其实已经分别十年, 直到这次随皇帝来到兖州,才再次见到, 然而先是大敌当前, 曹操要上阵杀敌、领兵在外;等到攻破邺城,曹操回来, 曹昂又忙于对荆州作战的粮草征调乃至庆典等事,以至于父子两人只远远见过几面, 竟是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隔了十年,曹昂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自己的父亲,却见他鬓边已生华发, 恍惚间几乎记不起父亲从前的模样, 但眼前的人确乎是老了。
两人都坐下来,各自沉默着缓解情绪。
曹操先开口道:“我上次收到你的信了,知道你母亲和孩子在长安一切都好, 我也就放心了。”又笑道:“眨眼间,我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说起来,孩子可取名了?还是陛下要给恩典?”
这还是父子两人十年来第一次坐下来谈家常。
曹昂微笑道:“孩子如今还什么事情都不懂, 取名之事并不着急,这也是小事。父亲这一向身体还康健?我看两个弟弟武艺都还像样, 曹彰课业弱一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在皇帝身边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虽不是有意,却也练就一身眼色百段的本事,叙过家常,主动问道:“父亲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曹操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昨日庆典上,我与你的一些叔伯舅父都醉得不轻,怕是御前失仪了,不知道陛下……”
曹昂松了口气,笑道:“父亲是为此事而来?父亲不必担心,陛下从不在这些上面费心的。况且大胜之后,众人都欣悦,陛下都能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曹操嘴上这样说着,垂眸思量着,慢悠悠又道:“你妹妹曹清,年岁渐长,她的婚事还要你帮着参详……”
曹昂乃是刘夫人所出。当初刘夫人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为曹昂,次子曹铄、年幼病逝,另有一女便是曹清。
曹昂当初离开家入宫的时候,妹妹曹清还是个孩子,如今竟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一时有些感慨,顺着问道:“父亲可是有中意的人家了?妹妹怎么说?”
曹操道;“连年征战,我此前也没能顾及。你母亲又去了长安。”他打量着曹昂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论起来,曹清与陛下,倒也年岁相当……”
曹昂原本垂着眼睛,认真在思考妹妹的婚事,没想到父亲飞来这么一句,他掀开眼皮看了父亲一眼,没有接话。
曹操也是人精里打滚了半生的,见状便知道,这主意就算曹昂不拒绝,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
这就不适合再说下去了。
曹操笑道:“为父也只是话到嘴边,这么一提,子脩不必认真。”
曹昂也浅淡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轻声道:“妹妹的终身大事,我岂能不认真?只是也不必着急,慢慢再看吧。”
他到此时,已明白过来,父亲此来,既不是为了叙家常,也不是为了探问昨日庆典上失仪之事。
曹昂静坐着,等待父亲说出此来最大的意图。
曹操露出一点局促之色,仿佛是真挚得在寻求长子的意见,“为父想请陛下来赴一场家宴,你看是否太过唐突?”
打天下的阶段已经接近尾声,庆典就像是一个节点,标志着要正式进入分蛋糕的环节了。
在皇帝一锤定音之前,能与皇帝拉近关系,获得更多的相处机会,就是分得大份蛋糕的必要手段。
曹操起家,借助亲族力量良多,不管是曹仁等本宗,还是夏侯惇等姻亲,细数下来,几十名的大小将领,都等着他来举荐职位。但是曹操也清楚再自己的位置,只以自己而论,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恐怕是比不上淳于阳、马超等人的,甚至都比不过同出于刘氏的刘玄德。好在他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的长子曹昂。
曹操心里清楚,若他自己去邀请皇帝赴家宴,且不说是否唐突,成功的可能性就很低,一着不慎,还容易弄成负面印象。但如果是长子曹昂提出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家宴?”曹昂神色不动,慢慢咀嚼着这个词。
曹昂一面说着,一面也在试探长子的态度。他明白,长子能与皇帝如此君臣相得,只靠才干是不够的,其中必然有几分真情,正如他与文若(荀彧字)一般。
曹操打量着长子神色,揣摩着长子的心思,娓娓道来,“天下平定,原是大喜之事,然而昨日庆典上,我仔细看着,陛下仿佛并不是很欢喜——兴许是我看错了。又或者这庆典太大,太正式了,少了几分人情味儿。我不是说你办的庆典不好,而是人活在世上,是好是坏,不都是为了家人亲人么?陛下少时不幸,早失父母,又无妻妾子嗣,长公主又远在长安……”
曹昂知父亲所说皆是实情,却听不得有人将皇帝放在一个可怜的位置上去讲,淡声道:“陛下富有天下,父亲慎言。”
曹操并不气恼,点头表示赞同,越发放低了声音,含笑体贴道:“为父托大,私心里想着,在这兖州颍川,若说与陛下最亲近,无过咱们家了……何不设一场家宴,让陛下自在休憩一日?陛下待你极好自不必提,近日来待你两个弟弟也格外优容……若不是少帝为董卓所害,陛下原也是有兄弟的……”
曹昂想到昨夜陪着皇帝回到宿处,皇帝无心议政,同他说有些疲倦的模样,便觉得父亲的话也不无道理。
虽然如此,曹昂也清楚父亲的用意。
曹操见长子有意动之色,见好就收,起身道:“我知你公务繁忙,待你得闲,为父与你共饮。家宴之事,你看着办吧。”他以退为进道:“纵然不成,只要陛下欣然,为父一样开怀。”
曹昂起身相送,思量着低声道:“容儿子想一想,家宴之事,父亲就不要同陛下说起了。”若是父亲被皇帝回绝,那便两边都为不美;但他也明白,如果是他来开这个口,皇帝就算不想去,也会卖他这个面子。所以他的开口更有分量,也唯有更加谨慎,才能对得起这份信赖倚重。
送到二进院门处,曹操便加快脚步,道:“不必再送了,子脩快去更衣用膳,不可让陛下等你。”
曹昂的确每日清晨都要去见皇帝,便令仆从送父亲出去,自己匆匆回屋穿戴齐整。
仆从汇报,说是门房上坐了十几名当地的官员,都等着见他;又说豫州牧刘备也在前院等着。
曹昂看一眼天色,不及用膳,便向外走去,道:“请豫州牧与我同行。”
刘备能直接来到前院,也是因为袁谭之事,曹昂给了他直接面见的权力。
在赶往郡府的路上,曹昂一面翻看着府中那十几名官员的拜帖,一面听刘备讲述。
“总而言之,袁绍虽死,袁氏在冀州、青州等地犹有民望,若是抚平当地之时,能用显思(袁谭字),则会有奇效。”刘备的讲述已经到了尾声,“况且,也能安抚袁谭,使他安心忠于大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恐怕袁谭再生异心,下官可从旁督导,及时汇报于大人。”
曹昂点一点头,道:“豫州牧考虑得周全,我会向陛下提起的。”
刘备素来喜怒不动声色,此时也只拱手道:“托赖曹大人。”
曹昂看刘备下了马车,将那厚厚一叠拜帖搁在旁边,抚着前额叹了口气。庆典刚刚结束,论功行赏还没有开始,只他这里就已经堵满了“有心人”,刘备为袁谭争取河北之地,又何尝不是在为他自己争取?而父亲先是提起曹清的婚事,再提起家宴,又是看中了什么地盘呢?在即将到来的明争暗夺之中,陛下又会如何行事呢?当下的争夺已经暗潮涌动,更何况是若干年以后各成势力,届时陛下的愿景果真还能实现吗?
曹昂满怀心事步入郡府,想到昨日分别时皇帝疲惫的神色,担心一起,便觉腹中隐隐作痛,口中又生鲜血的铁锈味。他定一定神,调整好状态,这才缓步走入正堂。
“子脩今日来迟了。”刘协笑着,停下了撸狗的手,坐着仰头看他走进来,“可是难得睡了个懒觉?”
曹昂对上皇帝明亮的笑脸,微微一愣——陛下看起来神色奕奕,昨日的疲色已一扫而空。
刘协眯眼促狭道:“朕的子脩从不睡懒觉,准是路上被什么人、什么事绊住了。”
曹昂回过神来,苦笑道:“陛下料事如神。”
刘协笑道:“你就跟他们说,天下这么大,分起来急不得。当初项羽入咸阳,花了九个月,分出十八路诸侯王,如此劳神费力,尚且一败涂地。朕岂能不小心?慢慢分,细细看,日子长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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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曹昂素知皇帝之能, 却也没料到皇帝如此通透,在平定天下的大功绩之下,非但没有迷乱了神志, 反倒对即将到来的困境有着最清醒的认识。
以皇帝的年纪来看,这实在是超出常人的。
曹昂见状, 便想着,看来家宴之事是不必再提起了。
“用过早膳了吗?”刘协问道, 看他神色便知道多半是没来得及用, 便道:“陪朕用一点吧。”
一时饭食送来时,却是极简单的热面汤与一碟酱菜。
曹昂饥肠辘辘, 喝了热面汤,只觉浑身都暖了, 手脚也舒展开来,问道:“如今袁氏败亡,河北已平, 陛下还要留在颍川吗?”不管在外的从人多么用心, 安保与寓所,总是比不得宫中。
刘协吃东西要慢一些,这是他上一世年老后养成的习惯, 此时教导曹昂道:“你慢些用,多咀嚼,待二十下之后再咽下……”
曹昂原本在家中时, 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公子,后来跟着皇帝, 日渐权重,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连用膳的时间都是在见人的缝隙里抽出来的, 只求能迅速吃饱,也就顾不上品味养生了。
“人说周公一饭三吐脯,一沐三握发……”刘协也清楚曹昂身上的担子,慢慢道:“你不要学他。天下的事是做不尽的,你的身体却只有一具,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曹昂应了,放缓了喝汤的速度。
刘协便又回答他方才所问,“不在颍川,又去哪里呢?回去,左不过就是长安或洛阳。长安到底偏于西北,回到长安,也是一堆老臣要朕车驾东归。可若是回洛阳呢……当初董卓迁徙民众,洛阳原本百万人口,都已经不在其间。照据守洛阳的李利说来,洛阳已成了几无人烟的空城……”当初董卓在洛阳时数年的蹂|躏,而后董卓撤离,孙坚攻入——百姓哪里敢留在这等兵马来往征战之地,大半是当初在皇帝之前,就挪去了长安,剩下的也都慢慢逃离南下。
“迁徙之苦,朕是很清楚的。男女老少,一家子十几口人一起上路,待到了地方,还能活着一半人,这就是幸运的。更何况如今一是寒冷,二是疫病未消。如今长安城中的民众,半数都是当初跟着朕从洛阳而来的,朕如何忍心叫他们再受一次迁徙之苦?”刘协徐徐道:“可若是不回洛阳,朝中那些老臣又要吵翻天。朕从来不怕他们吵,可如今不是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的担心朕也明白,荀彧虽然忠心,可颍川到底比不得长安,朕在此处,多有不便。朕的意思是,待安排了抚定各处的人手,朕就往南边走一走……”
曹昂微微一愣,问道:“陛下要往吴郡去,还是往荆州去?”
刘协道:“其实两处都该去看一看。吴郡孙策一死,孙权到底年少,就算有他哥哥旧友辅佐,他恐怕也不好压制吴郡本地的豪族。荆州么……朕也去见一见玉奴。”
曹昂安静听着,他其实不是很赞同皇帝往这些刚平定的地方去,鱼龙混杂,万一出什么事儿,就悔之晚矣,“陛下若要见玉奴,何不让玉奴前来?”
“不只是玉奴,还有荆州与他一同举事之人……”刘协解释道:“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不只人如此,朕也该实地去看一看。”
两人用过饭食。
曹昂呈上自己连夜整理的冀州户籍文书等,一低头看到皇帝案上倒扣着一卷新书,上书《伤寒论》三字。
刘协一面接过曹昂递上来的文书,一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笑道:“这是张仲景新写的书,从前只有《黄帝内经》讲阴阳五行与脉象,此后便是各种经方传世,如今仲景所写,才算是把二者联系起来了。朕看时也觉颇受启发。”可惜还是此前说过的那话,张仲景长于治疗疫病,但对于毒理并没有多少新发现,这书中的理论于曹昂的余毒也就没有什么帮助。
曹昂素知皇帝行事,皇帝虽然喜好钻研医术,但也都是在闲暇之时,以此放松身心。但此时政务堆积,皇帝的案头会放这样一卷新的医书,那必然不只是为了放松之用。而皇帝的本意是为了什么,他也能猜到几分。
刘协翻着文书,又笑道:“还有一桩趣事要告诉你,奉先昨日写信来,你猜怎么样?他原本不是想做徐州刺史么?如今去了冀州,发现自己要得少了,不想做徐州刺史了,倒是想做冀州牧了。”
如今吕布与淳于阳、马超等还领兵在冀州。
曹昂微微一笑,道:“冀州人口众多、土地富庶,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就好比今早拦他的刘备——还有他的父亲曹操。
刘协笑道:“奉先也真是个人才,还从袁绍居所搜出了许多与朝中官员的来往信件,说是要都献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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